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蒸汽桃
“程芳现在在哪儿?”燕知穿裤子的功夫,牧长觉把他衬衫扣子扣好了。
两个人一起披上外套出门。
“那个姓曾的学生非要报警。现在已经警察过来了,就在院里一楼找了一个房间跟他俩取口供。”杨晓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冲动。”
“没事儿,我现在就过来了。”燕知扶着楼梯扶手,小步往下跑。
牧长觉就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开车过去更快。
牧长觉倒出去停车位的时候看了一眼燕知的安全带,“你别着急,到时候具体看一下怎么处理。我跟你一起过去。”
有他跟着燕知心里就踏实,点头,“好。”
警车就在生科院外面停着,已经有几个学生在围着议论,说“出人命了”“全是血”。
燕知顺着一楼走廊小跑,看见程芳吹头丧气地靠着瓷砖墙站着。
看见他没受明显的伤,燕知稍微松了口气,“程芳。”
程芳看见燕知,愧疚里有些委屈,“燕老师,我是不是闯祸了?”
“取决于你做了什么,”燕知看了一下他略有些红肿的拳峰,“和具体的原因。”
“因为那个傻/逼污蔑您!”程芳又激动起来,“他说他早就觉得您不正常,还说现在终于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燕知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牧长觉。
牧长觉的手立刻就搭到了他后腰上,说话的态度几乎是懒洋洋的,“嗯,只打掉了两颗牙吗?”
程芳跟着燕知一愣,茫然地看向牧长觉,“两颗……少了吗?但他们说已经装不回去了。”
“……”燕知立刻把重点拉回来,“他说什么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说您在电梯里自言自语,还笑,好多人都看见了……”程芳说得没什么底气,“他说您……”
“是个疯子。”燕知把他说不下去的话说完了,并不特别意外。
如果牧长觉不知道这件事,他可能真的会觉得天塌了。
但是昨天晚上牧长觉已经全知道了,在他看来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世界上其他人知不知道也就不那么紧要了。
“我让他闭嘴。他还说个不停,说我们实验室到处耀武扬威,逮到一个燕知就跟已经拿了诺奖一样……”程芳说到一半转头看牧长觉,“你笑什么?”
“我笑他还挺会夸。”牧长觉的嘴角压不下来,“你没等他多夸点儿再打他吗?”
“你别老打岔。”燕知本来挺着急的,让牧长觉弄得简直严肃不起来,“程芳你接着说。”
程芳挠了挠后脑勺,“我忘了等他多夸点儿了,我就听他说燕老师不好就气得发懵,等再冷静下来他都躺在地上哭了。”
他又补充,“一边哭一边找牙。”
燕知轻轻倒吸一口气。
程芳立刻局促地左右倒脚,“我知道燕老师,他是市长儿子,我是不是给你闯大祸了?我被开除了顶多重考也不是多难,但他们会不会为难你?”
“你别笑了。”燕知简直受不了,回头瞪了一眼牧长觉,“你是过来捣乱的吗?”
“我就觉得你的学生都好有趣啊。”牧长觉非常放松地倚着走廊的墙,“市长最小的儿子比我还大两岁,你暂时不用担心重考。”
程芳的眼睛缓缓睁大了,“不都说他是市长儿子吗?怎么他还不是吗?”
“你燕老师有位关系特别近的阿姨,经常跟市长的爱人一起打牌。”牧长觉撇了一下嘴,“那位女士一天到晚把她家里出了个教授挂在嘴边上。市长夫人又经常给那位女士喂牌,总不至于为了个不争气的亲戚给你燕老师添麻烦的。”
燕知也很惊讶,“海棠姨吗?”
“她比你能想到的受欢迎得多。”牧长觉耸耸肩,“如果我是这位曾同学,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主动捅出来的。”
程芳还没特别明白情况,刚要继续问,就看见曾楚然捂着脸出来了,声音闷闷的在打电话,“表姨,我是小然……今年去您家里拜过年。”
他朝程芳做了个恐吓的手势,用嘴型说了句“你等着”。
“我今天在学校里让人把牙都打掉了,警察还说这种轻伤建议私了……一个疯子,一个大疯子带着的小疯子,上来就打人……”曾楚然朝着他们这边看,看见向他看过来的牧长觉,声音逐渐低了,“他们这样也太不把表姨夫放在眼里了吧?之前就是那个人,害得我把发得好好的文章给撤稿了,我现在搞不好毕业都成问题。”
电话那边大概问了他什么问题,曾楚然面对程芳得意地笑了笑,“叫程芳,康大生科院燕知实验室的。”
等了一会儿,他又确认,“对,燕赵的‘燕’,知识的‘知’,做神经的,康大刚回来的新教授。”
然后他的表情有点古怪,但还是别别扭扭地回答:“对,文章发得又多又好……对,很年轻的正高,还没三十……对,导师是斯大的诺奖……对……长得好看身材也高挑……对,但是……这跟他有没有对象有什么关系啊?”
他越说越崩溃,“这怎么能怪我?……啊我牙被打掉了我还得给他认错?什么意思啊表姨什么叫我脑子才有病……喂?喂?”
