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思谦冲
“你姥姥家在哪儿啊?”安鹤一问道。
穆向远歪着头想了会儿:“据说在北京,不知道,没去过。”
一天了,安鹤一就下午吃了块巧克力。穆向远不能进食,他连胃口都没有。
现在医学上说,穆向远能吃东西了,但他完全吃不下,只能靠着不能饿死自己的信念,指了指鸡蛋羹。
饭是彭小鹏送来的,穆向远半卧在床上,这回没要求拉帘子。
反正在医生眼里,大家都是块肉,穆向远累了,自暴自弃了。
“科里今天还好吗?”安鹤一朝彭小鹏笑了笑,拉了凳子给他坐。
“嗯呢,挺好的。吴主任让我跟你说一声,下周中心的揭牌仪式放在周三下午,你要是安排手术,腾点时间。”
安鹤一想了想:“我是不是有台垂体瘤的手术?你回去帮我看看,有的话往后推一点吧。”
“哎,好。”彭小鹏拿出手机记了下来。
师生二人聊着天,穆向远插不进去话。他是有心无力,头胀嗓子疼,只能靠看着安鹤一缓解这难受滋味。
鸡蛋羹凉得差不多了,安鹤一站起来跟彭小鹏说:“你回去吧,注意身体,瞧你这黑眼圈哟。”
“好呢,老师。这不是快考试了,我得加把劲。”
“去吧。”安鹤一笑了笑。
穆向远想自己吃,安鹤一没让:“我喂你,还没喂过你呢吧,来解锁个新体验。”
话说不顺溜,但是穆向远的感官已经回来了,他握着安鹤一的手腕,在他手心蹭了蹭。
“吃吧,老公,都饿瘦了。”安鹤一哄着人,坐在床边。
穆向远是谁啊,顺杆爬第一名。看今天安鹤一这么好说话,立刻跟上,撒着娇:“好的,远他媳妇儿。”
第31章
穆向远吸溜了一口, 神色为难,他总觉得这鸡蛋羹混着他的血水,可是不好吃。
“慢点咽,对…”安鹤一喂一口停一会儿, 好让穆向远别那么着急。
安鹤一知道他这会儿不好受, 没勉强他, 喂了几勺就不让他吃了。
“饿了喊我,我再给你买吃的。少食多餐,慢慢来。”安鹤一给他擦了擦嘴, 又喂了点水。
穆向远朝他笑了笑, 胡子拉碴的,和“精致”俩字完全不挨边。不过安鹤一没觉得什么,起身去洗了个热毛巾,给他简单擦了擦脸。
“我醒麻药那会儿,没说点胡话?”穆向远问道。
安鹤一笑了声:“没有, 你安静得很,睁开眼就是清醒了。”
“真没有?”穆向远不甘心地问,“我就没说点什么小秘密?”
“你有什么小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安鹤一好奇地瞅他。
穆向远想了想:“还真没有。那我就没喊点什么?比如安鹤一啊安鹤一, 我爱你啊我爱你。”
得亏病房里没其他人, 安鹤一的脸还不至于通红的。他吸了口气:“这些话,你不必被麻晕了才说吧。”
瞧着安鹤一有点害羞的样子, 穆向远直乐, 耸着肩膀想笑。但他现在的状态显然不合适做这个表情,没几下就呛到了。
“哎呀,你还是睡觉吧。”安鹤一轻轻给他顺气, “刚刚不是说困吗?睡觉吧。”
穆向远眼巴巴地看着安鹤一,乌黑的眼睛在逐渐恢复清明神色。安鹤一捏了下他的耳朵:“睡你的, 我哪儿都不去。”
等黏人的大宝贝睡熟了,安鹤一拿出工作的手机回了些信息,看了眼彭小鹏给他发过来的日程表。
他后天下午要出门诊,因为有外地患者,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取消门诊。
看了眼床上的穆向远,安鹤一盘算着时间,估摸到时候能把他鼻子里的止血海绵取出来了。
想到这儿,安鹤一又皱了眉头。这一关其实更难过,他还没跟穆向远说。那个疼,是整个治疗环节里最难熬的。
安鹤一给彭小鹏发了微信:“彭总,麻烦你把我电脑拿下来,我看几个手术方案。”
“好嘞,老师!”彭小鹏回得很快。
其实吧,趁着穆向远睡熟了,安鹤一可以自己去办公室拿一趟,还能顺便看看科室情况。
可是吧,他这会儿就是挪不动步子走不动道儿……
*
按照原定计划,穆向远应该和阮争先一起出院。然而,穆机长和老爷子连个平手都没打到,结结实实比人家晚出院两天。
阮争先从ICU回来之后,因为穆向远旁边的床位又住了人,去了其他病房。
手术后的第二天晚上,穆向远觉得自己除了鼻孔大点,其他似乎已经正常了。于是他低头弯腰,一个没留神,用力吭了几下,鼻腔内的创面,又出血了。
这一通折腾,又是冰敷又是吃药,最后卫大夫重新上了止血海绵。进进出出的,穆向远真是遭老罪了,疼得直捶床。
一旁的安鹤一是又气又笑,不得不叹了句:“你说你开飞机的时候那稳重劲儿呢?”
