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光曦
开了一小段路，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了。李致从后视镜看向陆��，后排的人系着安全带，脸对着车窗方向闭着眼睛，一脸倦容。
“你真的没事？”李致问道，“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陆��沉声道：“你要么安静开车，要么就下去。”
李致收回看后视镜的目光，余下的路程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吵他。
车辆平稳地行驶着，陆��始终没睁开过眼，一开始是他心烦不想看到李致，后来是他真的累了，在微微晃动的过程中昏昏欲睡。
等到李致把车停在了家楼下的地库，他才清醒过来，李致和他一起下了车，进电梯时他挡住门，没让李致继续跟着。
“你让我陪你上去。”李致看着他说。
陆��递过来的眼神很冷淡，这种冷淡令李致想起了不久前他刚回到香港的样子，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拢了，反光的轿厢壁印出李致一个人的模糊身影，他不禁叹了口气，回头去看陆��的车子。
今晚的车祸是个很小的事故，陆��也没受伤，可李致心里总是牵挂的，最后还是坐电梯上楼，在陆��的家门口守了一夜。
翌日一早陆��开门出来，看到了门外正在抽烟的人，有一刹那神色微愕，但也只是一眨眼就恢复了淡漠，越过他去坐电梯。
李致跟着下楼，从陆��的神情和动作判断他没什么不舒服的，便在他要坐进车里时又拦住了：“你别生气了，我这次回香港是真的有要紧事，我没你现在的电话，也没办法跟你说，只能留言。”
“家里那盒巧克力你看到了吗，我的留言就压在巧克力下面。”
“巧克力被我扔了，”陆��侧着脸对着车门，“我说过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不需要跟我交代。”
李致着急起来：“到底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你都……”
“我都什么？”陆��打断了李致的话，“你别会错意了李致，你以为我真的原谅你了？那些不过是在耍你。”
没理会听完这句话的人是什么表情，陆��用力打开车门，坐进去之前又顿了顿，继续道：“被你利用感情的事到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该轮到你尝尝这种滋味了。”
第103章 冤家路窄
开车回澳门的路上，后面那辆挂着他生日车牌的Cayenne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即便在几个岔路口因为车辆分流而短暂地消失不见，没多久又能回到他的后视镜里。
陆��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踩重油门一路避开那些行驶缓慢的车，一直开到了文藏平日的停车区。下来后，李致的车也在后方转角出现了，陆��没有再分一个眼神，径直走进了拍卖行。
一整天下来，无论是开会的间隙或是中饭下午茶时段，只要陆��靠近窗户就能看到李致坐在对面街边公园石桌旁的身影。
上午只有李致一个人，下午多了谢延，两人穿着商务西装，拿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坐在公园里办公，形象和四周散步闲聊的居民们格格不入，惹得周围人频频投来目光，就连文藏里的员工们都开始有声音议论那两人怎么回事。
下午宋言豫外出回来，单独把陆��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陆��拿着要给他的文件，放到桌上后见他脱下外套挂好，指了下右侧的位置：“我听小蔡说他在这坐一天了？”
陆��不欲多谈：“别管他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宋言豫从陆��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松了松领带，在办公椅上坐下。
虽然宋言豫没有挑明，但是那晚在主教山上，宋言豫就看出来陆��心里仍有李致的一席之地，且至今不愿有人去取代那个位置。
翻开陆��拿来的文件，宋言豫看完签了字，道：“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你的车保险杠有点变形， 撞到了？”
“昨晚在香港不小心碰了一下，刚起步的时候，没什么大问题。”
“那怎么不修？”
“今晚修。”
“晚上我陪你去弄，”宋言豫放下文件，堵住了陆��想要拒绝的话头，“你在澳门这还不认识什么修车行，弄好了我再送你回去也方便。”
陆��接过文件:“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傍晚下班，陆��跟宋言豫一人开一辆车离开，李致的车跟在后面。看他们先去了附近的修车行，随后陆��坐上宋言豫的车，又去酒店餐厅吃晚饭。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宋言豫便见李致也走了进来，在他们附近找了个空桌，谢延跟在李致旁边，两人也点了餐。
