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 第269章

作者:苍迹 标签: 情有独钟 武侠修仙 近代现代

  更何况,他自认为守好大阵就是,又需要拿什么主意?他将那场面中的情形用那妖灵器一投影:“蜃海大阵本就有防护阵法,支应到援兵前来解围即可,还需要怎么应对?”

  这些军士厮杀在一线,多少同袍手足葬身妖腹,听到何以焕这“没骨气”的回答,当即就炸了:

  “这些妖逆竟敢打上门来,缩头不出算什么本事?!”

  “我马老三在前线浴血奋战可从来没有退缩过!没得坏了老子的名头!”

  “若不严惩,叫这些妖逆怕是要生出对我临海军小觑的心思来如何是好?!”

  ……

  纷纷乱乱的七嘴八舌令何以焕怫然不悦,他不懂军阵,却也知道各人该做好各人的事情,他不擅战阵指挥,若是擅自开营应战,出了什么纰漏又该如何是好?

  当即大声喝道:“够了!我意已决!”

  多数校官、尉官脸上满是愤懑,虽慑于何以焕平日地位不敢多说什么,可义愤都满满写在脸上,却也有部分冷静的紧皱眉毛,别有考量。

  何以焕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却是他身旁一人笑道:“诸位大人,何师亦是稳妥之见,我等虽为妖灵器师未曾上过前线,但与诸位同仇敌忾之心亦是一般无二。可现在诸位将军不在,唯何师在营中,守成持重亦是应有之意,诸位不妨回去整顿好人马,求救之信已经发出,待哪位将军返回当即便可率领诸位杀个痛快,此时便不要介怀了罢?”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竟是让这吵嚷的局面渐渐平息下来。

  何以焕亦是松了口气,强行弹压亦不是他的本意,能令这帮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心平气和地听话再好不过。

  因此在杜子腾递过来一个眼神之时,何以焕很快道:“正是,你们先散了回去整顿兵士,恐怕先回来的多半是你们宋将军,他自临海城赶来绝不会太慢。”

  这些校尉一听也觉有理,最先回来的怕还真是自家将军,围在何师身边又出不了大阵,倒不如回去好好约束一下军容,表现得好的话,稍晚还能向宋将军请求出阵一战呢!

  这些校官尉官连同那些妖灵器师便都散去,何以焕转过头来朝杜子腾叹道:“今日多亏萧大师你在场,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杜子腾却是摇头:“此事怕没有这么简单。”他顿了顿问道:“营盘重地,辎要皆在此,我临海军怎么竟没有留下一位将军值守?”

  何以焕亦是脸上凝重:“妖军近岸,此乃前所未有之事,此处妖气比之深海已然稀薄许多,且此时沿海数十城皆投入大量兵力到百川海中,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还能有气力攻打营盘的。”

  杜子腾皱眉:“前所未有……”

  妖族叛军在海边与深海相比根本没有什么优势,又怎么会凭白浪费自家的兵力?

  何以焕亦是头痛:“唉,最近真不知是怎么了,一切都如此叫人心中难安,妖族叛军古来有之,但在深海中亦不过是零星出现,近日自从那一阵妖气、灵力的异常波动之后,却是绞了一股又生一股,简直绵绵无尽,临海城连城防都调了不少人过来,却依旧左支右绌,难以应对。圣师岛从不过问这些‘小事’,现在竟然频频插手,现在倒好,我临海城投入这般多的兵力,妖逆竟然直接打到岸边来了!”

  杜子腾皱着眉头,开口道:“何师,此事怕是不简单,恐怕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妖族这一次突如其来又极难镇压的叛乱之举,杜子腾心知肚明是什么诱发的,可他绝不相信他心血来潮对法天大阵的一次扰乱会让妖族军力突然变得这么强大。

  一个看似偶然的结果背后肯定有种某种必然。

  何以焕心中突了一下:“怎地?”

  杜子腾正准备开口解释,营中突然传来沸腾喧嚣的声音,无数条讯息犹如潮水般眨眼间就把何以焕淹没,他手忙脚乱中收了一条,却是神情大变再次投影出蜃海大阵中的情形:只见那白雾茫茫的阵中,依旧有许多妖族困在其中打转,可那雾此时却如流水一般先是缓慢地流动、然后迅速地奔腾起来!

