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八鹿
为什么偏偏找我?你身边明明那么多人,为什么这种时候就找我?
因为我便宜吗?
因为便宜的东西就算弄坏了也不用心疼是吗?
孟书灯眼里落了一层灰,脸上一点血色不剩。绝望如潮水,一点一点上升,终于将他淹没,直至窒息。
赵言卿,你对我真的好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孟书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他动了动,发现赵言卿已经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他从赵言卿身下爬了出来,伸手够着手机接电话。听那边说完,他白着脸起身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用最快的速度拦了出租车赶往医院,往住院部去的路上,电话再一次响起。
孟书灯接起来,说:“孙医生,我到楼下了。”
“病人已经去世了。”
脚步顿住,手机掉到地上。
一刹那之间,月亮隐进云层,天黑得彻底。孟书灯站在住院部楼下,突然觉得遍体生寒。
这可能是孟书灯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天,比大四那年父母出车祸双双遇难还惨。
在遭遇了一场终于压垮他的羞辱之后,奶奶在医院安详且孤独地结束了她七十八岁的长寿。
孟书灯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
今天是你们要的双更。
可别再催了,我是鹿,我不是生产队的驴。
第15章 拾荒者之家
商珉弦不知道庄清河到底有些什么门道,但是他的触手确实能伸到商珉弦触不到的地方。
几天之后,庄清河发过来一张照片,还有一个地址,别的一句话都没有。
照片拍的是在一个天桥底下,四周坏境破败又暗淡。商珉弦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然后又看了看地址,怀疑庄清河地址给错了。
南洲还有这种地方?
商珉弦在这方面确实孤陋寡闻了,再繁华的城市都有一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例如天桥下。
天桥下经常会成为拾荒者的家。
有些富有生活情调的拾荒者,会在天桥底下给自己搭建出一个挺像模像样的住处来。
废弃木板隔出客厅和卧室,用捡来的床、沙发、桌椅、板凳填满。然后在这样被废品拼凑出来的家里,如蝼蚁一般过自己的日子。
照片上的安安一身衣服脏兮兮的,蹲在沙发旁边,身后就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江面。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吃,看起来像一个桃。
他眼神呆呆的,本来就不聪明,现在好像干脆变成了一个痴傻儿。
商珉弦当即叫上司机,开车往地址上的地方去。在车上,他给庄清河打了个电话,又是好大一会儿那边才接。
他觉得庄清河这个接电话慢的习惯很不好。
“又干嘛?”庄清河在那边问:“地址不是都发给你了。”
商珉弦奇怪安安为什么变成这样,于是问:“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庄清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鬼知道,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看开了、顿悟了、出世了,就会去捡点垃圾吃一吃。”
商珉弦:“………………”
庄清河又问:“他都成这样了,你不会还要吧?”
“要。”
庄清河闻言,听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说:“那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可别再打电话给我了。”
“不会了。”商珉弦说:“这次我雇了一个保镖团队看着他。”
庄清河哑了,半晌后才说:“……牛逼。”
商珉弦赶到天桥下,远远看到安安,发现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脏。他旁边还有个五十多岁的流浪汉,应该是这里的主人。
他没有惊动两人,而是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就发现这个流浪汉也是不会说话的,他和安安交流时,两人都手舞足蹈地比划的。商珉弦看了一会儿两人的相处模式,觉得流浪汉好像是“收养”了安安。
老哑巴捡了个小哑巴……
安安找到了哑巴同伴,两人在一起生活得还挺和谐。过了一会儿,老哑巴去做饭,安安就乖巧地蹲在一旁,帮他递柴火。
灶上的铁锅外皮被熏得黝黑,里面已经沸腾,煮的是白菜叶子。
“安安。”商珉弦慢慢走近,然后才开口叫他。
安安闻声回头,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就像个没头脑的蠢动物,直接站起来走掉了。
“你站住。”商珉弦追了上去,问:“安安,你为什么要跑?”
