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迹
年幼的沈天云那个时候只觉得眉眼毅然的娘亲是那样高大,那样值得他依恋,可是当天夜里,他的娘亲便落水,死在了这溪流之中。
镇上所有人都说这是水神的惩罚,可如今回想起来,沈天云听到地上方才软倒的“怪物”们竟开始发出低低呻吟,手中辟邪剑安静无声,可他却眯起了眼睛,有种再次拔剑的冲动,人心……有时或许比这世上最可怖的邪物还要可怕。
纵使邪物消失,这溪涂镇也终究不能让他有半点流连之意。
所谓归宗,不过只是为了领晴儿回来见见爹娘罢了。
想到这里,沈天云脚步不停,只遥遥向柳夜阑一行人行了一礼,便扶起自己的妻子,丝毫没有停留地离开了此地。
柳夜阑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在这小镇之中,心中亦是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怅惘,他环视周遭那些纷纷与自己的亲人“团聚”的镇民,好似一夜惊魂中所有一切的黑暗罪恶都已经随着阳光的出现而消失,可是,在一声悲痛欲绝的哭泣之中,终究是提醒着所有人,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再也不能回来,就同这镇上夭折的许多幼童一般。
仿佛知道他此刻心境,童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只低声道:“柳兄,终究你……大家都安然无恙。”
柳夜阑苦笑,说的也是,经过这恐怖诡异的一夜,童青与他还能这般安然交谈,已然是大幸了,只是,他看着童青低低咳嗽,不由又皱起眉毛道:“你不该来此地的。”
童青却是斜睨了他一眼,却是不再说话,柳夜阑见他面色苍白,亦再无心情在此地停留,只想着这小镇中缺医少药,他想知道之事也已经差不多查探清楚,还是应当赶紧返回安平给童青找个大夫好好看看才是。
柳夜阑甚至没有去看那想与他再说些什么的沈氏老族长,只与蒋叔致简单交谈之后,他们这一行人竟也与沈天云一般,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地径自起程离开了溪涂镇,竟连那沈氏族长再三挽留都没有耽搁他们半分功夫。
马车上,看着童青再次陷入沉睡,蒋叔致的目光自童青苍白的面色流连至那只牢牢抓着柳夜阑衣角的手上,神情是他自己也未意识到的复杂。
柳夜阑却是在这马车颠簸中,伏案写着什么,好半晌,他抬起头来,看到蒋叔致复杂神情,便不由道:“三哥,怎么?”
蒋叔致看着浑然不觉的柳夜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童青无疑是父亲最看重的一个孩子,自幼身世那样坎坷,却偏偏有了这样的心思,不论是换作身边哪一个弟兄,蒋叔致都能笃定,自己必是会再三劝解,甚至将二人远远隔开,可对于童青,自幼畸零孤独,那样的决定……会不会太过残忍了些。
蒋叔致竟然就此沉默下来,柳夜阑神情间却是十分疑惑:“三哥?”
蒋叔致心下苦笑,瞧,这书呆子自己却是半分也没有觉察哪,自己这表弟可当真是……唉。
看着柳夜阑,他只生硬地转了话题:“这么说来,张王两户灭门之案,你是已经有了准数了?”
柳夜阑思虑道:“却也未见得。”
蒋叔致讶然:“难道不是这镇上那敬水衫背后的邪物所致?”
柳夜阑却只在蒋叔致的追问中意味深长地道:“邪物?呵,或许吧。”
邪恶的……从来不只是神鬼话本中那些非人之物啊。
柳夜阑随即道:“此间事恐怕还要向蒋县令明言,其余的,既然县衙已经将一切推到马三头上,便也不必激起民间不必要的猜测,只是这溪涂镇恐怕还需县令大人多费些心思。”
蒋叔致本以为令张王两氏灭门的必是那邪物无疑,毕竟,离开溪涂前,他已经从沈氏拼凑出了王氏搬离溪涂前后始末巨细:那王氏次子本就不学无术,却偏偏在镇上一群地痞流氓的教唆下向水神发了愿,要通过童子试,他识得的字都没有几个,怎么可能通过?
