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转移 第8章

作者:二十迷川 标签: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江昀清单手握着相框,垂眸盯着里面的东西看。失去生命的蝴蝶被困在透明玻璃里,失去了自由,但获得了可以一直延续到永远的色彩。

江昀清不知道这样值不值得,但如果他是这只蝴蝶,凋落过后他大概会更加向往自然的泥土,而不是像这样被风干血肉变成一幅供人观瞻和评判的画。

“谢谢。”江昀清说。

他的脸上又带上了一贯“看起来很愉快”的笑,仿佛刚刚盯着标本走神的样子是陆闻川眼花产生的假象。

陆闻川不知道他到底高不高兴,但很清楚自己不应该直接这么问。

于是他回给江昀清同样安慰的笑容,对他说“早点休息”,然后转身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天两人启程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要走的任远还没起床,是孟识和大伯送的他们。

大伯一边埋怨陆闻川走得太仓促,一边从酒窖里拿了不少自己酿的桂花酒塞进了后备箱,说等陆闻川下次回来要做酒酿圆子给他吃。

孟识则站在一旁满脸的纠结和不高兴。陆闻川象征性地宽慰了她几句,接着就看到孟识皱着眉,把一直绕在嘴边犹豫着的话问出了口。

“你该不会真要找个让你入赘的嫂子,再也不回来了吧?”

江昀清正跟在后面盯着那几瓶密封的桂花酒看,闻言扭过了头来。

陆闻川简直无地自容,咬牙切齿地让她管好自己,少说别人,而后又催促着江昀清赶紧上车,以时间来不及为由尽快启程。

江昀清不知道在想什么,上车前又扫了眼后备箱里的桂花酒,在车子发动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那酒是你酿的吗?”

陆闻川正在起步拐弯,专注地看着前面路况,随口回答说:“不是,大伯自己酿的。”

江昀清点点头,等拐上主路,又听到陆闻川继续说:“前两年的确是我自己在酿,但后面因为回来得比较少了,大伯又很好这一口,所以就自己买了酒曲摸索着学会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江昀清安安分分地坐在副驾驶上,平静地注视着面前仪表台上正在冲他摇头的吉祥果摆件,“就是想起来,上次来南清问大伯要过酒喝,喝完以后觉得不错,就想买几瓶回去,但大伯说市面上买不到,是老板自己酿的。”

江昀清大概不是那种能外向到问人要酒喝的人,陆闻川直觉这段回忆肯定跟对方那位过世两年的前任有关。

但他没有多问,或许是因为江昀清平常说话的语调过于单一,他头一回听到对方讲述回忆时用这种近似于轻松的语气,所以不忍心打破。

陆闻川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大伯这酒是用白酒泡的,度数要高很多,也没那么甜,等回青城拿给你尝尝。”

江昀清再次对他说了“谢谢”,语气平平,又恢复到了陆闻川认知里单一的状态。

陆闻川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觉得江昀清的那位前任或许对江昀清是真的很不错,以至于江昀清只有在提到和对方有关的事或回忆时,情绪上才会产生些许的波动。

这一点只有真情实意的爱才能催化,但凡掺杂进任何杂质都不会产生这种效果。

陆闻川没再说话。他忽然不太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了,更不想在两个人的空间里江昀清一个人闷着想太多。

于是他抬手关上了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将车内空调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保持着氛围的安静。

没一会儿,江昀清睡着了。

今天天气依然不怎么样,陆闻川看了眼天气预报,发现今天会有雷阵雨,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

他无聊地开了一个多小时,抵达了第一个服务区。身边的人依然在睡着,脸偏向他,眉心轻皱,浓密的眼睫微微颤抖,看上去很不踏实的样子。

陆闻川觉得应该是座椅太高,睡着不舒服,想着等待会儿江昀清醒了要提醒他调整一下座椅,不然这样窝着,手臂也不会好受。

车在服务区停了将近十分钟,陆闻川迟迟没有下车。

他靠在驾驶座上,盯着身边人熟睡的面容,很想问问对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他记得江昀清从早上到现在好像都还没有进食,眼下已经快要中午了,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如果眼下错过,等下他醒了大概率会很饿。

但陆闻川还是没有开口,在寂静安适的环境里安静地注视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在停车后,江昀清睡着的第十三分钟里,抬起手指,试探着轻轻碰了碰江昀清弯翘的眼睫。

【作者有话说】

恋爱进度50%~小陆加油!

