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尽折腰 第78章

作者:妾在山阳 标签: 情有独钟 快穿 近代现代

  青年娃娃脸,眼睛很大,张嘴张了半天,才道:“郡主?”

  昭敏郡主朝他缓缓一笑:“……嗯。”

  徐禾疑惑:“你们认识?这人是谁?”

  他怎么没印象。

  青年脸微红挠挠头,笑道:“徐小公子好。”

  昭敏停了很久,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道:“宣州来的考生,季行之最为看好的学子。”

  徐禾瞬间了悟,话也不敢说了。

  青年大概是不了解自家知府和郡主之间的纠缠,只以为二人有几分交情,便道:“在京城居然还能见到郡主。哈哈,我回去要把这事告诉季大人。”

  卧槽,这什么发展。徐禾一呆,拽着他姐就想走。

  但昭敏郡主的手却按住了他的手,冰凉。她一字一句问:“季行之也在京城?”

  娃娃脸青年笑:“啊,是啊,大人陪我们上京来的,只呆几天。”

  徐禾真是想求他闭嘴了。

  昭敏愣了很久,最后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徐禾在旁边一直说话,但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些日子里慢慢冷静,以为当初心悸已是过往 ,没想到仅仅是这么一件事,就叫她生生气得,伏在桌前,笑出了眼泪来。

  想起宣州那年雪压城。

  青山路、迎客石,大雪纷纷扰扰,他毕恭毕敬在她头顶撑开一柄梅花伞,隔开天地,她冷淡回眸,对上他清幽温润的眼。

  于是一刹风雪成诗。

  她也曾艳惊四座,倾倒京城。

  翠绿烟纱碧罗霞、散花水雾八摆裙,曳过高楼曳过少年心。

  见过多少人艳慕神情。

  偏偏败在他的一个回首。

  楼头、马上,游街万人欢,春晓花飞扰。

  于是……只缘感君一回顾。

  朝朝暮暮,不得欢。

  她十指蜷起,指尖冰冷。

  笑出声来。

  想起了他口中的话。

  古板而冷漠,拒她千里。

  行之此生永不回京。

  永不回京?

  ——季行之?

  ——你所谓的永不回京?

第70章 花宴终(上)

  季行之出生始,便一帆风顺。幼年以才思敏捷闻于众,被冠神童之名。其后下场科举,又连中二元,风光一时。河水县人人皆谓他文曲星下凡。听得久了,他都快信以为真,仿佛自己真是文曲星转世。一眼可见锦绣人生,步步高升至封王拜相,至名垂千古。

  这样的少年意气与抱负,终结在十余岁那年。

  那个不知姓名的老道士乐呵呵地捋胡子,说出的话,成了从此悬于他头顶的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虚无缥缈的命格,定了生死。

  老道士说,他与薛成钰命数相克,不能共事一朝。

  一句话断送了所有他曾经以为触手可及的繁华前程。

  少年得志难免心高气傲,但再如何,他也不敢去与那位远在京城的长乐珠玉一较高下。薛成钰之名,天下读书人,莫不耳闻。

  母亲以袖掩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暴跳如雷,指着老道士的鼻子说一派胡言。

  老道士不为所动,还是捋着胡子,只笑道,若是不信,你且再等一年,季公子到时必有一大灾。

  一年后,冬至的那一天,他果真生了场大病,病到神智模糊,恍恍惚还看到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一扇漆黑的大门。辗转了三个月才康复过来,是母亲去求那老道士得了解决的方法。

  事已至此,不得不信了。

  父亲在家中日渐沉默,母亲天天以泪洗面。

  当初被他光芒压制的人听了消息,个个笑得前仰后翻,等着看他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他想。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性反而静了下来。他不再执迷于功成名就、高官厚禄。

  对命格一事,也认了。只是他的母亲不认,不甘心,诏山谒水,寻访山林,居然真从一隐士口中得出了破解的方法。

  只要他一辈子不娶妻。

  母亲惶惶不安,让他选择。

  只笑一声,只安抚母亲,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书院中交好的同窗皆来祝贺他,聚坐一堂,高谈阔论。

  明月高楼,谈笑声里,他酹酒于地,心中微有怅惘,却也不知道怅惘什么。

  之后也是一帆风顺,蟾宫折桂,朝状元郎,游马京城,意气风发。

  犹记那天,献文路熙熙攘攘的人群,凭空散开的花一片迷了他的眼。

  他无奈一笑,勒马桥头停下,视线却隔着花、隔着柳、隔着人群,对上了长街对头高楼上少女的眼。她凭轩,青绿罗裙荼白腰带,黑发像水一般落下,一言不发,占断风情。

  他微愣。却也只是微愣。

  笑着转身,不动声色别开视线,与此同时心中断定了她的身份。

  一直在同辈人之间被广为议论的京城双姝。某种意义上,她们满足了男人对妻子的所有幻想,才情、家室、容貌。

  但这些,与他无关。

  任职宣州是他自己的选择,少时的野心冷淡下去,回到家乡为民一方,也不愧初心。他对京城无渴望,也不知道有人等了他那么多年。

  宣州的雪,历年都很大,昭敏来的那一年也不例外。她自轿中下来的那一刻,万里银装素裹瞬间苍白寡。她笑着看向他,明艳夺目天地中央,目光是如此炙热和决然。

  他拿伞的手都不由一僵。

  迎客石旁,她一字一句说出的话,夹杂在风雪里。

  至今他都觉得如梦。

  ——季行之,我若心慕于你,你可愿娶我?

