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太阳 第6章

林嘉措点点头，李唯先一步站起来，转身要跨上台阶时恰好林嘉措抬起眼，看清面前的一幕，林嘉措微微挑了下眉：“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李唯听到了，回头问：“什么？”

红润的唇瓣动了动，林嘉措弯起了嘴角，低笑出声。

李唯不懂他笑什么，直到他也站起来，从墙上的一排衣架取下李唯的浴袍，递过来提醒说：“挡一下。”

只是稍作迟疑李唯就反应过来了，林嘉措还以为会在他脸上看到尴尬的神色，没想到他只是坦然地接过浴袍穿上，并未就这个状况解释什么。

两人在按摩区找了间空房，叫了按摩师来推拿踩背，结束后去了楼顶的泰式餐厅吃饭。

坐在落地窗边，外面的雨势凶猛倾盆，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平日显得刺眼的路灯都被暴雨晕上了一层柔光。林嘉措单手支着下巴，远远望着灯下五颜六色移动着的雨伞，听李唯和服务员沟通要点哪些菜。

酒店楼顶的几家餐厅装修各具特色，他们从电梯出来后，李唯问他想要吃哪一家，他让李唯来决定，李唯便带他去吃泰国菜。

看菜单时李唯每挑中一样就会抬头问他意见，他对泰国菜感觉一般，不过看李唯的样子应该很喜欢，等菜端上来的过程中，李唯接了通电话。

对面的说话声又变成了粤语，林嘉措听了两句，李唯在说公事，提到了“复兴科技”这个名字。

他无意偷听，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李唯电话讲完了，桌上也陆续上了三道菜。

李唯在等他坐下一起吃，不过席间李唯时不时会看一眼手机处理公事，后半程干脆放下筷子，专注地回起了消息。

林嘉措也放下了筷子，双臂倚着桌沿靠了一会儿，才被对面那人注意到：“菜不合口味？”

林嘉措摇头，做了个饱了的动作。

桌上的食物还剩大半，这几天李唯和他吃了几顿饭，大概知道他的食量在哪，估计是不合胃口了。

看着那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咖喱大虾，李唯不禁想起如果对面坐的人是陆喆，这盘菜很快就会被清空。

手机震了震，秘书Cassie继续发消息过来：【李总，周处的秘书临时更新了行程，之前我们约的时间要改了】

【最快什么时候】

【最快可以改到明晚，周处明晚会参加刘玉善慈善颁奖会】

李唯稍一思忖，回道：【那就改成明晚】

【那您的旅程要提前结束吗？还是？】

【把我的机票时间改签到明天中午】

【好的，我马上安排】

放下手机，李唯再抬头时发现林嘉措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想起刚才说到一半自己又回消息去了，李唯略有些歉意地道：“要不然换一家再吃点吧。”

林嘉措没说话，但他抬起右手，掌心虚虚一握做了个喝东西的动作。

“想喝什么？”李唯问他。

林嘉措吐出一个字：“酒。”

这家泰国菜餐厅也有卖酒，李唯招来服务员，还没看菜单就见林嘉措站起来了，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说：“不在这。”

他的普通话说得很简洁，但不妨碍李唯听懂他的意思，结账后跟他一起出来，见他左右打量了片刻，径直往角落方向走去。

转角立着个提示牌，李唯过去才发现长廊尽头是家酒吧，林嘉措往那方向走去，有服务生躬身为他打开大门。

这是一家装潢得很不错的清吧，播放着旋律舒缓的蓝调，林嘉措挑了个靠角落的半圆形沙发卡座，接过侍应生递来的菜单看。

李唯在他身边坐下，这么几步路的功夫手机上又有新的工作消息。

林嘉措选好酒，回头发现李唯专注地看着手机，于是翻到菜单最后两页，点了一份康沃尔馅饼和几样下酒小吃。

侍应离开后，他也拿出手机，等到馅饼和酒都端上来了，他扫了一眼依旧忙于公事的李唯，给自己倒了杯慕兰潭，一口饮尽后拿起叉子吃馅饼。

这家店的康沃尔馅饼酥又脆，用料也很足，等到李唯终于处理完手头临时的工作，林嘉措已经把一整盘馅饼都吃完了，那瓶慕兰潭也被他解决了大半。

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吧台方向，李唯给自己倒了杯酒，杯沿歪过去碰了碰他的：“很无聊？”