陆��彻底无视了李致那一块，专注看着窗外的风景。待第一道菜端上来后，李致双手抄在西裤兜里走过来，站在陆��旁边说：“好巧，吃饭吗？”
宋言豫的嘴角微微一抽，对面的陆��则拿起筷子，直接来了一句“关你屁事。”
陆��的声音不大，却引得宋言豫的目光落回到他脸上。李致被陆��冷脸怼了也不生气，继续说道：“我刚才看菜单有新鲜的面包蟹，我帮你点了一份咖喱面包蟹，让他们去壳做的，你省得剥壳，吃起来方便。”
陆��脸扭向窗户方向，用后脑对着李致。李致想再和他说几句，碍于这桌还有个碍眼的人，李致忍了下来，弯腰靠近他说：“那我先过去了，跟我生气不要紧，就是别气坏了身体。”
谢延没听到李致过去以后的谈话内容，但从情况也能猜得出来不顺利。他以为李致多少会有点脾气，没想到李致走回来时不见多余的情绪。
不过李致表面看着没什么，心情总归不美丽，接下来无论说什么谢延都注意措辞，直到他们这桌最后一道菜端上来，陆��那边已经擦完嘴准备结账了。
离开餐厅的时候宋言豫接了个电话，陆��在他旁边走着，等到坐进车里，停在他们隔壁两个车位的Cayenne也解锁亮起了车灯。
陆��将无视进行到底。回去路上宋言豫聊起下周举行的拍卖会细节问题，说到一半陆��忽然想起傍晚下班时小高发给他的一份样板还没传给梁至文，看了眼时间，他拿起手机发邮件，再给梁至文发消息：【今天那份改过的样板邮给你了，是按照你那边要求改的，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消息发出去不到两分钟梁至文就回了：【好，我晚点看】
【不急】陆��低头打字，【最快也要等明天下午工厂才能安排】
梁至文：【OK，辛苦了，还在加班？】
【没有，快到家了】
回完这条消息，梁至文就没有再发过来了。陆��靠回椅背上，后颈枕着头枕，宋言豫睨他一眼，问道：“怎么？沟通不顺利？”
“不是，很顺利，”陆��解释道，“梁至文比吴竞好说话太多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好沟通的甲方。”
“我上次为许教授的事情打他电话没接，后来他助手回给我，”宋言豫说，“我没跟他直接沟通，不过许教授的事他们倒是很快就答应了。”
“嗯，希望这次合作能顺利结束。”
从陆��的语气听出他有些累了，余下的路程宋言豫便播放了歌曲，没再说什么话。到家楼下，陆��解开安全带下车，宋言豫问他明早要不要来接他一起上班。
“不用，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早我自己打车去。”
陆��推开车门，一条腿刚碰到地面就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李致走过来了。
两人没有说话，一前一后走进了楼道，对着这一幕有些相熟的画面，宋言豫无奈叹了声气，在前面掉头离开。
李致跟着陆��进了电梯，碍于电梯里有摄像头陆��不好发作，到了楼层开门后，李致继续跟着他到家门口，两人的脚步声几乎是同时停下的，陆��忍无可忍了，转过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致看着他：“我不想怎么样，我就想你别总躲着我，有什么话说出来，这样我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没什么好想的！只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李致的语气相较于他平和许多，在他掏出钥匙想开门时捉住了手腕阻止，“我知道以前的事你不想提，所以我一直不敢逼你。”
“但是你明明对我还有感觉，你也知道我现在很爱你，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来一次？”
李致的视线毫无保留地停在陆��脸上，像一道猝然逼近的火光，烫得陆��缩了一下手指，想要抽回手远离这道光，李致却先松开他的手腕。失去了热源的腕部皮肤接触到空气，陆��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的身体就贴近了他，将他拥抱入怀，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只是碰了碰嘴唇，一触即分，却足以叫他愣在当场。
“没经过你允许就亲是我不对，但我真的快忍不住了，”李致垂眸凝视着他，“你知道我现在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是什么心情吗？”
“你想跟谁在一起我没有立场阻止，可我很在意，在意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温热的唇瓣贴在了额角，陆��被李致紧紧抱着，听着李致的声音近在耳畔，又像响在很遥远的地方。
“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爱你？”
