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野失笑:“喝了酒就能把说不出口的说出来?”

沈吉点头:“多少吧,人类确实不够坦诚,凡事都喜欢给自己找个理由,不行吗?”

江之野挑眉:“当然可以,那你又想说些什么?”

沈吉望向他永远深邃迷人的眼睛,嘴角更弯。

他说:“我很高兴自己和博物馆的缘分,不然就没可能认识你了。然而现在,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心印,找很多很多年……”

沈吉越说声音越小,看来还是醉得不够重。

江之野问:“认识我是件很好的事吗?”

沈吉语意朦胧:“至少已经改变了我的人生。”

然后他又闭上眼睛叹气:“我也不知道。”

这个家伙……

江之野慢慢收敛了笑意,眉宇间反而有些忧色。

沈吉迟钝伸手,用力摸住了他的胳膊:“你要是只真正的猫猫,就更好了……”

江之野也愣住:“为什么?”

但这次沈吉没有回答。

他呼吸渐缓,竟然刹那间就睡了过去。

江之野全然无奈,他慢慢扶起沈吉的手,从车内抽屉中拿出个盒子,取到里面一枚羊脂般的古镯,轻带到沈吉手腕上,而后又摘走了那串蜜蜡。

男生带玉器并不常见。

但镯子衬着沈吉白细的手腕,倒真是柔和好看。

江之野欣赏片刻,又静静地打开车顶天窗,望向东花这个大城市上空几乎见不得星光的黑色天幕。

宇宙好遥远……

身边这个柔软而温暖的少年却很近。

如果有朝一日,沈吉走出属于自己的小世界,看到更广泛的真相时,还能保留现在的温度吗?

江之野希望他不会发生改变。

*

宿醉后醒来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次日清晨,沈吉蜷缩在被子里痛苦地捂住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出手腕上的陌生温凉。

他疑惑睁眼,终于瞧见了玉镯。

梦傀:“臭猫给你的,他把蜜蜡偷走了。”

……?

沈吉更加仔细地打量镯子,过了好几分钟,又拍下照发给江之野,顺带一个问号。

江之野回复得理所当然:“镯子也有相同的作用。”

而后又道:“和尚的东西,检查清楚再还你。”

沈吉愣愣地放下手机,刚靠到枕头边,又收到更新的一条回复:“也算是礼物,新年快乐。”

这下子,满头雾水的沈吉悄悄红了耳朵。

他摘下镯子举起来反复瞧看。

那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惹得梦傀呸了又呸。

*

由于心印作乱,各大媒体总在报道着各类匪夷所思的案件,校园里每天都不缺少可讨论的八卦,超乎想象的离谱事件和一个比一个精惊世骇俗的热搜,总是满天乱飞。

这天艺术史的课堂上,坐在沈吉身边的同学忽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发问:“喂,你看到这个没有?”

正在认真记笔记的沈吉疑惑。

他偷偷接过对方的手机瞅了眼,竟是赌场高管跳楼自杀的实时新闻。

那同学消息灵通:“我记得你发过朋友圈。之前东花那个跑去澳岛跳楼的男生你认识的吧?他的葬礼才刚结束?结果这回赌场老板在他跳楼的同一个地方,也跟着跳下去了,你说,是不是厉鬼在进行报复啊?”

本想敷衍了事的沈吉越听越惊讶。仔细阅读新闻,才发现死的人真是那个赌场老板的侄子高鹤翔。如果特勤部的情报没错的话……他便是那个地下赌场的负责人,以及被骰子完全控制的大傀儡!

看来珀琅被重新收容后,赌博生意的大本营澳岛,的确发生了一些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多少算自己蒙受痛苦的意义吧?

同学等不到沈吉的反应,又自言自语:“以前我可不信鬼神,现在却觉得,世界上有很多事,用常理是没办法解释的,你说是不是?”

沈吉回答:“也许吧,总而言之,千万不能碰赌。”

“你俩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台上的讲师忽然这般质问。

沈吉吓得赶紧把手机还给同学,随之微微坐直身体,在大家的注视下尴尬到脸都热了。

老师非常喜欢这个聪明安静的学生,故意叫他起来:“沈吉,既然你那么喜欢说话,就跟我们说说文艺复兴时期——”

沈吉本想专注地把问题听清楚。

没想窗外走廊上,忽有个熟悉的黑影闪过。

他再定睛一瞅,惊讶到差点出发声音来。

竟然是吴弥尔那家伙!