  投影很快顺着那白雾飞快移动着,最后定格在一张密密麻麻遍布利齿的巨盆大口中,无数利齿的中央犹如一个黑洞,无数茫茫雾气就那般消失其中,这竟是一只在吞噬灵气的妖兽!

  而整个蜃海大阵却是建立在这灵气的基础之上,再这么下去,蜃海大阵很快将崩解,整个营盘的人连同辎要都将暴露在妖族叛军面前……何以焕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第294章 定月弓威

  同样是看到这可怖而绝望的一幕,杜子腾却是满面镇定,只是语速略微加快了一些:“大阵还能支持多久?”

  何以焕驻守蜃海大阵,一直风平浪静,虽能从换休的军士身上看到前线战阵的残酷,可又哪里真正见过这样几乎相当于一个城池大小的妖兽出现在自己眼前,此时失魂落魄下,若不是他百余年身为妖灵器师的素养已经深入灵魂,恐怕亦不能只用自己那点可怜的潜意识估算出结果:“半个时辰……”

  说出这个结果,何以焕的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在修士的心目中,半个时辰是不过眨眼光阴,可现在,只需要半个时辰,整个蜃海大阵就会因为灵气被抽干而直接消失,临海军的营盘将彻底暴露在还在源源不绝、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妖族叛军之下。

  何以焕此时眼前发直、胸口滞痛,竟是一时傻在了原地不知采取何种措施。

  他只是个妖灵器师,知道该如何为临海军制造妖灵器而已,又何尝似那些将领日日遇到这生死危机、命悬一线?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将领在军中,他手中只有一支不那么听话的疲惫之师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只懂妖灵器制造的家伙,他唯一依仗的蜃海大阵却即将告破,简直是一个死局。

  杜子腾却是冷静地道:“何大师,现在下令吧,一,所有妖灵器师负责将所有辎要收拾起来,特别是那些妖灵材料、炼制妖灵器的阵法器皿,如果不能收拾也一定要毁掉;二,将所有军士集合起来,由妖灵器师从旁协助,准备应战。”

  何以焕定定的目光转向杜子腾,却见他一脸淡定从容,近在眼前的死局在他眼中似乎亦不过只是平常。

  到得此刻,何以焕突然发现,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萧大师。

  时间紧迫,杜子腾见何以焕愣愣的,心中叹气,若不是自己也困在这临海军中,他们待他一直也算周到客气,他才懒得趟这浑水呢。

  妖族这么大的动作,又岂是突发奇想,背后定是重重阴谋,可眼前这唯一可以把控局势的家伙却是吓得呆住,说不得,杜子腾只能耐下性子来解说道:“妖族胆敢近岸而战,所恃者恐怕就是这噬灵妖兽,破阵恐怕已成定局。对方花费偌大心思袭击营盘,恐怕所谋非小,我方辎要绝不能落在敌方手中!”

  何以焕深吸一口气,神识闪动间,数道传讯已经朝底下负责的妖灵器师而去。

  杜子腾点了点头,何以焕却是转过头来道:“萧大师,我于这等场面并无经验,还请你不要吝惜指教。”

  杜子腾却是一拱手略微谦让,却知眼前这迫于眉睫的危机他亦难脱身,更难将临海军弃之不顾,当即道:“阵破之后,临海军便需与对方短兵相接,自然要提前布置好,营盘之内,妖灵器师一样可以布设阵中阵,而且,您可是忘记了我们先前忙碌的那些东西?”

  何以焕眼中光芒一闪,面上顿时大喜:“正是!我怎么把那些东西给忘了!”他面上随即一忧:“那些东西本是需要他们练习试用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大批量投入军中,如今时间这般仓促……”

  杜子腾见何以焕犯了这研究人员的通病,在这等紧要关头上患得患失、犹豫不决,他当即斩钉截铁地道:“那便借诸位妖灵器师临时布设的阵法阻上妖族一会儿,这点时间足够阵前练兵了!”

  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何以焕按杜子腾所述将命令一一下达,心中却是无比期望那宋将军、甚或是莫如故,不拘哪个在沙场战阵前历练过的能够及时回来,替他接下眼前这于他而言为难至极的局面。

  可杜子腾却是清醒无比,若他知道何以焕的想法,定然会嗤之以鼻笑他天真,妖族连吞噬灵气的妖兽都准备齐全,选择的时机如此完美,对于援兵又怎会没有准备?