睫毛轻轻战栗着，发抖的频率就像骤然紧缩又跃动的心跳。陆��惊慌地去掰腰间的手，李致不让他掰，他就不顾一切地用力，甚至胳膊肘顶到李致的胸口了也没意识到。
李致被他顶得胸口一阵闷痛，喘息声一促咳嗽就开始忍不住了，陆��也没管身后响起的动静，匆忙开了门就进屋。
晚上临睡之前，陆��走到客厅窗户前。李致的Cayenne还停在下面，降下的车窗上搁着一条着衬衫的手臂，指尖一点微弱的火光在风中闪烁，同样映入他眼中的，还有那人腕部露出的，韩煜曾经送给他们一人一只的手表。
他靠在窗边，看着李致抽完了这根烟才回到卧室睡觉，第二天早上下楼，李致正在车里办公。
见他下来，李致开门迎上，他没有搭理李致的靠近，快步走出小区去打车。
傍晚李致把车开到文藏楼下等他，结果他还是打车回去了。
就这样过了三天，到了第四日晚上，他终于没有再看到李致的身影。
盯着Cayenne的车牌看了片刻，陆��打了个喷嚏。这两天澳门天气骤降，一到夜里风就刮个不停，办公室都有两个人感冒了。抬腿往家的方向走去，电梯到了楼层打开，他看到对门那户已经装修好的房子正在入家具。
七八个人抬着全套手工定制的樱桃木家具往里搬，整条走道几乎都被占满了。
这群人里有一个看着是负责的，正在屋里指挥放家具的位置，时不时提醒一句小心别磕碰了之类的话。陆��遥遥望了一眼，男人面生得很，不知是不是对面的业主。
次日下楼，陆��依旧没在车里看到李致，白天他跟着朱晓荟去了拍卖场地监工布置，晚上一直忙到了将近半夜才结束。
朱晓荟有男朋友来接，前一秒还累得瘫在椅子上不想起来，下一秒见到亲爱的就原地复活了，两个人一见面就迫不及待拥抱了对方。
陆��看着朱晓荟高高兴兴地离开，自己坐进车里打开副驾储物箱，发现前天买的烟抽完了。
去了附近的烟酒商行，他又看到登喜路的加拿大版，拿了一包超淡薄荷，他走出店门后绕了回来，让店员再拿一包登喜路。
拆开这包烟，他点了一根，这款的口感比起超淡薄荷浓了很多，他不太习惯这么刺激的口味，但因为是李致抽习惯的，他没有捻灭，而是抽到了烟蒂的部分才熄掉。
把车停在家楼下的老位置，他上楼前照旧看了一眼那辆没有人的Cayenne，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小区安静得几乎看不到人。他坐电梯上楼，到了以后迈腿出来，却在包里发现钥匙不见了。
借着电梯间微弱的光线仔细翻了一遍，他懊恼着会不会落在了会场，正想回去找就听到斜对面那扇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深色睡袍的男人手里拎着袋装了汤汁的垃圾走出来，猝不及防地与他打了个照面。
陆��登时睁大了眼，李致的脸上也闪过同样吃惊的表情。在被他撞见之后，李致没等他反应就快步走了过来，到他面前主动交代：“那个，我是你的新邻居，今天刚搬过来，打个招呼。”
第104章 只想要你
陆��冷眼看向李致，被他盯住的人也自觉尴尬，显然没料到会出这种状况，眼神一看就是在想办法补救。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吃饭了吗？我那边有出前一丁，给你煮碗面好不好？”
陆��蹙眉站着，这段时间对门邻居装修的细节迅速闪过脑海，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对门有品味了，原来是完全参照他的喜好来装修的。无论是鱼骨木的法式地砖还是奶油色的墙壁，樱桃木的手工家具，就连那道通往阳台的拱形门，都是参照他以前说过喜欢的风格来筑。
李致手里的垃圾袋内流了不少汤汁，尽管不会渗出来，但总拎着也别扭，放到门边的地上，他继续回到陆��面前：“你说句话，你这么沉默我����”
“我那套的房东也是你吧。”陆��面无表情地打断。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李致硬着头皮回答：“对。”
陆��气到了无语，就在李致等着他发火骂自己时，他转身想去按电梯按键，李致赶紧拉住他：“你要去哪？”
陆��用力抽了下胳膊，没能抽动：“放手！”
“不放，”李致握紧他的手腕，也顾不得这种力道会弄痛他了，“放了你就走了。”
两人在暗处较着劲，一个往回抽一个用力抓，陆��的情绪在这场无声的较劲中水涨船高，这些时日沉积于心的种种压抑委屈已经游走在了爆发边缘。
“你一直不肯放过我，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纵容原谅你？”
“我从没有这么想！”李致焦虑地看向他，“你为什么总要误会我接近你的原因？就因为我错过一次，所以在你眼里变得这么不堪了吗？”
陆��又猛地抽了下手，李致被他的力道带得身体往前，两人的手仍紧握在一起，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就在他恼得要发火的时候，李致先妥协下来，叹着气说：“其实这段时间我压力很大，经常在想以前压力也大，但是有你陪在身边的日子。”
“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没有好好珍惜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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