吴弥尔身穿浅棕皮衣,带着茶色的太阳镜,朝沈吉露出张扬的坏笑,伸手打了个招呼。

班上的女同学顺时蠢蠢欲动。

“哇,哪来的混血帅哥?是我们学校的吗?”

“好像是沈吉的朋友。”

“上次有个更帅的长发男模来接他!”

“你说跟沈同学搞好关系,是不是能解决我们的单身问题呀?他身边怎么那么多好资源啊?”

沈吉根本没有闲心去听她们不靠谱的议论。

边磕磕绊绊地回答着老师的问题,边徒生紧张。

毕竟在他心里,吴弥尔那家伙几乎和魔鬼划上了等号,而今出现,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情。

*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来干吗?”

下课后,沈吉尽量显得气势汹汹。

见到面便没好气地发出以上质问。

吴弥尔抱手得意说:“想找你还不容易吗?你不会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吧?”

沈吉蹙眉:“我正常生活,没有藏,你到底干吗?”

吴弥尔收起了在副本最后环节的气急败坏,环顾左右:“你让我在这里说吗?就不怕你的同学们听见?”

沈吉多少还是个斯文礼貌的年轻人,实在拿这种无赖没辙,他担心吴弥尔忽干出什么夸张的事情,害得自己没办法收场,只好无奈带路:“你跟我来。”

*

学校后门的小书吧十分清净。

由于未到休息时间,来这里消费的同学并不多。

沈吉找了个角落位置小心落座,连杯饮料都不想给他点,只警惕道:“有话就直接说吧,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胡闹。”

吴弥尔笑:“哎呀,不愧是沈家继承人,讲话就是气派,我好紧张呢。”

沈吉在来的路上已经给江之野发过微信。此刻不由再度打开手机,传去个哭泣的表情包和定位地址。

同时,他只能尽量冷静:“你不说我就走了。”

吴弥尔摘下太阳镜,上下打量他两眼:“好吧,我是来找你买那骰子的。”

沈吉惊讶:“买?”

吴弥尔:“之前小瞧你了,你能把珀琅带回来,的确是不简单,但是骰子对我至关重要。我不跟你硬抢,明码标价总是可以吧?我知道你需要钱。”

沈吉愣住:“我怎么不知道我需要钱?”

吴弥尔理所当然:“眼下你和你外婆住在那种破地方,迟早需要换个体面的房子吧?再说你那姓李的朋友一屁股债,你有办法帮他解决吗?”

沈吉没想到他把自己的事全都调查清楚了,但还是尽量平静回答:“我和阿婆生活得很好,而且我朋友的事情,为什么要我去代替他解决呢?”

吴弥尔着急:“哎呀,你可真是油盐不进!好吧。那直接给你开到这个数怎么样?”

他拿出支票簿来,在上面潇洒地写了几笔。

一串数字,位数极为夸张,倒是真够在寸土寸金的东花市置办套不错的大房子了。

梦傀紧张:“喂喂,心印可不是能买卖的东西呀!”

沈吉暗想:“我当然没打算卖啦,现在只是在想,到底怎么才能把他平安打发走?”

梦傀:“你还是别惹怒这家伙吧?心印的力量是可以带到现实里来继续使用的。我觉得他把你掐死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沈吉:“……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吴弥尔见沈吉一直不说话,果然开始不耐烦:“卖还是不卖,你表个态。一直装哑巴算怎么回事?”

结果沈吉还没琢磨出既不惹怒他,又能回绝的话术,另一声阴阳的质问便从楼下传来:“没家教的东西,以为靠几个臭钱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吗?”

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洛离。

他身后带了四位旗袍美女,动作一致地随着这位披着风衣、派头颇大的小少爷走上楼梯,转瞬便把沈吉和吴弥尔团团围住。

沈吉完全不怀疑,这几位美女身上藏着的功夫,足以将自己瞬间揍翻。

梦傀无奈:“我发现你还真是食物链最底层。”

沈吉菜到安详:“难道历代侵入者都有好身手吗?”

梦傀:“那倒也用不着,侵入者都是靠脑子的,打打杀杀解决不了太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