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拾叁
“谈不上原谅……”章乔忽然想起，在秦明唐手术室外，他也曾问过秦翊衡同样问题，当时秦翊衡也是同样的回答。
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就明白秦翊衡当时的心情。
窗外，雨还在下，章乔又静了一会儿，抬手按住左胸心脏的位置，看着秦翊衡说：“你知道的，以前一到雨天我就很难过，心口发疼，难以呼吸。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到原因，几乎成了执念，而现在我终于找到原因了。”
“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害怕下雨天了。”章乔声音很轻，“所以与其说原谅，不如说我终于跟自己和解了。”
秦翊衡久久无声，抬手覆上章乔的手背：“我只要你开心。”
*
入夜，秦翊衡和衣睡在折叠床上，半夜章乔醒了，嫌冷，他脱掉外套上床，一掀被子里头暖和得很。
“就冷。”章乔往秦翊衡怀里贴，语气含糊地撒娇，“要抱。”
秦翊衡哪能不依，避开章乔的头和肩，小心地抱着睡了一夜。
这一夜章乔睡得格外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心情不禁更好，凑过去贴着秦翊衡的嘴唇亲了一下。
睡美男被吻醒，睁开眼，眼眸很快恢复清亮，问章乔：“睡得好吗？”
“好。”章乔说着，耳朵动了动。他背对着窗户，看不到外头，只能侧耳去听。
杂乱的雨声消失了，雨不知道何时停止，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是个大晴天。
章乔一笑，露出浅浅酒窝：“雨停了耶。”
秦翊衡看那明媚笑容，明白停的又何止昨夜的雨，更是章乔心里下了二十多年的那一场雨。
他抬手把章乔额前的头发扫到一边，温声应道：“嗯，雨停了。”
“你嘴唇好干。”章乔看着秦翊衡，“是不是没睡好？”
病床不大，秦翊衡侧躺一夜没敢动，却说：“睡好了。”
秦翊衡说着便要起床，章乔伸出一条腿缠他腰上，开始耍无赖：“不许起。”
章乔在外一向稳重，确定关系后在秦翊衡面前偶尔撒娇，但也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秦翊衡转头看一眼门外，门外脚步来来去去，声音嘈杂。
他无奈道：“这是医院。”
“医院又怎么了？”章乔弯着眼笑，“再说我又不干什么。”
秦翊衡只得重新躺下，问：“头还疼吗？”
“不疼了。”章乔说，“肩膀也不疼。”
话虽如此，章乔也不敢过分，缠了秦翊衡一会儿就放他下床。秦翊衡穿好外套，章乔又手脚并用，树懒似的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
秦翊衡瞧章乔精神不错，放了心，托着章乔的腿把人面对面抱起来，正要凑过去接个吻，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传来一道大嗓门。
“乔儿，你怎么样？我来看你了，我����”
老邱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珠差点没瞪出来。
知道章乔住院，老邱夫妻挂心。一早，老邱爱人就做好早饭，让老邱给章乔送来。
老邱上班途中拐道医院，兴冲冲地打听章乔的病房，一推门，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猝不及防被撞见，章乔的脸皮蓦地红了，手忙脚乱从秦翊衡身上滑下来。
六目相对，老邱一个激灵，赶紧转身从病房走出去，还不忘带上门，僵硬地站在门口。
很快，秦翊衡出来了，点头打招呼，说要去找医生，请老邱进去。
秦翊衡神态自若，老邱反而尴尬，仿佛被撞见的人是他。
等秦翊衡一走，老邱深呼吸缓了缓，忙不迭进病房。
虽然知道章乔喜欢男人，但那画面的冲击还是太大，何况章乔抱着的还是秦翊衡！
章乔已经脱下病号服换上自己的衣服，站在病床边，脸色恢复正常，笑望着老邱。
老邱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指指章乔又指指门口：“你上次说的那个、那个浑身上下一身毛病贼难搞但很可爱的对象是他？”
上次跟秦翊衡吵架，借酒消愁时章乔对老邱说了那一番话，如今回想，不由莞尔：“是他。”
“你别笑。”老邱表情严肃，安静几秒又拔高音量，难以置信地喊道，“竟然是秦翊衡？！”
章乔食指竖在唇边：“小点声。”
“可以啊乔儿，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闷声干大事的。”老邱压低声音，走过去把饭盒往床头一搁。
章乔打开饭盒，豆腐脑和蒸饺的香味飘了出来，一看就是老邱爱人的手艺。他笑着道谢：“谢谢嫂子。”