可他却偏偏通过了,王氏二老连同王氏长子知道真相之后都是极其震惊,水神之愿既已灵验,自然是要还愿的,家中那件敬水衫难道要套到自家孙儿孙女身上?再如何不舍,镇上代代相传的规矩便是如此,否则水神降临的惩罚没有任何人承受得起。
可事到临头,王氏长媳却后悔,直接将那套到儿子身上的敬水衫搡到了自家丫环身上。
随后便有了王氏全家连夜逃离溪涂镇之事,至于那丫环,水神自来不会收童孩儿之外的祭品,王氏为防意外,却还是悄悄将那丫环送到了溪水之中,最后沦落那样一个神智全无的怪物,无怪乎王氏到了安平急于驱逐马三,不过是怕这些诡异黑暗之事包不住罢了。
后来王氏灭门之事,蒋叔致看来便是那邪物报复不守祭礼规则之人,至于张氏,既然与刚刚搬到安平的王氏交好,又是与王氏一般的灭门惨案,必也是一样,犯了那邪物未给祭品的规矩,没准就是王氏中人向张氏泄露了许愿灵验之事,张氏不似王氏在溪涂,对于敬水衫之事知之甚深,对于那邪物深深敬畏,恐怕更不会在意什么祭品,只会当个笑话听罢了。
这样恐怖的邪物,蒋叔致想想都不寒而栗。
民间多的是愚夫蠢妇,有时为了不切实际的愿望求神拜鬼无所不极,若是知道世上有这样一件事,只需要缝制一件小小的古怪孩童衣衫便能许一个灵验的愿望,想必定然会不顾一切去做吧。
哪怕是知道那愿望之后的代价,蒋叔致也很难去说,这世上没有人不愿意。
毕竟,不是每一对父母都深爱自己的孩子。
好在,这一切都已经终结在了溪涂,所有的敬水衫已经消失,阳光重新回到那一方小镇。
但他刚才听柳夜阑的口气,似乎溪涂这里还不能轻忽?
一时间,蒋叔致神情便有些紧张起来,柳夜阑却是认真道:“若是依我之意……”他看了一眼蒋叔致:“还是将这溪涂镇上百姓拆散迁出,由其余郡县城镇接纳吧。”
蒋叔致神情一凛:“你莫不是担心那邪物卷土重来?”
柳夜阑摇头道:“不是邪物,而是人心。”
随即他便不再多言。
此行发生的一切邪异阴森,叫蒋叔致措手不及间便经历了许多,待他回去将一切事禀告蒋县令时,这位执掌安平数十年的县令先是对自家三子的一番说法嗤之以鼻,什么邪物之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盛世王朝,朗朗乾坤,哪里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当是自己这三子又一次恶作剧,只是当他在与蒋叔致好一番争吵之后,写了一封信去往军中自己一位故交那里,收到回信之后,蒋衡独自一人在书房一天一夜。
蓝氏都有些担心之时,蒋衡却是将柳夜阑唤到了书房,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些什么,蒋叔致只看到,县中很快传下公文,溪涂镇水源枯竭不宜长居,溪涂镇那些镇民果然被强行拆分开来,迁往周遭各个郡县,这其间溪涂镇民的反抗自不必说,便是那些接纳的郡县,因为范围太广,也不是没有流言蜚语传出来的。
但蒋县令却始终默默做着这一切,什么也没有多说。
而柳夜阑也只默默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有多做。
随即,蒋衡更慎重地又写了一封书信,这一次,他是写给本朝国师,一身布衣,权势却牢牢凌驾于诸位卿相之上的那一位,内里只有一句话:鬼神之说,终非虚妄。
这迟迟抵达的一句低头,令柳夜阑当年被举荐入了钦天监,这个钦天监并非史册上那些只司天文、在人祸降临时负责出来背锅的钦天监,而本朝为了那位国师专门设立、不受三司六部任何所辖、只向皇帝陛下负责的新设机构。
短短数年间,满朝文武便见这位当初在帝都搅动风云却随时可以被捏死的白衣书生,就那样借着钦天捷径平步凌云,直抵天穹。
一言可决国运。
这句听起来儿戏的话到了柳夜阑这里,再也不是儿戏。
这位新任的国师大人,既不似前任国师,只喜将自己锁在钦天监的高塔上,亦不像史册中所说那些祸国殃民的妖僧妖道,喜欢在君王面前吹吹那些长生不死的概念,转头用概念套来的权势为自己作威作福。