林嘉措眼神回转过来，没有否认地“嗯”了一声。

李唯尝了口酒，这种慕兰潭是清淡型的，味道偏甜，他招来侍应生，刚想点瓶烈口的，就有个穿短裙的女孩拿着瓶粉红香槟走了过来。

女孩在李唯身旁坐下，曼妙的身材包裹在紧身衣裙里，一双黑丝衬得双腿又细又直，她拨了一下鬓边柔顺的黑发，对李唯笑了笑：“尝尝我这瓶吧。”

李唯扫了一眼粉红香槟的包装，也笑着回答说：“不了，不合口味。”

“你都没尝过，怎么知道不喜欢？”女孩拿过桌子中间反过来摆放的细长香槟杯，倒了一杯递给李唯，脸上笑意甜美温和，眼神却是不容拒绝的。

刚才李唯坐下来半天了，虽然身边有另一个长得很不错的男生在，但是女孩观察了许久，李唯一直低头看手机，全程与对方零交流。

李唯捏住女孩递来的酒杯，女孩以为他接受了，没想到他转身一递，把酒送到了林嘉措面前：“像是你喜欢喝的口感，要不要试试？”

林嘉措前面就在看女孩和他说话了，此刻抱着双臂不动，眉眼微挑着，完全没有接那杯酒的意思。

李唯从那双眼睛里看穿了他的想法，把酒杯还给女孩：“看来我朋友也不喜欢，还是别浪费了。”

刚才没来得及完全舒展开的笑容凝在了女孩嘴角，好在她也没继续坚持，干脆地接过那杯无人想尝的酒，仰头一口喝下。

等她离开了，李唯又去看林嘉措。

林嘉措的神情还是淡淡的，好像没什么兴致的样子，李唯猜想他是不是不开心了，想要开口却见他站起身往大门的反方向走去。

“去哪？”李唯问。

林嘉措没有回答，在走廊尽头拐进了一侧的洗手间。

等他再次落座时，李唯刚接完周律师的电话，对他道：“有件事要和你说一声。”

林嘉措往自己的杯里倒酒，拿起来抿了一口才看着李唯。

“我刚才和周律师谈了一下撒培那件事，他说撒培的家人希望见我们一面沟通下，你怎么看。”

林嘉措微微蹙起眉，李唯便知道他不愿意了，继续说：“如果你希望追究到底，我就让周律师全权负责，不过……”

“不是，”林嘉措开了口，目光在李唯的右手臂上短暂停顿了下，“你决定。”

“我？”

林嘉措指了指李唯的右手臂。

李唯了然了：“其实我刚才话没说完，明天我要走了，接下来的周律师会处理，不过你还留在这里，有些事他跟你交接会比较方便。”

林嘉措维持了一晚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漂亮的眼眸折射着酒吧幽暗的灯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李唯：“你要走？”

“对，”李唯叹了口气，有几分无奈地道，“本来是预计待一周，但是临时有点事，提前了。”

林嘉措垂下眼眸，一时间又安静无声了，李唯观察着他的表情：“如果你觉得跟周律师交接麻烦的话，我可以让他继续向我汇报，有什么事我微信上跟你沟通。”

林嘉措没有反对，李唯以为他同意这么安排了，便也起身去洗手间，回来后走到去吧台点了半打深水炸弹。

这会儿临近十点，酒吧的气氛比他们刚来那阵热闹很多，李唯在吧台边一口气喝了四杯，期间又有女孩靠近他，不知说了什么，李唯请了女孩一杯深水炸弹，自己把最后那杯喝了。

林嘉措盯着他的背影，可能是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李唯喝完便扭头朝他走来。

在他身边坐下，李唯拿出手机，解锁刷起了社交软件。

两人的肩膀挨在了一起，林嘉措只需一点眼角余光就能看到李唯的手机屏幕，而后他发现李唯在看INS，目光还来不及收回就见李唯点开了一张照片。

有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背对镜头，面对着漫天绚丽的北极光，气氛浪漫又不失温馨。

