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子华
杨意心剧烈喘息着,稍稍缓过劲儿后,费劲抬头,视线缓缓聚焦,牧靳呈面无表情的冷毅面容出现在眼前。
帅气俊朗,干净锋利,与梦境中全然不一样。
牧靳呈见他睡傻似的,蹙眉刚要开口,突然被扑了个满怀。
杨意心瘦得只剩骨架,力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大,慌张又惊恐地紧紧圈着牧靳呈脖子,感受着男人的体温和心跳,确保这是个活人。
卢召听从牧靳呈的吩咐把鸡汤热好端出来,刚走到厨房门口便看到这幕,非常果断退回去再顺带关上厨房门。
牧靳呈微怔,自杨意心从医院醒来后就一直躲他,这份主动来得猝不及防,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牧靳呈,牧靳呈……”杨意心嗓音哑得不行,像被风雨蹂躏的小猫,呜咽是痛苦也是求救。
“……”牧靳呈见怀里人抖得不行,把滑在一旁的毛毯披在杨意心身上,语气不似平常冰冷,“怎么?”
杨意心说不出话,只抱着牧靳呈不放手。
他太贪恋男人的气息和温度,怀抱炽热,足以驱散一切阴霾和噩梦。
牧靳呈见他不说,问:“做噩梦?”
杨意心嗯了一声,发抖和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复,搂着牧靳呈的手臂松了松,艰难地从他怀里退了退,低着头说:“对不起……影响你工作了。”
他的脸颊和嘴唇都没有血色,买的最小号衣服在他身上都很松垮,刚才略微激烈的动作将领口扯偏了些,素白的皮肤暴露在牧靳呈的视野中,因为太瘦的关系锁骨很是突出明显。
杨意心长得漂亮,身形也高挑舒展,可过分纤瘦让病态感很重,加之没好好吃饭脸色青白,简直像个绝症病人。
牧靳呈的语气冷然听不出情绪,“对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你道歉倒是快。”
这话带着音儿,杨意心没抬头,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
杨意心揉了揉眼睛,发现眼皮冰冰凉的,注意到一旁的冰袋,“这是什么?”
牧靳呈把冰袋拿走,转头对着厨房问:“你还要在里面磨蹭多久?”
厨房门开,卢召端着碗走出来,鸡汤温热是刚好入口的温度。
他干笑两声解释:“刚才太烫了,我就想着凉一凉再……”
牧靳呈不等卢召说完,再次回书房。
这回卢召没走,把鸡汤推到杨意心面前,“意心哥,把这个喝了吧。”
杨意心没睡一会儿,那碗面没消化这会儿又喝汤,拒绝道:“我不想喝。”
“不想喝也得喝,医生说过你要好好吃饭,先前你精神受损严重,对你消耗极大,如果再不好好吃饭身子会垮掉的。”卢召看了一眼书房,压低几分声音,“这汤是牧总让我熬的,您别让我难做。”
杨意心有些怔愣,看向那碗汤,不敢往关心方面想。
牧靳呈说过,他越想做什么就越不让他做。
吃不下饭,牧靳呈变着花样让他吃,逼他吃,为的就是让他不好过。
“意心哥,喝了吧,”卢召说,“这还只是鸡汤呢,过两天中药配好了,有你更难以下咽的时候。”
西药不够,后面还要喝中药。
杨意心知道牧靳呈对他怨气大,毕竟是他先对不起牧靳呈的,亏欠太多只能尽可能顺从。
卢召盯着杨意心把鸡汤喝完,又去厨房端了果盘放茶几上,橙子、西瓜、哈密瓜、火龙果,切成一小块,摆得也很好看。
杨意心胃里胀胀的,没有一点想吃的欲望,习惯性地蜷缩起来曲着双腿抱在胸前,盯着窗外的三角梅发呆。
傍晚太阳西垂,云层如油画晕染,橙红艳丽色彩富丽堂皇,杨意心从方形的窗户中窥探一角,眸光黯淡飘散,萎靡茫然。
又过了一阵,天色更暗一些残留余晖,书房门开了,牧靳呈和卢召一起走出来。
杨意心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本想转头看看,但脑子混沌如浆糊,做不出相应的反应。
脚步在杨意心前方停下,牧靳呈问:“看够了吗?”
杨意心终于有了反应,仰头看他。
牧靳呈把手里的水壶递过去,“去浇花。”
杨意心反应不过来,“……我?”
“不是你还是谁?你吃我的住我的,难不成什么事都不做当米虫?我不养闲人,”牧靳呈眼角微微往下,看上去是不近人情的疏离冷漠,“不是喜欢看?给你机会看个够。”
“……”杨意心接过水壶,喏喏地问:“你……不怕我逃走?”