帝都的百姓最喜欢向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吹嘘的八个故事里,第一个就是自己如何在街头与国师偶遇并且吹了一上午牛逼的。这位国师在大多数日子里,就像个普通人一般,出没在帝都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书坊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面对向他求看面相八字求测财运姻缘甚至求欢的广大民众,柳国师的表现一直非常淡定,一般都会客气礼貌地表示:不会/不能/不约。
这样接地气的国师,民间却有许许多多关于他的传奇,没有人能说得清那些事情是真是假,可至少一条,国师监国的这些日子中,庞大的帝国确实风调雨顺,极少爆发出激烈的天灾人祸。
甚至随着衰老,本应该如史书一般满心不甘、折腾风雨的帝王竟心境平和地接受了国师“人生谁无死”的论断,早早开始进行权力的平稳交接,号称要在有限的人生中走遍帝国大江南北,多多领略疆土风情。
这样的国师,无疑是矛盾、充满争议也却吸引目光的。
这位国师却从来不曾在意那些对于他的评价。
可人在世俗之中,世俗的目光便犹如漩涡,不是你想挣脱便能挣脱。
国师一直独身,连绯闻都没有。身为一直在躺枪、从未被超越的话题人物,关于国师的姻缘,一直涌动着无数传闻,有惊才绝艳遭天妒的孤独命运论,有泄露天机遭天谴的惩罚命运论……
这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中,国师始终静默不语,直到那一天,在民众已经对国师的独身习以为常之后,钦天监内突然有数人收到国师大人发的请柬,恩,没错,乃是国师他老人家婚礼的请柬,只不过,他所娶之人……乃是彼时已经升任为内阁次辅的童大人幼子。
举国上下一片诡异的静默。
国师大人并不以为意,他本来无甚亲族,邀请三两知己,再请钦天监内素来交好的几位同道,便算是齐活,至于童家,此时只恨不得与童青撇清关系,只嫌此事丢人现眼,自然是一个也不会出现的,但童青并不缺娘家人,安平虽然遥远,竟还是在婚礼前夕赶来了不少蒋氏族人,连蒋叔致亦在其中。
对于已经成婚生子的蒋叔致而言,眼看着柳夜阑与童青自当初溪涂一事步步到现在,他无疑是最为感慨的一个,与父亲母亲从震惊不信到不得不接受的态度不同,蒋叔致早料到二人会有更深的纠葛,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深到这般地步!
只是,这些年看着柳夜阑平步青云,却始终如一,蒋叔致心中那最后一点动摇亦不翼而飞。经历过当年那些事,他早已经明白过来,这世界恐怕也远比他们这等凡人所想更大,又何须拘泥于世俗之见,人生短短百载,连帝王都想挣脱世间束缚,他们这等庸人又何必自扰,为自己设下太多成见牢笼。
只不过,对于帝国内绝大多数的百姓而言,这个原本十分低调的消息很快因为主角的劲爆而传遍各大都城。
国师居然要娶个男人!
何等大逆不道!
不过,国师嘛,自然与常人不同!
在反应过来此事对童氏带来声誉影响越来越巨大之后,身为堂堂次辅,纵不能直接管辖钦天监、亦无法插手国师的“家事”,童次辅又岂能没有半点手段。
一时间,弹劾国师的奏折犹如雪片般涌向皇帝的案牍,连已然监国理政的太子一时都未能将这股汹涌镇压下去。
而帝王的回复只四个字:干卿何事?
就是啊,人家国师娶什么人跟你有关系吗?!
帝王的态度如此鲜明,可大抵是帝王赋闲太久,这些臣子们遗忘了当年的血雨腥风,竟有不少蠢货继续上书,翻天覆地一个意思:虽然国师嫁娶之事与臣下无关,可这毕竟是一国之师啊!代表着帝国的形象,如果人人都效仿国师,国将不国云云。
这一次,不必皇帝亲自动手,太子在大朝会上,亲自、当面给这些大臣们答复:亲,国师和您不一样,他的奉禄不是国库出,而是我们皇室内努出的,所以,他只为皇室效力,跟朝堂政事没有半毛钱关系,别tmd给我扯什么大旗了,再bb,全部以妄议皇室之罪论处。
强压下来的后果就是,这件事关注的人更多了呢,国师大婚当日,虽然低调处理,向来喜好热闹的帝都人民还是将国师居处所在的南阳坊围了个水泄不通。
童次辅气得连朝都没上,而他的政敌与合作伙伴却是空前一致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呀何必呢,这么个能同时左右两代君王意见的儿婿,打灯笼也找不着啊,我们想要还没有呢,今天还是派个人露面,表个态嘛。
好不容易想明白的童次辅在家中等到月上中天也没有等到国师府派人来,他老人家这才明白过来,那逆子怕是压根儿就没打算请童氏的人!