  归根到底,这些与妖族打过太仗、赢得太轻易的临海军修士们心中对手还是过往模样,都是些乌合之众,而杜子腾却清楚,能设下这样的局,临战之术,妖族已经与人类修士相去不远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能有这种布局的妖将也必不是才出现的,妖族被压迫得太久、蛰伏得也太久,杜子腾看着阵外渐渐稀薄的灵气,仿佛已经隐隐可以嗅到带着腥气的妖息,他心中有种预感,眼前这不同寻常的一日,也许就是百城界人族与妖族关系的转折点。

  深沉夜色中,大海滔滔,平素平静如镜的百川海,此时仿佛个扔下一切面具、终于露出狰狞面目的怪兽,汹涌着、咆哮着。那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正在浮出水面,以修士目力,夜色中亦可清晰看到它浑身布满褐色倒刺,甚至还挂着不少淤泥水藻、竟仿佛是才自深海之底苏醒过来一般,灵气犹如奔涌的江河涌向它那张深不见底的巨口。

  蜃海大阵中的修士们已经知道了这妖兽出现的目的,这当口胡思乱想无助于事,繁重密集的命令如流水般下达下来,忙碌中,那些不安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不知是谁突然出声道:“啊!它下去了!”

  那噬灵的妖兽好像吃得太撑了一般,吃力地合拢嘴巴,庞大的身形缓缓下沉,在海面造成一个恐怖而巨大的漩涡。

  蜃海大阵中,想起一阵欢呼。

  杜子腾踩在伐烟阁顶,面色却是十分沉静,没有半点喜色。

  看到欢呼的人群,他却是叹息:“伐烟阁……真是好名字。”这是距离前线战场最近之处,在阁顶将前面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面上犹带喜色的何以焕不解地看向杜子腾,却见对方眉色不动,语气冷硬如冷雪:“下令吧,叫所有人必须加快速度!如若在盏茶时分内不能完成任务的,军法处置吧。”

  何以焕一怔,可这当头前面几次事情中,他已经形成了惯性,未待他明白,这项命令已经下意识地落实了下去。

  杜子腾凝视远处,对这隐藏幕后的指挥者更是高看了一分。

  欢呼的人群大概是收到了这命令,立即散去匆匆执行命令,可脸上却也犹带喜色。

  可很快,随着一声嘶声大叫:“天爷——!”

  漆黑夜幕下,海面陡然间多了三道巨大的喷泉,这场面若是在日光、月光映照下定然会美丽到极致,可是眼前却只有夜幕漆黑如墨,浓得化不开。

  随着三道喷泉渐渐消失,三张密密麻麻布满利齿的巨口同时出现,蜃海阵中那些原本重新开始忙碌的修士们,伴随着无数声凄叫混乱和镇压的怒吼,加倍开始忙碌起来。

  原本就已经在第一只噬灵妖兽之下变得透明的蜃海大阵,此时面对的是三倍吸力,那透明壳状的大阵上传来咯吱的响声。

  而临海军仅剩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所有军士前所未有地手中握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妖灵器,杜子腾站在他们面前:“你们有半刻只可以熟悉手中妖灵器,胆敢直接激发者,斩无赦!”

  他们刚刚换休回来,却也听营中兄弟说过这位新来的萧大师乃是货真价实的妖灵器大师,极其厉害,此时他发下这新的妖灵器下来,又是在这种要命的关头,定是极其紧要的,谁敢不听?

  头顶大阵已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就像在风中的那一枝残烛,摇摇晃晃随时可以破灭,终于随着“波”的一声,所有阵中灵气最后化作一阵轻烟朝三张巨口滚滚而去。

  腥臭的妖气铺天盖地而下,这妖气仿佛某种兴奋剂流入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士身体中,他们双眼瞬间点亮,神情却是紧张又兴奋,手中妖灵器甚至情不自禁发出嗡嗡轻响。

  可这一切之后,周遭瞬间静谧起来,就好像妖族们都已经凭空消失了。

  突然有修士道:“你们……听到了吗?”

  再然后,所有军士就都看到了他们阵盘边缘此时正在发光——那是一排排牙齿,妖族竟是打算把他们的营盘直接吃掉?!

