作者:陈隐
匡延赫问:“需要纸笔吗?”
“好的,谢谢。”
匡延赫从打印机上面取了厚厚一叠A4纸下来,又随手从笔筒里抽了支万宝龙的签字笔。
“需要什么再喊我。”他彬彬有礼地弯下腰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语气很温和。
和在视频里的第一面简直判若两人。
也许今天遇到了什么好事,心情不错。
唐蕴问:“我要加一下你弟弟吗?还是怎么说?”
“不用。”匡延赫直接把手机递给唐蕴,语音通话已经拨了出去,但还没有接通:“你们慢慢聊,咨询费算我的。”
匡延赫的办公室里并没有专门的计时设备,唐蕴见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平板电脑,支在茶几上,修长的手指点出计时器,按了一下。
匡延赫挑挑眉,示意开始了,然后转身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区域。
唐蕴从业至今,第一次看到当事人上赶着掐时间,一时间颇为触动,有点不知所措了。
即使他知道匡延赫是不差钱的富二代,即使知道匡延赫这么做可能只是出于教养,但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一份尊重和信任。
甚至,他觉得自己刚才进门时的想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想告诉匡延赫,其实咨询费不用每小时三千那么贵,他很便宜的,要是问题不复杂的话,请他吃顿晚饭也行。
不过很快接通的语音让他失去了和匡延赫交流的机会。
匡又槐也许不知道匡延赫这边已经开始计时,上来只进行了十分钟无关主题的寒暄,甚至还关心起唐蕴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了,和他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唐蕴如实回答之后,瞄了眼匡延赫,想说你要不要管管你这八卦的弟弟,谁知道匡延赫只顾看电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完全没有在意他的求救信号。
唐蕴无奈,手动把计时器清空了,委婉地提醒道:“匡导,你可以先跟我说下你的故事背景和人物,有关法律的部分详细一些,我来帮你分析下有没有漏洞。”
匡又槐这才进入主题,和唐蕴聊了聊故事梗概和主线人物。
后面帮助小女孩复仇的人还有位女网红,这位从不露脸的女网红上大学时也遭遇过强奸。
当年的警方取了证,结了案,但最后检察院以证据不足为由把案件退回了,嫌疑人被保释了。
后来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她和男人睡了,她的父母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谴责她当初为何要报警,把这么丢脸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女网红如今帮助那个女孩,也是在救赎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
唐蕴边听边在纸上圈出重点,直到匡又槐全部说完,他才一个点一个点地纠正道:“入室盗窃和入室抢劫是有区别的,只要甲进屋的时候,屋子里没人,就是盗窃,哪怕后来有人进屋,他逃走,也还是定盗窃,但如果他对屋主实施了其他犯罪行为,比如威胁恐吓、殴打、捅刀,我们再根据他实施的新行为,进行具体分析……”
匡延赫忙完工作一抬头,看见唐律师正在向匡又槐解释什么叫做转化型犯罪。
他此时的声线和用“快乐小法师”这个身份跟人沟通时截然不同,这一点匡延赫先前就有发现。
这两个声音给人带去的不止是年龄上的差异感,还有第一印象也不同。
唐蕴此时的声线较为低沉温和,节奏平缓,仿佛对一切难题都游刃有余,更加贴合律师的身份,而“快乐小法师”则音如其人,尾音上扬,充斥着天真的快乐,像没毕业的大学生。
匡延赫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很是佩服,也很好奇他究竟对多少人用过那种“虚假”的声音,又或许,唐蕴此时此刻的声音,才是装出来的?
匡延赫完全摸不透他。
办公室的茶几平时都是用来招待客人喝口茶的,设置得有点低,唐蕴以一个看起来就不太舒服的弯腰的姿势,在纸上勾勾画画。
他外面的西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的,领带也解开扔在一边,白衬衣解了两颗扣。
从匡延赫的角度望过去,刚好可以看清他胸前的那片白皙紧实的三角区。
一些爱欲横流的画面很不合时宜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匡延赫随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递到嘴边才发现咖啡已经喝完了,于是出去冲洗咖啡杯,顺带着用凉水洗了把脸。
等到他回来,唐蕴和匡又槐已经换了话题,那些很专业的名词匡延赫听得云里雾里,但唐蕴好听的声音在支撑着他继续听下去。
唐蕴说话不急不躁,像个很有耐心的老师,用小学生都能听懂的例子去解释一段法律术语。
还反复确认匡又槐听懂了没有。
即使匡又槐让他再说一遍,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不耐烦的样子,而是笑笑,换个更简单的例子,再解释一遍。
中途唐蕴还会分享给匡又槐听一些印象深刻的办案经历,什么开庭的时候当事人带了汽油扬言要把法院烧了的,媳妇儿怀了七十六岁公公的孩子的。
以至于匡延赫都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产生了一点兴趣。
见唐蕴的杯子里快没水了,匡延赫起身为他添满。
“谢谢。”唐蕴抬头,很小声道谢,大概是怕打断匡又槐说话。。
匡延赫淡笑:“不客气。”
不过手机另一端的说话声还是戛然而止,而后问道:“我哥也在啊?”