曾楚然在走廊的一头僵硬地站了一会儿,朝着燕知这头走过来,边走边打开摄像头。
看见他过来,程芳从另一侧挡住燕知,“你又过来找揍了是不是?”
“等会儿,”牧长觉笑着把他拉开,推到另一侧,“别挡住我看表演,还有机位呢。”
“牧长觉。”燕知被他弄得一点紧张不起来,“你怎么回事儿你?”
牧长觉把笑意收了收,抿着嘴退到燕知后面,对着曾楚然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曾楚然盯着牧长觉口罩下的脸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又闭上,垂头丧气地把自己跟燕知都收进摄像范围,“燕老师,我今天早上没睡醒,在电梯里胡说八道,给您添麻烦了,请您原谅我。”
“让你拍了吗?”程芳又有点火,“你……”
“没事儿。”燕知把程芳往身后护了一下,“我来处理。”
他看着曾楚然,“你的道歉我可以接受,前提是你不追究程芳的责任。你补牙的费用学校的医疗保险应该可以报销,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来协商的吗?”
脸肿着,曾楚然说话都有点窝窝囊囊的,“我不追究程芳的责任,别的费用也不用您出。”
“哦,那你去补牙的时候帮程芳带一瓶消肿喷雾回来可以吗?”燕知看了一下程芳的手。
曾楚然难以置信地看着燕知,“他把我的牙打掉了,我还得给他的拳头带药?”
“不方便吗?”燕知并不是很在意,“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顺便。不顺便的话,我等会儿带他去校医院,顺便拍个片子。”
燕知说的“顺便”,真的就只是“顺便”。
但是听在曾楚然的耳朵里,就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他立刻捂着漏风的嘴,“我顺便。我等会儿给送你们实验室去。”
“啊小曾,”牧长觉很友好地看着他,“等你来送药的时候顺便来跟我聊几句,我找你也有点小事儿。”
曾楚然没想到有这么多“顺便”,但一看牧长觉他就抬不起头,只能支支吾吾地答应:“好、好。”
程芳跟曾楚然一起到警察那里做最后的和解记录。
燕知问牧长觉,“你要跟他说什么事儿?”
“我妈认识他表姨,我不得跟他单独打个招呼?”牧长觉扶着燕知的腰,跟着他去了办公室,“你要开始忙了吗?”
燕知确实有一些工作准备开始,但看牧长觉好像有话要说:“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刚听见他们说论坛,有点担心都说了点什么。”牧长觉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但我一个人有点不敢看,天天能不能陪着我看?”
燕知其实自己也担心。
但他之前都是独自处理的,对这种事的态度偏向于逃避,好像假装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一样。
只是没解决的问题总会像是一根刺,每每想起来,还是会疼。
“你上午没事儿吗?”燕知有点忐忑地垂下目光。
“有啊,反正我的事儿也多得做不完,还不如就在这儿偷懒算了。”牧长觉又拍拍沙发,“不挨着我坐吗?”
燕知在他旁边坐下了,用笔记本打开学校的论坛。
果然十条“今日话题”全是关于他的。
最上面的就是《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32.0》,并且楼层在迅速增长。
【没有证据能不能别胡说啊,哪有随随便便就说别人是精神病的?】
【怎么没有证据,当时电梯里的人不都看见了吗?跟空气有说有笑的】
【要我说天才不都有点毛病吗?跟空气说话有啥?耽误人家发paper了?】
【可是当时我就在电梯里啊,都说了是打电话了,装什么瞎啊?】
【打电话你跟空气比划啊?】
【那怎么了?我打电话也打手势,你全给按头精神病,你有医疗执照?你想靠诽谤吃皇粮?】
【哇靠太刺激了吧?做神经的老师自己有精神障碍?有点酷。】
【我爸知道学校里的老师有疯的,肯定得投诉。】
【……那回家让你爸教你。】
【版规警告,别整这捕风捉影的事儿。燕老师的工作一直做得很好,要说他不正常,有几个正常人比得过他?】
【就算封号我也得说,眼红别人牛逼在这儿煽风点火的一辈子投稿被拒哈。】
最后一楼刚发完,贴子涉嫌“封建迷信”被沉了。
《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33.0》迅速崛起。
牧长觉饶有兴致地点开,“不是说你们学校是全国唯一一张‘安静书桌’吗?我看都挺能说的。”
燕知被他带着,好像跟自己不是当事人一样,还跟他讨论,“刚才说打电话的是昨天帮我扶着电梯门的女孩子吧?都没好好谢谢人家。”
“我替你谢谢了呀,我跟她说了谢谢,你放心。”牧长觉一边下滑贴子一边跟他分析,“感觉这些小孩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多。但是学校那边可能多少要找你走个流程,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燕知觉得他说得轻了。
今天露出来一个曾楚然,这事情背后是谁已经不用多说了。
王征跟新院长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现在牧长觉跟他慢条斯理地聊这些事,就好像在燕知小时候陪着他解决跟班里同学闹的一点不愉快。
又不插手太多,又让燕知少了很多压力。
燕知看到论坛上提到了微博,又有点紧张起来。
如果这件事闹到学校外面,就复杂多了,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应对。
微博热搜果然是关于他们学校的。
热一赫然是一条“沸”:“实名举报康大知名教授”。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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