卫大夫摘了手套,护士把小推车推走,他连忙安慰安鹤一:“安主任,人之常情嘛,乐极生悲。”
“哼哼。”穆向远这会儿又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一些感叹词。
安鹤一无奈地摇头:“我懂了,我家这口子,就开飞机那会儿稳重。”
就这么的,穆向远又在医院多休息了两天。而精神抖擞的阮争先前后只待了六天,就和俩孙子一起回家了。
一老两少离开同安那天,安鹤一有手术,穆向远行动不便,就没能送他们。
不过穆向远请带过的小飞买了同安的特产给季怀邈捎上了。
小飞认识季怀邈,俩人一起参加过培训,也省得穆向远介绍来介绍去。
穆向远的单子可是没少列,长长一张,有吃有喝,有烟有酒,可是让季怀邈和阮林过意不去。
这边穆向远不好接电话,看会儿手机就头疼,季怀邈就给安鹤一发微信。
安鹤一看明白之后,给季怀邈回了电话。季怀邈租了车带阮林和阮争先回津连港,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开一半了。
“东西多,说明贵航司业绩好,员工待遇好,好事好事。”安鹤一话里都是笑意,“路上小心,累了歇会儿再开。”
安鹤一又嘱咐了句:“哎,对,老爷子要定期复查。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再来找卢主任,你们随时和我联系。”
病房新住进来的是个大哥,穆向远拘束了很多,卢主任再来查房也是公事公办,没再开他俩的玩笑。
虽然卢主任是个骗子,但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不光穆向远对鼻息肉这个疾病有了深刻理解,安鹤一也说自己大概可以出一篇论文,谈谈如何对类似穆向远这种不老实的患者进行术后护理。
听到这话的时候,穆向远状态好点了,张着嘴呼吸几口,哑着嗓子说:“你别逗我了,平常不见你开玩笑,这几天老寻我开心。”
“那你说错了。”安鹤一正色道,“我不是寻你开心,我是想让你开心。”
穆向远扭头看人,瞧着安鹤一双眼的笑意,心中暖流阵阵。他瞥了眼另一张床的大哥,然后拽过安鹤一的手。
“干嘛?痒。”安鹤一往回抽手,又怕动作太大,穆向远再来个意外。
穆向远用手指在安鹤一手心写字,明明三个字能写完的他不干,非让安鹤一浑身酥麻地看着,感受着。
“好爱你哦”,穆向远写完,还送了个飞吻。
再受不了了,安鹤一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自己扇风。
点火的人抿着嘴笑,没笑几秒又憋气,不得不张开嘴呼吸。
*
安鹤一回家拿新换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客厅和厨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哎,这孩子…”安鹤一想到阮林,笑了笑。
他走去厨房倒水喝,一扭头瞧见冰箱上贴着个便签,是阮林工整的字体。
原来阮林做了好多菜,放在了冰箱里。一个个用饭盒装好,整整齐齐地码在了隔层上。
这个量,不但够他俩吃到穆向远出院。等穆向远回到家,还能再品尝两天津连港风味。
安鹤一心中一阵感动,拍了个小视频发给穆向远。
穆向远拿着手机乐了,给他发语音:“哟,你还会用这个功能。”
安鹤一干脆发了个视频给穆向远,打趣道:“怎么样,又给了你一个小惊喜吧。”
“给你看看,哎哟,这一盒是扣子自己腌的小海鲜,这是…清蒸鲈鱼。哎还有鲅鱼饺子,我就说过一嘴这个好吃。”安鹤一报着菜名,“穆向远,你自己待着吧,我要在家吃美食。”
“哎!”穆向远没什么力度地瞪着安鹤一,“给我留俩饺子,求求了老婆。”
卫大夫来给穆向远拔海绵了,差点没把隔壁床的大哥吓得要出院。
太疼了,从小到大穆向远就没这么疼过。没麻药,直接硬拔。
“忍忍,马上就好了。”卫大夫难得心善,还愿意安慰穆向远两句。
安鹤一在一旁也不好过,他紧紧握着穆向远的手,又感受着自己的手被抓得发白。
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那痛就得从别的地方找个出口。穆向远这堂堂大男儿,硬是流出两行泪,枕头都被润湿了。
“结束了,结束了!”卫大夫瞧着安鹤一皱着的眉头,心里比他俩还着急。
穆向远闭上了眼睛,微微张着嘴,一脸生无可恋。
“见着了…我见着了…”穆向远干巴巴地用气音说着话。
安鹤一没听清,靠过去一点,听见穆向远在念叨:“见着我那素未谋面的姥姥了。”
“哎…”安鹤一笑着偏开头。
卫大夫摘了手套嘱咐道:“后面几个小时应该会出点血,问题不大。下午我让护士再来给洗洗,药按时吃,其他没什么了。”
这是没什么的事吗?穆向远在心里呐喊,这个科室的大夫,全是骗子!
等卫大夫走了,安鹤一扶着穆向远靠在枕头上。
他俩还没出声,就听得隔壁床的大哥颤巍巍地问:“这…这比挨砍刀还疼吗?”
安鹤一笑出声:“那应该没有,这个创面要小很多。”
“哦哦。”大哥缩进病床深处,一副想隔绝世界的样子。
穆向远气息微弱,蔫巴巴的。不过确实比先前好一点了,鼻子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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