“嗯,”唐蕴说,“他一直都在。”
“靠,我的杀人手法都暴露了!”匡又槐的声音听起来很懊恼,还有点恼火。
匡延赫面无表情道:“你那点蹩脚的技术没人想知道。”
匡又槐大呼:“在唐律帮我参谋过以后,就不算是蹩脚的技术了!是完美的凶杀案。”
“完美有什么用,两个女主一天不被抓,你这玩意儿就没办法上映。”
匡延赫虽然不太看影视剧,但毕竟家里开电影院,对一些题材和尺度的限制还是很清楚的。
匡又槐叹了口气,听着有些丧气:“烦死了,实在不行就放弃大陆市场了。”
“有魄力。”匡延赫紧接着又补刀,“到时候别找我投资就行。”
唐蕴笑了一下,没来得及掩饰,估计匡又槐已经听到了,他有些尴尬地喝了口水,转移话题:“匡导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很多呢。”
一直聊到七点多,窗外的暴雨都没了声,匡又槐还在提出他的困惑。
唐蕴喝了口水,平板上的计时器显示三小时五十分。
时间虽久,但其实匡又槐问的法律问题都很简单,收三千块一小时肯定是不合适的,哪怕打对折都贵了。
正琢磨着收多少钱合适,对面的人忽然朝他做了个口型。
“饿吗?”
唐蕴也回给他一个口型:“还好。”但其实他已经很饿了,中午只吃了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只是现在打断滔滔不绝的匡导,他觉得有点不礼貌。
贼不巧,他刚说完没几分钟,肚子就叫了。
只见匡延赫先是看了他一眼,像是确认声音来源,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移步到茶几前,拿起他自己手机,直接对弟弟说:“好了,你有什么问题写下来,下次一口气问。”
“干吗?心疼你的咨询费啊?我可以自己掏啊……”
唐蕴觉得匡又槐似乎还在为刚才匡延赫说不投资的事情闹脾气,话音里有点赌气的成分。
匡延赫那对狭长的,会叫人误以为他藏着深情的眼睛朝唐蕴弯了弯:“唐律师饿了,我带他去吃饭。”说完,不留情面地挂掉了电话。
第十一章 晚餐
匡延赫回座位上关了电脑,询问唐蕴晚饭想吃点什么。
“海鲜?”唐蕴随便说了个自己爱吃的。
匡延赫点头道:“可以,你有推荐的吗?”
唐蕴一边回想最近刷到的朋友圈推荐,一边把茶几上的东西收了收,跟随匡延赫走出办公室。
匡延赫身长腿长,唐蕴第一次因为跟不上人不得不加快脚下节奏。
他走在匡延赫的身后,时不时能闻见他身上的香水后调,这味道并不华丽,却能让人感觉到它的精致,还有一点儿野性。
像是原本纯洁无瑕的圣人,坠入了凡间,被灌溉了七情六欲,行遍禁忌之事,一边又谴责自己有罪。
“这家怎么样?”在走廊里,唐蕴把从朋友圈翻到的照片递给匡延赫看,“我同事说很好吃,一直在推荐,不过就是有点儿远,在老城区那边。”
“你吃过吗?”
“还没呢。”唐蕴觉得匡延赫是要拒绝了,毕竟老城区真的有点儿远,开车过去大概四十分钟,他的朋友里面大概只有梁颂愿意为一顿饭跑很远的地方。
没想到匡延赫爽快地答应道:“那去试试看。”
电梯门打开,唐蕴先走进去,问:“下几楼?”
“负二。”匡延赫跟进轿厢,抬手看时间。
他站得和唐蕴很近,两个人的手臂不经意地撞在一起。
唐蕴自觉地往边上让了让。
尽管匡延赫很英俊,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但在这种完全不熟的情况下,超越安全距离的贴着,还是会让他感到一点不自在。
唐蕴用余光瞄了一下匡延赫,他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一只手插在裤兜,好像对刚才的擦碰浑不在意。
负二层停的车不多,离电梯最近的是辆黑色的奔驰大G,刚洗过,跟刚从4S店里提出来似的,锃光瓦亮,旁边一辆沾了灰尘的超跑在这庞然大物的对比下都逊色了不少。
唐蕴扫视一圈,默默猜想匡延赫的车会是哪一辆。
大G的前车灯忽然闪了一下,匡延赫对着坐进车里的唐蕴说:“输一下地址。”
“哦,好。”
在唐蕴一个字一个字地对照着输入时,车内音响忽然响起了AI读小说的声音,像是连上手机后自动播放的。
尽管匡延赫很快地暂停了,但唐蕴还是通过“克莱登大学”几个字,确定他在听钱钟书的《围城》。
这本书唐蕴是在高中语文老师的极力推荐下阅读的,依稀记得一点剧情,小时候看觉得男主既荒唐又可怜,长大后看到许多同学步履匆匆地顺应社会规则,步入婚姻殿堂,又好像难以忍受自己的选择,时不时来找他诉苦,才意识到原来钱钟书写的是现实。
“没想到你也会听这种情情爱爱的小说。”
匡延赫不加掩饰地说:“睡前听很催眠。”
唐蕴笑道:“钱钟书听了得气死……哦不对,气活了!”
匡延赫打了把方向,加油门:“我的意思是,AI那种平缓的机械声很催眠,不信你晚上可以试试看。”
唐蕴从没试过AI阅读的功能,他总觉得那种没有感情的朗读机器会让他出戏。
“我的催眠方式是看嫌疑人的口供,经常翻不过两页就睡着了。”
匡延赫笑了笑,问:“你一般几点睡?”
唐蕴说:“不固定的,如果不忙的话可能十二点就睡了,有比较重大的案子,我可能会比较焦虑,有时候熬到三四点钟,眼睛实在酸得不要不要的了,才睡过去。”
匡延赫扫他了一眼:“看你的发量倒是不像常熬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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