第0009章 温凉又柔软

客观上来讲,江昀清的确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眼型偏长,压出来的双眼皮褶皱偏窄,睫毛纤长浓密,鼻梁山根高挺,双唇红润富有光泽。

这种客观意义上的漂亮很容易让人在看着他的时候产生主观上的愉悦,没有人能拒绝美的事物,但陆闻川却觉得自己跟那些人并不一样。

事实上,陆闻川在酒吧和民宿都见过不少漂亮的人,比江昀清更好看的比比皆是,他一直都觉得吸引自己的并不是对方的脸,而是对方身上那独一无二,始终化解不开的情绪。

江昀清像暖阳下一场无声的细雨,橱窗里半遮半掩的精美瓷器,也像南清的雾。

南清的薄雾下有很多迷人的风景,比晴天时的走马观花,更加富有惊喜,也让人更有探索欲。

南清是这样的。陆闻川觉得,江昀清也是。

他不免又想起对方身上和白皙皮肤呈现出两种极端的艳色鱼尾,想起对方从医院回来后就一直如影随形的疲倦,甚至还有昨日他接起母亲电话时的犹豫迟疑。

陆闻川留心了很多,但他一直不问。

可他不问,并不代表他完全不好奇。

车窗上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憋了两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江昀清似乎被吵到了,闭着眼睛紧紧皱起眉。陆闻川在他睁眼的前一秒收回了手。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解开安全带,没和江昀清有任何视线触碰,在江昀清活动因为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的脖颈时,平静地询问:“到服务区了,要吃点什么吗?”

江昀清还带着刚睡醒的迷惑,待到视野清晰后,没先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说了句:“下雨了。”

陆闻川“嗯”了一声,向他解释不会下很大,又把刚才的问题再次向他复述了一遍。

江昀清不是很饿,让陆闻川只顾自己就好,不用管他。

“那喝的呢?”陆闻川又问。

然而问完他又觉得,要江昀清做决定,一定又会像刚才一样得到否定的答案,便把问答题改成了选择:“咖啡还是饮料?”

“咖啡吧。”江昀清终于没再拒绝,“意式浓缩。”

陆闻川说“好”,但车里只放了一把伞,他便让江昀清在车里等着,自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车门开启的一瞬间,被雨水浸泡过的清新泥土气息携带着冷风卷了进来。江昀清清醒了许多,看着陆闻川渐渐走远,抬手揉了下自己的眼。

陆闻川回来得很快,拎着一堆吃的还有江昀清要的咖啡钻进了车里。

江昀清看到他的右侧衣袖湿了一块,觉得外面的风太大,以至于陆闻川将咖啡递给他时,无意间相触碰的手指都是凉丝丝的。

“这里有面包还有三明治,饿了自己拿。”陆闻川说着,转头看向正在小口喝着咖啡的江昀清,忽然想到两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江昀清也是像现在这样,在下雨天坐在他的车里,喝着并不合口味的咖啡。

注意到他的视线,江昀清转过头来,主动对他说了声“谢谢”。

陆闻川却不理解他的口味,对于他来说,寻常的拿铁就已经够苦涩了,不加奶不加糖的咖啡简直无法忍受。

他忍不住问:“这样喝胃能受得了吗?”

江昀清下意识想开口,却没立马答上来。

他忽然想起当初在得知自己喜欢这类咖啡时,宋淮之难以言喻的表情,那时候宋淮之问出的问题跟陆闻川一样,连神情都大同小异。

“还好。”江昀清慢半拍地回答。

陆闻川点点头,但从点头的幅度来看,仍旧十分不理解。他重新系好安全带,离开车位,再次拐上了高速。

期间,江昀清一直在用余光盯着陆闻川看。

从某些方面来看,陆闻川其实和宋淮之很像,衣品、性格,对他的态度都如出一辙,常带给江昀清不切实际的错觉。

但江昀清很清醒,不会产生错误的情感投射,更不会将自己的压抑和消沉错误地分担到对他抱有善意的人身上。

他在情绪的围墙里走不出去,也不会将别人带进来。

“到青城后你要直接去医院吗?”陆闻川问。

江昀清单手握着热咖啡,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听到陆闻川说:“你爸妈在哪家医院?”