  杜子腾却是脸色冷静,何以焕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面色紧张,想问些什么却不敢开口。

  临战指挥,杜子腾不敢再通过何以焕来转达,此时,他手中数道讯息犹如落雨般传向营盘的四面八方。

  营盘上,仓促布置的阵法开始发挥作用,随着结冰的声音响起,营盘边缘竟是起了一层厚厚凝冻,那一排排锋利的白芒就此定格在彼。

  妖族并不愤怒,甚至是人类的修士们亦不敢放松,因为他们知道这东西困不住这些连营盘都能吃的妖族!

  清脆的咔擦声响起,冰渣在大阵边缘飞溅起来,杜子腾嘴角一勾:“所有将士听令,手指月一位,一,二,三,放!!!”

  虽略微有先后方位之差,可是当所有军士看到自己手中那一道光箭,在这命令之后,犹如一滴水般汇入整齐的阵列之中。

  夜空中,犹如凭空起了一道飞快移动着的光潮,连贯不断的破空声中,光潮向着海面上所有妖族当头狠狠坠落!

  轰然一声巨响,无数妖族的身体七零八碎飞上了半空。接近营盘这个方向的海面上,几乎是清出整整一片空地。

  即使是手中握着那把银色长弓的修士们也是愣住了,看看那海水回落、布满浮尸的海面,再看看手中长弓,没有办法想像,方才那恐怖一击是他们做到的。

  何以焕嘴唇翕动,双腿隐隐发颤,他听萧大师反复强调标准化,亦曾亲身体验过定月弓之威,但哪怕就是他这个精研战阵武器的妖灵器师,也绝对没有想到,当真正在千军万马的海战之中,竟有能如斯之威:定月弓出,风息浪平。

  再次看向杜子腾,何以焕的眼中已经隐隐带上了畏惧之色。

  杜子腾却是声音平静如故:“所有将士,举起定月弓,手指月二位,一,二,三,放!”

  这一次,对那个声音再也没有任何迟疑的军队动作整齐划一,道道光箭化作银色光潮,竟带起了呼啸,犹如海浪拍打沙滩一般,夹着奔雷之势,向海面平推而去!

第295章 策算无遗

  定月弓是杜子腾在临海军真正开始制造的第一批制式武器。

  临海军中材料库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靠近大海,有些妖灵材料的数量之巨,简直难以想象。

  否则就是杜子腾再如何天纵奇才,没有大批量的材料,要批量制造武器也是瞎话。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有材料,同一种妖灵材料之间也未必见得是完全一致,用这些略微有差异的材料制造出差异近无的妖灵器,整个百城界恐怕也只有杜子腾可以做到。

  在妖族与人类的悠远交战史中,人族虽然有妖灵器的威力、高阶修士层出不穷,可是,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眼前这可怕的远程火力打击的武器,似这种远程火力密集覆盖,对于自海面而来的妖族而言简直是无法对抗的灭顶之灾,除了死亡与逃避,根本没有第三条路。

  近处的阵法围困配合远程的火力打击就已经让妖族的主力损失惨重,其中甚至有两只那能够噬灵的妖兽,简直叫妖族心中泣血,残存的一些兵力亦只敢沉入水下,不敢露面。

  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叫何以焕心中略安,这般压制的战局哪怕是在前线亦不多见,至少妖族是不敢上前了。

  他看着身旁杜子腾指挥若定,在这尸横遍海的场面面前,竟是连眉毛都未抬一下,语气始终平静如一,再瞅瞅那定月弓和杜子腾方才指挥齐射方式,回过味来,如果不是这一次危机,不是由萧大师亲自指挥,哪怕是生产了定月弓,他不会让军士这般使用,恐怕最后也是白白辜负了这逆天一般的妖灵器。

  火力压制几轮之后,杜子腾不再下令齐射,反而对周遭校官道:“留下一小队值守,其余队列原地休整。”顿了顿又补充道:“回复灵力,不要吝惜灵石。”

  这帮临海军中的小校、小尉们如今对杜子腾那是服气得不能再服气,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无比的景仰崇敬,恐怕看着临海王他们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杜子腾的命令自然也是不打折扣地好好执行了下去。

  军士们休整之时,难免握着手中的定月弓兴奋地窃窃私语:“这玩意儿可从没有听到风声啊!可真是带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