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南
霍临风连生死都见惯了的,此刻却忍不住动容,道:“阖军将士听命。”他接住胡锋奉上的红巾,绑于臂膊,字字铿锵地命道,“五百人入民巷,凡是擅闯民户恐吓百姓者,杀无赦,其余人对战骁卫军,直取皇宫。”
军命一下,西乾岭众将士立即执行,方才势强的骁卫军顿时惊慌,只得负隅顽抗。霍临风轻拽容落云的手臂,乱中关怀:“小容,还有没有力气?”
容落云说:“放心。”方才神思倦怠,此刻又满血复活,“霍将军,我带我不凡宫的弟子,归顺你了。”
霍临风眸光微闪:“当真?”
容落云点点头:“彼时你做我的大弟子,如今我做你的兵。”
霍临风面沉如秋水,却手上用力握了容落云一把,抵过万语千言。他提剑转身,命道:“霍家精骑随我冲锋,容落云率不凡宫弟子设阵,以待攻破宫门。”
他翻身上马,一路斩杀骁卫军,带领三十名精骑直捣皇宫门前。宫墙上,御廷尉严阵以待,暴喝着,劝他们这帮乱贼快快投降。
霍临风吼道:“放箭!”
三十名精骑纷纷收刀,抽出三支羽箭,张弓如满月,同时朝宫墙之上射去。箭无虚发,宫墙上的御廷尉中箭坠落,画栋飞甍前,逐渐变成人乱葬岗一般。
霍临风近身宫墙下,回首喊道:“小容!”
容落云闻声飞至,轻轻“嗯”了一句。两人相隔三五步,屏着气,鞋尖儿点着墙面,扶摇直上犹如攀天。
八方游更胜一筹,容落云稍快,先一步登上宫墙。霍临风紧随其后,但不落地,纵身踩过御廷尉的肩头,又一跃,与容落云一起掠入皇宫之中。
好似双飞燕,或如比翼鸟。
宫内,大片御廷尉朝他们冲来,霍临风迎过去,一招定北惊风掀起漫天的冰雪,容落云纵着八方游匆匆向前,直奔宫门。
皇宫门前,不凡宫众弟子齐聚,设伏虎阵,与容落云里应外合。连番撞击后,宫门略显松动,众弟子分列两旁让出一条路来。
段怀恪奔至正中,两掌起势,汇聚十成内力,出手犹如罡风撼日。轰的,千斤重的宫门为之一震,漆红的面上,赫然留下两道掌印。
缝隙已生,众弟子合力相撞,将宫门彻底撞开了。
刁玉良见状,高呼道:“冲进去!朝皇宫里冲!”
御廷尉加上骁卫军,人数远远多于霍临风的兵马,众人拼死抵抗,艰难地向皇宫中攻打。忽地,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势力,寻常装扮,无声无息地加入了打斗之中。
只见那帮人目标明确,认准骁卫军与御廷尉,不眨眼,手起刀落,那股子骁勇沉着连西乾岭的将士都望尘莫及。
旁人甚为惊诧,眼看那帮不明人士越杀越多,而后急速前冲,训练有素地冲在了最前方。其中一名蓄须的男子,年长些,想必是领头的。
他终于出声:“——小侯爷!”
霍临风浴血回身,看清,是他的定北军到了。
而城门还留有不少骁卫军,若都赶来,恐怕拖得大家力竭。他问:“城门大概有多少兵?”
手下禀报道:“将军放心,我们杀入城中时,有一队南边来的兵马赶到,在城门处牵绊着其余骁卫军。”
南边来的兵马,霍临风琢磨道,估摸是沈舟派来的援兵。眼下已无其他障碍,他命道:“不伤宫人妇幼,全力杀敌。”
说罢,他和容落云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同时甩下敌军向深宫中去了。
人群中,陆准护着孟霆元,低声道:“跟我走!”
两人溜边儿跑远,孟霆元对宫中地形熟悉,本来陆准拉着他,渐渐反客为主牵着对方。一道深径小路,布满雪,他们留下两串斑驳的脚印。
陆准说:“霍大哥和二哥已经去找皇帝了,咱们此刻悄悄的,先去找你的母妃。”
孟霆元有些怔愣,他未想到,那日提及片语,陆准竟替他挂念着。他握紧那手,道:“随我来,咱们去镜花楼。”
镜花楼,乃太妃的居所。
而日月乾坤,皇宫中心的乾坤殿内,皇帝正寂寥地坐在椅中。侍奉的宫人跑进来,恁般慌,被门槛绊了个大跟头,不知是痛还是怕,竟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皇帝淡着眉目,说:“怎的,先是乱贼起兵,然后是兵临城下,眼下又是什么?”一顿,在宫人的哭声中笑起来,“一败涂地,江山不保?”
宫人哭道:“皇上,宫门破开,乱贼杀进来了……”
皇帝惨淡地笑着,恍然间,瞥见两道身影,虚掩的殿门被从外推开,洒进一些光,霍临风和容落云并立在光影中。
那名宫人骇破胆子,颤抖着爬开,缩在角落不敢出声。霍临风和容落云迈入殿中,带着寒气与血腥味儿,停在座下看着皇帝。
皇帝问:“霍将军,是来杀朕的么?”
霍临风不答反问:“皇上,行至这一步,后悔吗?”
皇帝道:“后悔什么。”他冷笑一声,“乱臣贼子是你,起兵谋逆的是你,身后遭万世唾骂的也将会是你,朕后悔什么?”
霍临风说:“仰仗陈若吟,招揽秦洵,助纣为虐要先帝大兴土木,苛捐杂税层层盘剥,偏袒奸佞,谋害手足。这一桩桩一件件,皇上觉得没错?”
皇帝摇摇头:“朕有什么错,错就错在你与定北侯来长安时,没杀了你,错在这些年疏忽,让睿王苟活至今。”
说罢,目光移到容落云的身上。容落云抬眸看着,说:“皇上,你的才能不如睿王,从小便欺辱他,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罢?”
皇帝微微眯眼:“从小?你是何人,又从何得知?”
容落云却不答,更不欲纠缠前尘往事,眼下外面的将士还在搏命,耽搁不得。于是,霍临风执剑上前,登金阶,走到座上的桌案旁边。
皇帝霎时惊惧,退缩在椅中,慌道:“霍临风,此刻收手,朕绝不追究!”
见霍临风没有丝毫动容,他高声说:“朕保证,许你霍家无上的权势与富贵,兵马、粮饷,准你霍家统领关外,世代不受辖制!”
霍临风道:“臣当初不过是想严惩奸佞,皇上不依,如今这又是何苦。”
他已迫至皇帝身前,扫一眼桌案,而后撂下一本凌锦折子。“皇上。”他说,“臣既已逼宫,则无回头路可走。”
皇帝盯着那折子:“你是要朕……写退位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