安安脚步虚浮无力,却越走越急。天桥底下大得很,夕阳把巨大的桥墩染成金黄色,铺在地上成一道道的阴影。远处的江面上映着晚霞的光辉,浮光跃金。
商珉弦很轻易地追上他,挡到他面前说:“跟我回去。”
安安抗拒地摇头,后退,想要远离他。
商珉弦和西装的适配度极高,即使他现在站在这个破落荒芜的天桥下,也挡不住那冷冰冰的贵气。此时他却像个土匪,直接上手,也不管安安身上脏不脏,上去就把人竖着抱起来了。
安安被他抱着之后就开始挣扎,一直尖叫,是哑巴贯有的那种高频尖利的声音,刺得商珉弦耳朵都疼了。
他挣扎的动作就像逞凶的小奶猫,激烈,但无力。
商珉弦不管不顾地把他抱上车,放到后排。安安看起来不安极了,一直掰着车门想要下去,商珉弦只好让司机把车门锁上。
于是他就一直拍车窗户,朝着老哑巴咿咿呀呀地叫。老哑巴追了过来,隔着车窗咿咿呀呀地回应他。
商珉弦:“……”
商珉弦觉得他们哑巴之间可能有什么专用的交流语言吧,他听得有点头疼,催促司机开车离开了。
车子渐行渐远,安安还是扒在车窗上。假装看外面,实际上是避着商珉弦。
商珉弦抬手去拉他,想让他坐好系安全带,结果刚一碰上他的手臂,就被他猛地甩开了。然后安安就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扎在角落里,背对着商珉弦,一副面壁思过的样子。
商珉弦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沉默着眨了眨眼。
不是很喜欢我吗?
商珉弦拿出车上备着的便利贴和笔,递给安安,他不接。于是商珉弦就放到他身旁,然后把他掰过来坐正,问:“为什么要跑掉?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安安看起来比上次被送回来的时候还枯萎得厉害,眼睛犹如一汪死水。他呆滞又麻木,不动,也不写。
他们两个之间其实就是这样,安安只要不愿意写字,就可以阻断他们的交流。
就这样,安安又被抓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商珉弦起来的时候,安安已经起床了,正坐在一楼餐桌前喝粥。商珉弦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安安喝粥的速度太流畅,一般来说,喝粥时因为太烫,很多人会顺着碗边舀,喝的时候要么吹两下,要么就试探着慢慢喝。
可是安安喝得太快了,好像粥没有温度。
商珉弦抬手摸了摸安安面前的碗,发现果然是冷的,甚至有点冰,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他问:“粥是冷的,怎么不让人给你热呢?”
这时林姨在一旁听到了,抢在安安前面说:“他喜欢喝冷的。”
安安转头看着林姨,无神的大眼轻轻眨了一下。
商珉弦问安安:“是这样吗?”
安安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桌面,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喝完了剩下的半碗冷粥。
商珉弦今天没打算去公司,已经提前让助理把他今天的安排都取消了。
安安吃完早饭就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瞟他一眼,似乎在等他出门。
可他等来等去,看商珉弦都没有出门去工作的意思。甚至还让林姨泡了壶茶,然后坐到安安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开始慢悠悠地翻起报纸。
安安看着他,眨了眨眼。
商珉弦放下报纸,问他:“怎么了?”
安安写〔我要走了〕
商珉弦:“你要去哪?”
〔回去〕
商珉弦垂眸看了会儿这两个字,又问:“回哪儿?”
安安又在纸上画了半天,然后把便签给商珉弦。
他大概是不知道那个天桥叫什么名字,于是他在便签上画了一座桥,那桥被他画得歪歪扭扭眼看要塌的样子。
桥底下还画了一个火柴小人,小人的嘴巴是个叉。
商珉弦认出来了,安安画的是老哑巴。
商珉弦把纸条揉了扔掉,看着他说:“安安,你哪都不去,留在我身边。”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在商量,而是通知。
安安第一次直接忤逆他的安排,一言不发站起身,低头往大门口走去。
商珉弦拿起茶杯喝茶,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起身。
安安一走到门口,就被保镖拦住了。他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商珉弦,茫然中有些恐惧。
商珉弦:“过来。”
安安没动,就站在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商珉弦起身朝他走过去,牵着他的手拉回沙发上坐下,说:“安安,我雇保镖只是为了保护你。”
安安摇摇头,用手比划着。商珉弦看了一会儿才看明白,他意思是自己要回去,不用人保护。
商珉弦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哪儿都不去,就留在我身边。”
安安回天桥当小流浪汉的梦想破灭了,他只能留在商珉弦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