  风声雪落都淡了。

  她满足了天下男人的虚荣心。但那一刻,他只觉得辜负和怜惜。

  梅花伞曳向一边,他为她挡落飘雪,声音却冷静:“承蒙郡主错爱。行之此生永不回京。”他垂眸,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神情。

  永不回京。

  但到底还是回了京。

  收到母亲的来信时,他觉得惊讶又疑惑。母亲说是前往大昭寺烧香,遇上苏夫人,顺道去苏府做客,现命他去京城接。但他在京中便对苏家有所耳闻,都是不好的名声,母亲怎么会和苏夫人交好?出于担忧也出于顾虑,他还是上了京。上京前一夜辗转难眠,心有愧意,适时宣州书府的学子也要入京赶考,他便以相送为由,不知道是在掩谁的耳目。

  “季夫人倒是生了个好儿子,我越瞧越是欢喜。”

  体型微胖的苏夫人十指捏着绣帕,眉眼尽是笑意。

  季行之暗中皱眉。

  苏夫人接着细细道:“说来呀,我府上的小女人如今初及笄,模样也算过得去,随她姐。一心想嫁个状元郎呢。”季行之猛地抬眼,母亲却避开与他视线相对,笑吟吟回道:“夫人是谦虚了,随贵妃娘娘,那容貌怎能说是过得去,怕是倾城之容。”

  夜里他与母亲吵了一架。母亲说,本以为你选择为官是为了位极人臣光宗耀祖,谁知如今缩在一个小小宣州,还不如辞了这官娶妻生子,不绝我季家香火。最后在母亲含泪的目光里,他闭上眼,然后慢慢蹲下身,内心冰冷一片,“娘,我这辈子,死,也不会娶妻的。”

  季夫人一愣,嚎啕大哭,最后被丫鬟搀扶着出去的。他也心烦意乱,不知怎么过的那一夜。

  他在苏府呆的第二天,便见到了那位苏家的四小姐。

  苏夫人说肖想她姐苏贵妃。但他所见,没有一处眉眼是相近的。甚至,苏佩玉的长相,和苏夫人苏尚书无一处相像。

  *

  徐禾真是后悔死了,妈的 ,昨天早点走哪来那么多事——他上辈子这辈子都没认真喜欢过什么人,当然不懂这种单相思的痛苦。

  反正他现在都不知道昭敏那一腔深情来自什么时候,对季行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知道季状元有哪里好,值得他姐惦记到现在。但这种事吧,也没什么对错,难不成他还能把季行之绑过来不成,或者拿把刀架在季行之脖子上“要么娶我姐要么死”?

  得,都不用他爹动手,他姐会先把他掐死。

  她身为郡主,苦等那么多年,还孤身往宣州表白,本来尊严脸面尽失。现在还要靠家里动手抢人、逼人,像她没人要一样。简直能活生生被气死。

  徐禾大早上,先来到昭敏郡主居住的院子里,敲门。

  敲半天,才听到他姐有点疲倦的声音,“谁?”

  徐禾:“我,让我进来呗。”

  他等了一小会儿,门开了。

  昭敏郡主应该是一夜没睡,依旧穿着昨日的衣服,精神也有些差。徐禾盯着她还有点红的眼眶,问道:“你哭了?”昭敏掩饰都不想掩饰,翻白眼:“就你观察得细致。”徐禾没觉得自己说错话,他难得的浪漫一回道:“寺外山茶花都开了,我带你去看花吧。”

  昭敏被他逗笑了,但一点都不想给他面子,“行了,你自己去,操心我之前,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被推攘出门前,徐禾还试图挣扎:“真的很好看。”昭敏只道:“那你给我摘点回来吧。”

  徐禾:“……”哼,不解风情。

  他哪来的心思去看那山茶花啊,现在满脑子都是苏双戌。

  一直到徐禾走后,昭敏才重新坐回镜前。镜子里女子的眼睛红红的,像蕴了血,脸色苍白无血色,如同女鬼。

  她停了下,笑道:“真丑。”

  手指刚刚打开胭脂盒,突然院子里脚步声传来,一下子兴致全无,昭敏扶额。有些头疼,不知道又是谁来劝说。她对着镜子稍作整理,瞬间气质都变了,一扫刚才的丧颓之色。

  昭敏回头,想看是哪位旧友。结果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愣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