老邱确认章乔没事，恍恍惚惚地走了。
等出医院，站在马路上，阳光一晒，他才清醒过来，摸出手机就给老婆打电话。
“真的？”老邱爱人一听乐了，“那人帅吗？颜值配得上乔儿吗？”
“那倒是配得上。”秦翊衡的颜值摆在那里，老邱不承认都不行，又很快反应过来，“哎哎，这是重点吗？”
梁辞交班后又来看章乔，帮章乔换了块纱布，又叮嘱伤口不要碰水，一周后拆线。
吃完老邱带来的早饭，章乔出院，临走前又暗示秦翊衡去看看秦明唐，秦翊衡怎么不知道他的心思。
到心胸中心，秦翊衡去看秦明唐，章乔脚尖一转，溜达去医生办公室。
他一战成名，事迹一夜传遍，整个心胸中心都拿他当英雄。
见到章乔，办公室的医生们齐刷刷朝他看。章乔不好意思，摸摸耳朵，问：“章主任在吗？”
医生们相互对视，其中一人笑着说：“主任去查房了，你找她有事？”
“没事。”章乔摆摆手，“你们辛苦，我请大家吃面包。”
说着将两袋现烤面包搁在了办公桌上。
“太客气了，应该我们感谢你。”梁辞正好在，笑着说，“下次再来这句话不吉利，我就不说了，回去好好修养，照顾好身体！”
等章木之查完房，就见一群人凑在办公室，不知道议论什么，见了她纷纷噤声。
章木之走进去，一眼看到两袋没拆的面包，脚步一停。
众人见状，相互挤眉弄眼，有人忍不住说：
“主任，那酒窝小帅哥来了。”
“小帅哥又送面包了。”
“又是挡椅子又是送面包，主任，他是不是想追您啊。”
有个主治医一时忘形，竟然开起章木之玩笑，赶紧捂住嘴。其他人也收敛笑容，大气不敢出，在章木之背后对那医生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章木之面无表情，盯着那两袋面包看了片刻，环视四周：“你们都这么看我干什么？”
“眼睛不好使就捐了，还追我？”章木之唇角一弯，竟罕见地笑了，拿起一袋面包，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看不出他是我儿子？”
作者有话说：
小乔心里下了二十多年的雨，停了。
还有三更，七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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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四更）
一周后章乔拆线, 原先有纱布遮着看不出来，拆线后头顶明显秃一片，丑到章乔在镜子前怀疑人生, 好在方姨不知从哪儿翻出一顶渔夫帽给他戴上。
章乔天天顶着帽子去岚大上课，放学就提鸟笼去接秦小满，活脱脱公园遛鸟的大爷打扮, 秦小满直皱鼻子，都不愿喊舅妈了。
章乔早知道秦小满颜控, 气得掐他腮帮：“怎么不喊, 是不是嫌弃我？”
秦小满小脸被掐出红印, 忙不迭求救：“舅����救我����”
秦翊衡把秦小满从章乔手里解救出来，让秦小满自己去玩，转头就见章乔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 还喃喃自语：“真不好看了吗？”
“好看。”秦翊衡跟进去，站在章乔身后从镜子里跟他对视。
“真的？”
秦翊衡满眼都是笑：“公园里最帅的大爷也要甘拜下风。”
章乔气得踢他小腿肚。
秦翊衡顺势将人拉到怀里，欺身吻上去, 还不忘脚尖一勾带上洗手间的门。
章乔的眼眸很快染上水光, 趁秦翊衡不防备, 在那薄唇上反咬一口, 麻利地开门溜了出去。
秦翊衡失笑, 靠墙缓了片刻，也跟着出去，就见刚才还掐的一大一小, 正肩挨肩亲热地蹲在阳台上。
清明将近, 方姨在阳台晒艾草, 预备做青团, 空气中浮着草药馨香。
草长莺飞的人间四月天，小仙儿也花开不败，从冬天一直开到现在。
章乔回身，看着秦翊衡唇上被他印上的浅浅牙印，弯着眼打趣：“这花跟人似的，开窍了就是不一样啊。”
秦小满好奇：“什么是开窍？”
自从上幼儿园，秦小满就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大人们说话他就在旁边听，眼珠子溜溜地转，完事一定会跟着问一句。
章乔用实例给他讲解：“开窍就好比小仙儿，以前一直不开花，忽然有一天开花了，就开个不停。”
秦小满很会举一反三：“那跟我一样，以前不开口，忽然有一天开口了，就开个不停？”
章乔心想你还知道你现在话多啊，嘴上却鼓励：“我们小满真棒，就是这个意思。”
秦小满骄傲地一昂下巴，又转着眼珠去看秦翊衡：“那舅开窍是开什么？”
章乔的目光也落在秦翊衡身上，眼中流露出狡黠的笑意，对秦小满说：“你舅的开窍就是他以前不咬人，现在学会了，动不动就咬人一口。”
说罢章乔起身，背着手从阳台走出去，留秦小满在原地，惊恐的小眼神望着秦翊衡。
咬了人还暗搓搓告状，秦翊衡由着章乔倒打一耙，摸了摸秦小满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