再次吐血的次辅大人……连第二天的早朝也一并请假了。
国师大人这一场出人意料的姻缘便就此落下帷幕,在许多人看来,国师既非常人,那么姻缘之事惊世骇俗一些也是常理,只是,既然公诸于众,自然难免受些非议。
柳夜阑本人是很看得开的,一切流言蜚语他自然免疫。
可童青,却不是那种能轻易拿起放下之人,童年时的遭遇叫他对周遭一切十分敏感,与柳夜阑最后走到一起,一路行来多少跌跌撞撞,终究是先陷入的人付出更多,这一场婚礼却是童青妄求而从来没有开口的,柳夜阑却是主动提及,直到那些喜帖一张张发了下去,不断有人向他们道喜道贺,童青都依旧如在梦中。
待到后来,真切地知道柳夜阑体谅他的心情而特意安排下的这场与他平素为人处世截然不符的高调婚礼后,童青洒然一笑,这些年与柳夜阑日夜相处,当初那个在帝都满楼红袖招的公子哥儿似乎已经远去,直到这一刻,才仿佛又回到了当日的洒脱不羁。
既然柳夜阑已经为他安排下这一切,他自然要痛痛快快地“风光大嫁”,绝不肯辜负爱侣一番热切。
至于童家,那种知晓他与柳夜阑在一处之事后便已经数载未允他登门的地方,与他犹如陌路,作什么叫他们来影响心情?倒是舅舅舅母竟然亲自进京,叫柳夜阑心中好生感动。
这一场于帝都而言不算喧哗的喜事之后,自然又有别的新鲜事分去那些喜欢热闹之人的注意力,可国师家有个男妻,此事已然成了共识。
童青没有想到,当他与柳夜阑的对外关系从好友变为夫妻之后,竟会接踵而来那许多避之不及的麻烦事。
起初只是童氏那头送来的美婢,童青连大门都没打开。
美婢不行……那等有求于钦天监的、心眼灵活的家伙竟送来三五狡童,看到那些新鲜水嫩却生得雌雄莫辨的狡童,童青气得摔了杯子。
待到太子登基,对于柳夜阑的信任一如乃父之时,童青才发现,那一切只是个开头。
不知从哪里来柳氏族人千里迢迢入京,只与柳夜阑说了一件事:你是柳氏这一支的独苗,你自己大可无所谓,可你百年之后,总不想见你爹你娘的坟头荒草漫生凄凉孤绝吧?
说话的这位宗老于柳夜阑有当年资助之恩,他自然不是独自一人上京的,身边还携着族中少女,并未见得十分美艳,却是端庄腼腆的小家碧玉,羞涩低头一笑间,自有少女无限风情。
这一次的童青只是起身回了后院,这许多年,他……已经累了。
他只是错过了身后柳夜阑那一番回答:谁家坟头无荒草?宁叫地底先人痛骂他柳夜阑不孝,也好过辜负阳世上与自己并肩之人。
面色铁青的族老连饭也未吃便连夜离开了帝都,柳夜阑浑若未觉,依然带笑叫同来的族人带回了数车书卷,只言不必推拒,皆是些童蒙读物,不值几两银子,只叫乡野里的孩子们闲暇时翻看一二。
心情复杂的柳氏族人离开之后,柳夜阑并未在意,天象有异,帝王急召,他便连夜入宫。
不多时,他便在皇宫钦天监观星阁看到一个极其不好的征兆——祸起黄龙,国将不稳。
这实是十分不应该的,如今继位的君王性情疏阔,并无陋习,太上皇留下的摊子虽然大,却已经梳理得干干净净,明明应是盛世人和之象,缘何突然有这等大凶之兆?!
待柳夜阑彻夜观星,细细探察之时,只看到西北帝都两道凶光连成一线,几欲将紫微帝星之光一劈为二。
帝都那道凶光……竟是离皇宫左近不远。
这样太过凶厉的征兆无法隐瞒,帝王是相信柳夜阑的判断,只是这凶兆来得太过突然,没有任何预见,全然不知自何而起,西北……那是帝王西北大军所在之处,帝王挥退柳夜阑之后,沉吟之下,终究还是一封密令下到西北大军营帐之中,密切探查大军元帅沈天云。
至于帝都的凶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自信不会错过一切蛛丝马迹。
那一日之后,天相消失,仿若一切只是一场错觉,可柳夜阑的观星之举却反而越来越频繁,随着这频繁的观星,每一次望气术之后,他都越能感觉到那越来越迫于眉睫的心惊肉跳,到底是什么呢?越来越逼近的恐惧叫柳夜阑彻夜难眠。
大抵是怕童青瞧出端倪,这样的事情,童青帮不上什么,不过徒添心烦意乱罢了,柳夜阑便也假借宫中之由,在这段时日内甚少回到国师府中,更多的时候,他彻夜仰望星辰,更多观望人间万象,却终是不知那样能倾覆一国的滔天大祸到底会是从哪里而来,直到这一日。
柳夜阑身居国师之位已久,纵是帝王亦少见他这般异常频繁地久居观星阁,几乎快赶上前一位深宅在观星阁的国师大人了,这令帝王十分不安,觉察到这一点的柳夜阑便在万寿节之日,故意请离了宫中。
毕竟,他若在宫中,便像在时时刻刻提醒那位九五至尊,随时可能会有头顶大灾倾覆而下,提醒着他,眼前所谓的太平盛世随时可能是一场泡影,任是哪一位帝王心胸再开阔也绝不会高兴的。
柳夜阑很有自知之明,万寿之节,普天朝贺,他没有必要去做那扫兴之人,再者,他也有许久没有陪童青好好在周遭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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