牧靳呈讥讽道:“我给你机会,你可以试试看。”
第43章 不可忘
傍晚的云霞旖旎,夕阳将天际染红了一条线,余晖拥抱大地,像一只即将沉睡的眼。
杨意心单薄的站在小院里浇花,水壶喷出花洒,密集的水珠尽数落在花瓣和叶子上,在橘黄的天色下更加娇艳。
他浇花并不专心,盯着大门发呆,浇在地上也不知道,水聚了一地。
“以你这种浇法,我的花活不过三天。”
身后传来牧靳呈的声音,杨意心回神,转身却没看见人,迟钝两秒才发现男人在二楼的阳台站着。
“抱歉。”杨意心先道歉,“我不会浇花。”
“浇个花有什么会不会的?”牧靳呈居高临下瞧着他,“你只是没认真。”
杨意心重新把头低下,盯着这群茂盛的花不觉美丽,之后繁华过后落为泥土的凄凉。
郁期情绪低落,看什么都是伤春悲秋的劲儿。
身后没了动静,那道审视的视线跟着消失,让杨意心松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花上。
四周寂静,只有偶尔几声鸟叫,没浇几分钟杨意心又走神了,这次没看大门而是盯着面前雪白的墙面,突然觉得他在这里和妈妈在监狱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高墙,一样的铁门,一样的失去自由。
不对,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爸死有余辜,妈妈受到法律惩戒,债总有还完的一天。
而他被困在这里,欠牧靳呈的只怕一生都无法偿还,情债难了,何况伤牧靳呈那么深……
杨意心在这多愁善感,没有听到靠近的脚步,后脑勺被拍了一下才惊醒过来,同时也被吓一跳,手劲儿一松,水壶掉在地上,砸得“哐当”一声,溅出来的水洒了小部分在牧靳呈的拖鞋上。
“……对不起。”杨意心的道歉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顺口,“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
他要蹲下被牧靳呈一把拉住胳膊,冷着脸说:“擦什么擦?又走神,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杨意心搅着手指,“没有。”
“不是盯着大门就是望着墙。”牧靳呈说,“给你机会都不敢?杨意心,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玩儿欲擒故纵。”
一口一句不要当小三,见到他也像老鼠见了猫,可真说放他走连尝试都不敢。
若是杨意心在躁期里牧靳呈还能多少摸清楚他想什么,甚至不需要摸索,杨意心自己就噼里啪啦说了个彻底。
但现在杨意心什么都不说,除了发呆就是睡觉,再突发奇想的完成一下情人义务,一副要死不活的萎靡样看着就让人火大。
“我没有欲擒故纵。”杨意心对上牧靳呈的眼,难过的为自己辩解,“我只是……”
只是舍不得又不敢靠近,想走又怕真的再也见不到。
他无时无刻不在矛盾中,理智和情感撕扯着,每天都在矛盾中苦熬着,罪恶感侵蚀五脏六腑,自知罪孽深重连神佛都无法渡。
杨意心被冰敷过的眼睛消了肿,但眼皮还有点红,眼球也是布满血丝,磕磕巴巴的老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牧靳呈也不指望杨意心能说出让自己高兴的,弯腰把水壶捡起来,“去接水。”
在抑郁的人最大特征就是懒,懒得动弹、懒得吃饭,如果可以只想待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自生自灭。
之前每次郁期杨意心都是这样的,在床上躺到嘴皮干裂,嗓子破哑才不得不起来喝口水。
现在在牧靳呈眼皮子底下,自然是他越不想干什么越让他干,总之不可能待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小花园里水池是特意设计过的,沟渠顺着别墅环绕,活水汇聚到不规则的鱼池里,红、金色的锦鲤养得又大又肥,里面种着大片荷花,叶子漂浮水面,紫蓝色的莲花花苞立出水面,一个个含苞待放,在光下泛着斑斓。
不仅如此,还有一片篱笆围起来的土地,周围用瓷砖摞着,泥土翻新,种得小白菜发出芽,嫩绿色镶嵌在土壤里,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杨意心绕到另一侧接水才看到这片地,绿色清爽,透着稚嫩又顽强的生命力,他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残留着炽热余温的晚风吹起宽大的衣摆和他过长的发烧,还吹动了时光书页,在杨意心的脑中哗哗响着,拨弄布满铁锈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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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靳呈,你又被打了?”穿着校服的杨意心看到牧靳呈后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一脸心疼急切,看着他嘴角瘀青,眼眶蔓上微红。
牧靳呈想说没事,看到杨意心急得快哭的样子,只觉解释无用。
早读课双双请假,杨意心拉着牧靳呈去医务室消毒,他们对医务室都很熟了,医务老师在整理到的药品,让牧靳呈自己上药。
杨意心拉着牧靳呈坐下,拿出常用的碘伏和药膏给他擦,小心地吹了吃,“痛不痛?”
牧靳呈:“不痛。”
“不许骗我。”杨意心执拗地瞪着他,“我不想你习惯这样的事。”
牧靳呈:“没有骗你,打的时候痛,你给我上药就不痛了。”
“你爸真过分,虽然我爸经常这样,但下手是有轻重的,而且他只是在我掉出前三才打我。”杨意心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给牧靳呈上药,见他盯着自己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反正以后我肯定要搬出去的,我不和父母住一起。”
牧靳呈:“那我们一起搭个伙?”
“好啊,”杨意心说,“你喜欢公寓还是别墅?”
牧靳呈:“公寓。”
杨意心说:“公寓的话倒是可以租房,但我更喜欢别墅一点,主要是有独立的小院儿,可以养养鱼、小花小草什么的,一到夏天多漂亮。”
牧靳呈勾唇:“别墅,要不少钱。”
“那就赚钱啊。”杨意心说得理所应当,透着一股子少年人的天真无畏,“有压力才有动力啊。”
牧靳呈颔首:“你说得对。”
“别动,”杨意心一手固定牧靳呈脖子,一手继续给他涂药,“我奶奶家种了好多绿色蔬菜,以后我的别墅外面也要有一片菜地才行,想吃什么自己种,是不是很好?”
牧靳呈不太认同:“那也太累了点。”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啊,”杨意心笑道,“你住公寓那么压抑,外面全是高楼大厦有什么可看的?瘫在家里点外卖的日子,我才不想过呢。”
“我买不起别墅,”牧靳呈注视着杨意心的眼睫,浓密纤长根根分明,“以后只能你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