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舟载酒
这个男人的口供录像没什么信息量,通篇骂娘哭嚎,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与之相比,他的同伙就显得配合多了,问什么答什么。
事情还得从去年年底说起,瘸子和同伙刘广顺因赌博欠下巨额债务,在最后还款期限到来前,瘸子提议去干一笔大的。
“人是他选的,我就和他顿了一段时间点,找时机下手。”刘广顺说,“最后结果你们也晓得了,没抢成吗,钱也没得嘛,还成了通缉犯。”
他们之所以被通缉,还是因为欠债不还的情况太多了,一些债主对他们俩熟得很,更何况有瘸腿这么显眼的特征,再加上联系他们联系不上,自然就晓得肯定是他俩。
左右钱也要不回来,债主们肯定不想让这两人好过,于是便有其中几个匿名向警方上报了这两人的名字和身份证等信息。
瘸子和刘广顺东躲西藏过了一些时日,他们待的地方警察找不到,可那些债主了解啊,三番两次上门威胁,让他们还钱,不然就举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瘸子说,他们之前挟持那个小孩的令居,是他儿子,问自己愿不愿意陪他去找儿子要钱。
刘广顺当时就破口大骂,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一开始就说。
瘸子说不想让儿子知道他爸混成这样,现在也是没办法。
说得真切,刘广顺答应了。
至于怎么个要钱法,瘸子说还像上次一样,进了屋子就行。
在等刘广顺的伤好的期间,他们还去北城区抢了一个老破小,这次是顺利的,至少把那家人房子里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等刘广顺伤好后,他们便开始前期的准备行动,看能不能逮着程述单独一个人的机会。
奈何闫春光这一家子几乎和程述形影不离,只要是出门,程述身边都有两个人以上,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一直到昨天,他们发现闫春光夫妇下午出门买了挺多东西,又联想这两天清明节。
作为在南城生活了许多年的刘广顺,一下便猜到他们要去祭祖。
看见闫春光一家三口驱车出门,他们知道机会来了。
耐心等了一天,他们本来打算程述不出门,他们就翻墙强进,结果在天擦黑时,竟然瞧见程述出门拿快递,于是就在他回来路上顺利把人控制住了。
和上次挟持闫阳那次一样,威胁加恐吓顺利进了房子。
进来后他们便把程述绑在一楼,他们拿着行李袋想搜刮一些值钱的东西,结果没想到翻遍了整栋房子也没找出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瘸子把绑他儿子的绳解了,然后摘下口罩,和他儿子说自己是他爸,能不能帮帮爸爸,给他一笔钱,他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他。
刘广顺说到这,嗤笑一声,“我才不信呢,不过要我说咧,这什么儿子嘛,养他还不狗,哪有老子欠了这么多钱做儿子都不帮他还的嘛,自己的老子都和他下跪了,这样做娃儿的,以后莫不是要被天打雷劈唷。”
闫春光看到这火气已经上来了,什么叫养他不如养条狗,他们母子刚来南城时的伤可不是自己摔出来的!
“那另外一个男生是怎么回事?”警官问他。
瘸子眼神变得凶狠起来,“上次就是这个狗娘养的突然冒出来,害得老子断了手,这次还想来,幸好老子发现得早。”
也是在发现周却后,局面开始变得不可控。
瘸子见求了程述这么久,他也没点反应,再加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耐心尽失,也不装了。
他以为程述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毕竟去年自己突然出现,程述眼里的震惊和恐惧不是假的,于是还想像从前那样,先给他来一记耳光。
结果手被抓住,反拧,同时瘸了的那条腿又被程述狠踹一脚,剧痛传来,瘸子站不稳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见程述那边没出什么问题,周却也开始动手反击。
刘广顺没有什么拳脚功夫,全靠一身蛮劲冲,再加上之前手上的伤没好多久,根本打不过周却。
好在来时以防万一早有准备,他从后腰抽出铁制扳手,靠着一身蛮力把人从撞至墙角,钳制住周却的手脚后举着扳手就要往他脑袋上砸。
这一下是使了狠劲的,如果不是程述冲过来用手挡了这一下,以这个力道下去的扳手砸到脑袋上,周却估计是凶多吉少。
也是因为程述冲过来挡的这一下,瘸子也从地上起来,跑过去掐着程述的脖子,把他摁倒。
程述头上的伤就是被摁倒时磕到桌边磕出来的。
“警官你看我这么听话,什么都说了,能不能从轻处罚噻?”
录像播完,警官说:“我们到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差点没分清是哪个报的警。”
闫春光扯了扯嘴角,实在笑不太出来。
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先是和老婆孩子说了事情经过,闫阳听得是心火直冒,又忍不住为程述难受。
“这种人算什么父亲。”闫阳摸着程述手上的石膏,“什么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小述,我们认条狗当父亲都好过认他,小狗最会爱人了,你说对不对?”