李抬抬起头，察觉到他的注视，便把手机递过来说：“这是我哥和我嫂子，现在在冰岛度蜜月。”

林嘉措接过来，看了一眼左边那道白色的背影，问道：“你嫂子，男的？”

“对，比我大五岁，跟我哥认识十几年了，上周他俩刚办了婚礼。”

第二张是单人照，屏幕中央的年轻人穿着长及膝盖的米色羽绒服，头上戴着针织帽，正站在一大块浮冰前面。

照片背景的天色很暗，拍照的人应该开了闪光灯，那位年轻人的肤色被照得雪白透亮，眼眸弯弯的，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盯着这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林嘉措注意到照片中人的眼睛，他淡淡瞥了李唯一眼，李唯也正在看他。见他对着这张照不动，便伸手划到下一张去。

后面是李致的单人照，再往下就是他们一起的其它合照了。

林嘉措把手机还给李唯，想了想普通话的发音，问：“你几岁？”

李唯反问他：“你呢？”

林嘉措左手伸出来比了个二，右手伸出来比了个一。

李唯把他右手剩下的几根手指全掰直了，笑道：“这是我的。”

相差四岁，林嘉措想，不过他的生日还要过几个月，所以目前来看，实际应该是也相差五岁才对。

看完了陆喆更新的INS，李唯把手机踹回兜里，拿过慕兰潭倒了一杯喝。

有人拿着一把吉他坐在吧台中间的位置，配合着酒吧里播放的旋律开始弹唱，改编后的演唱方式将歌曲氛围演绎得更加动人。不少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一处，林嘉措也在看着那个打扮随性但是掩不住帅气长相的男生，李唯盯了他两次都见他不错眼地看着对方，于是靠近他问道：“喜欢这种类型的？”

等了片刻林嘉措才转过来，目光幽幽地落在李唯脸上。

李唯抿了口酒，把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去：“我指歌。”

怂了下肩膀，林嘉措做了个还好的动作。

接下来男生又唱了两首歌，林嘉措都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

李唯觉得酒被冰块影响了口感，味道更淡了，他想换个杯子再倒，发现酒瓶已经见底。

身旁的人靠着沙发椅背，眼角细嫩的皮肤被酒精熏得微红，神态懒洋洋的。李唯挨着他，喑哑的嗓音带着潮热的酒气扑进他耳朵里。

“回房间吧。”

吧台那边的人依旧在弹唱着情歌，林嘉措看了李唯一眼，朝他伸出手。李唯拉他起来，感觉到他身体晃了下，便从后面揽他的腰，让他贴着自己站好。

两人靠得很近，林嘉措挑唇一笑，视线落在了李唯的领口位置。羽绒服拉链停在锁骨处，露出里面的T恤，以及那条二眼天珠项链。

他盯着看，脑海中浮现出二眼的寓意。

玉树连枝，夫妻和睦，称心合意。

脚步虚浮，他的一条手臂搭在李唯肩膀上，腰被李唯搂着进了电梯。李唯按了上行键，电梯里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两个外国男人，正用英语聊着下午看到的雪山日晕。

林嘉措记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当时自己就是觉得日晕太刺眼了才站到石头后面去讲电话，结果就被李唯的镜头捉到了。

他转头去看李唯，发现此刻的李唯也在看着他。

来到房间门口，他掏出房卡对着门贴了一下，房门应声开启。

李唯扶着他进去，没走两步他就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李唯被他带着一道失去了平衡，他的后背撞在墙上，虽然不太痛，但是发出了一点闷响。

见他皱起眉，李唯手伸到他后背摸了摸撞到的位置，问道：“痛吗？”

睁开紧闭的眼，林嘉措无声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他们靠得比刚才还近，近到李唯的五官在眼前被放大，眼角眉梢英气逼人，眼里写着这些天他所熟悉的关心情绪。

视线缓缓下移，目光有如无形的抚触，最后停在李唯的嘴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