江昀清报了个医院名字,又听到陆闻川说:“那还挺巧,刚好在我家附近。等到了我直接送你过去吧。”

江昀清点了下头,不厌其烦地对他说了声谢谢。陆闻川不厌其烦地听着,江昀清对他说过的感谢太多,他完全数不过来,并且已经习惯。

“你之前一直住在青城吗?”许是下雨天太闷,江昀清一边注视雨刮器的运作,一边没话找话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闻川跟他侃侃而谈讲过自己的经历,说他自己也是青城人,只不过因为成长过程中一直两头跑,所以对南清比大多数人都要熟一点。

“是啊。”陆闻川语气理所应当,“我爸妈都是青城人,我当然住在青城。”

“那怎么想起在南清开民宿了?”

陆闻川顿了下,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江昀清讲过民宿的来历:“民宿是我爸妈的。”

陆闻川解释说:“他们三十多岁的时候去南清旅游,遇见了彼此。在一起结婚后,对南清那个地方有所留恋,就一块开了家民宿,雇人帮忙照顾。”

陆闻川回忆道:“听我妈说,他们是在情人桥看日落的时候遇见的,那时候是旅游旺季,人太多,我爸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差点儿栽水里,幸好我妈在旁边及时揪住了他。不然情人桥那边的水那么深,他还真不一定能爬得上来。之后我爸还因为这件事专门去学了游泳。”

江昀清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陆闻川讲起自己父母时的样子让人感觉到幸福和憧憬。从这一点江昀清就可以看出,陆闻川一定是在充满爱的氛围里长大的人,只有他的成长被爱包围着,才会有余暇分出多余的善意去帮助别人。

“这还不算什么,”陆闻川继续说,“更有意思的是,在遇见彼此之前,他们都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单身主义。”

江昀清说:“那你这次回来,的确该去情人桥看看。”

“他们走过那么多地方,我一个人逛不过来的。”陆闻川顿了下,又试探说,“你呢?你跟你父母……关系怎么样?”

江昀清有一瞬间的犹疑,他觉得应该是昨天自己接电话时,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被陆闻川看到了。而且照陆闻川的语气来看,他应该是犹豫了许久,才在这么一个看似合适的节点上问出这个问题。

江昀清倒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兴许是潜意识里觉得陆闻川值得信赖,又或者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不会觉得事实有多么的难以启齿。

于是他靠在椅背上,在车子穿行进隧道时,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太好。”

陆闻川没忍住问:“为什么?”

“没有任何一对父母想要一个同性恋的儿子。”

“但你很优秀,挑不出什么缺点,这样都不行吗?”

江昀清觉得他的说法很天真,自嘲地笑了笑:“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如果说大学时期出柜只是让江昀清和家人之间的关系略微僵化,那毕业那年,擅自将宋淮之带回家算是彻底触动了父母的逆鳞,直接将家庭关系降到了冰点。

江昀清至今都还记得父母将他赶出家门的情景,母亲的怒火,父亲的斥骂,任宋淮之八面玲珑,面对那样的场面也是哑口无言。

江昀清一直都觉得,以宋淮之的性格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但自己的父母却明确地告诉他们,那个家里不欢迎他。

或许也不是不欢迎宋淮之。江昀清想,他们只是不欢迎任何跟他有不清不白关系的男人踏进家门。如果性别换一下,就像父母期望的那样,安安分分找个女孩恋爱结婚,或许结果会大有不同。

但江昀清不愿意,甚至在父母找到他,说出“只要老老实实结婚,其他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句话时,罕见激烈地反驳了回去。

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得太过执拗,他不愿意忘记宋淮之,所有人都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他不能,也做不到,所以他活该忍受父母的失望和不解,活该忍受亲人之间渐行渐远。

陆闻川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余光里,江昀清一直垂着眸,像是在认真回想那段让他狼狈难堪的记忆。

陆闻川没得到确切的答案,但却不想再问,小心避开了前任的话题,宽慰他说:“这次说不定会是个转折。父母也是需要台阶的,见面以后好好聊聊,没什么矛盾是解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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