“阳阳,可是小述也真的不能认一条狗当父亲呀,小述你说是不是?”杨梅梅笑着说。
程述:“……”
程述身上的伤大部分属于皮外伤,最严重的地方是被扳手砸到骨裂的左手,需要打石膏固定。
再然后是额头上的伤,伤口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包扎起来看着很吓人,周却怕他睡着压着伤口,就找医生要了个颈托固定,其余的问题不大。
于是夫妻俩商量了会儿,决定他们先送周却回家,到家后再让跑腿给儿子送身衣服过去,让他在医院换洗。
之所以这样决定,是怕程述在他们面前放不开,不想麻烦他们,喝水上洗手间什么的都忍着,而闫阳在这儿就不一样了,俩孩子一块长大的,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也不怕不好意思。
“阳阳,我们先回去了,你在这好好照顾小述,听见没?”杨梅梅叮嘱道。
闫阳连连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阳儿。”
“嗯哼。”
“你怨我么?”程述缓慢地说,
“我怨你干什么,”闫阳知道程述指的是自己出事那次,他握着程述的右手,看着上面因为打点滴留下的针孔,“又不关你的事。”
“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程述轻声说,“他会盯上你,也是因为…”
“小述,”闫阳打断他的话,盯着程述直挺的鼻梁,问:“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快递,让你在那个时间点出去。”
程述没有说话。
“你看了我出事那天的监控,认出他了,是吗?”闫阳不傻,又很了解程述,“是我想的那样吗?”
知道自己的父亲肯定会来找他。
程述叹了口气,承认:“是。”
“你笨死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闫阳鼻子一酸,眼泪从脸颊滑落,滴在程述手背上。
“有,太久了,我等不了,我太怕了。”程述抬手,掌心贴着闫阳的脸,指尖轻轻摩挲,“突然这么聪明,有点不习惯,明明平时看着傻乎乎的。”
“滚蛋,我一直很聪明的好不好。”闫阳摁着他的手骂他,“那周却是怎么回事?”
“他们逃跑后,在北城区抢了另一户,那家只有老人和一个年级和我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周却认识他。”程述解释,“周却找我要竞赛的卷子就是给他的。”
“所以他还真是找你要卷子的啊?”闫阳以为周却随口唬他的。
“是真的要卷子。”只不过他们要对付的人是同一个,合作一下罢了。
“那你们不应该是准备得很充分的吗?”闫阳瞥了一眼程述打着石膏的手,“怎么最后变成这样。”
程述一噎,沉默了几分钟后说:“阳儿,你让一个男人去回忆自己被打的细节,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好吧。”闫阳也不勉强,反正他知道事情大概就够了。
两人聊了大半小时,杨梅梅喊的跑腿也到了,不光有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脸盆和水桶。
今天前前后后忙了一天,连着爬了两座山,身体上已经累得不行了,接着又被程述的事这么一吓,精神紧绷了一晚上,现在放松下来,特嫌弃自己身上的气味儿。
晚上的医院还是挺让人害怕的,虽然灯火通明人也不少。闫阳以最快的速度去热水房接了大半桶热水提回病房洗漱。
草草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闫阳觉得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累得不要不要的了。
他把陪护椅椅背往下调了一截,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舒服得直吸气。
程述看他这么高个人靠在那么小的椅子,长腿伸直了一大半都搁地上,很是心疼,“来床上睡。”
“我不。”闫阳无情拒绝,他知道自己的睡相不好,真和程述一起睡,估计他明天手上的石膏要重新打了。
病房里再度恢复安静,闫阳缓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把最亮的那盏大灯关了,病房里瞬间暗了不少。
关了灯后闫阳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屁股坐在陪护椅上,拧着身子趴在床边,一只手握拳托着下巴,看着程述嘴角青紫的那块,低声说:“你现在好丑啊。”
程述很慢地眨眼,“有多丑?”
“一般丑吧。”闫阳凑过去了些,小心翼翼地在程述嘴角吹了口气,“晚安。”
第65章
和大多数母亲一样,小孩出事,程晓晓在得知事情的当晚,就从京市赶回南城,到达医院时也才早上六点出头。
那会儿闫阳也没睡多久,门一开他就醒了。
看着程晓晓眼眶发红的坐在床边,闫阳很识趣地说出去买早餐。
医院周围的路口都有买早餐的小摊,虽说时间早了点,但排队买早餐的人还不少。
闫阳挑了个近点的摊位排队,买了三人份的白粥烧麦小馒头,要付钱的时候,怕程述吃不饱,他又加了个块蒸米糕。
在回医院的路上,走在闫阳前面的是一对母女,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跟母亲说:“我这次月考又考了第一名!”
“真棒!等爸爸醒了听见一定会很开心!”
“我下次考试还会得第一的!”
考试……
闫阳猛然回过神,程述明天有考试!
回到病房,闫阳看见自己爸妈也在这,几个大人在床边说着话。
他把早餐放到餐桌上,自己拿了俩小馒头坐在床边嚼。
“怎么了?”程述转头轻声问他。
闫阳也不瞒着,直接把自己想的事儿跟他说了,“要不不去了吧?”
光考试就得考四天,还来回折腾的。
程述眸子微弯,摇头道:“我只是左手动不了,脑子能转右手能写,为什么不去?”
闫阳“嗯”了一声,他一直都知道的,程述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那程阿姨会让你去吗?”
“想这么多。”程述扫了眼几个大人那边,抬起右手弹了弹闫阳的脸,轻声说:“她会同意的。”
果然,在程述向程晓晓说了自己明天去考试决定后,程晓晓只是沉默了会儿,然后说了一句“你觉得可以就去”,便没有再说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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