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迹
袁将军只低声道:“对方在山顶有埋伏,咱们的军士杀不过去……”
明后冷笑一声:“埋伏?”
然后山顶突然传来无数惊呼,好像发生了什么异动,苏袁二人吃惊地朝上看去,对方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凭白坏他们的事,可此时,好像有什么变故在上面发生,黑暗之中,哪怕是军人目力惊人,也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团黑影在其中肆意屠戮,那黑影移动之速,根本不像人类……倒像是个吃人的妖魔……
二人此时没有半分迎来强援的积极情绪,看着兴高采烈的明后,二人皆是不寒而栗,不知道对方还有怎样妖异的手段。
明后却是兴奋地尖声叫道:“快快!给我杀了他们!不要留一个活口!!!”
山顶上发生的血腥变故叫山顶上人自顾不暇确实是绝无功夫来顾及底下,苏袁二人即将再次下令掩杀之时,突然,山顶光芒大作,一声尖利长嚎中,一团血肉模糊的黑影滚落下来,只听一声沉闷响动,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就那样砸落在他们脚边,那东西已然看不出原本模样,可连皮肤都没有……显然绝不是人类。
苏袁二人心脏怦怦直跳中,一个笔直挺拔的身影竟是借着山壁几个陡峭点的助力,径直跃了下来,这般身手……好生骇人!
明后却是直直看着地上那团血肉咬牙切齿道:“竟敢坏我的血奴!”她原本洁白如玉的颜面上,青筋犹如蚯蚓般蠕动,甚至单薄的衣衫之下,也隐约可见到薄薄肚皮下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
那挺拔身影上传来一声清越鸣叫,柳夜阑便高声道:“沈兄!务诛邪魔!”
对方便回头朝柳夜阑点了点头,借着对方腰间那明亮光芒,苏袁二人这才辨认出来……此人赫然是西北元帅沈天云!对方竟不知何时亲至此地增援柳夜阑一行!
沈天云赫赫威名,三军之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此时二人看到这样犹如天神下凡,一个照面便解决了一个邪物的沈元帅,竟是兴不起半点抵抗之意。
明后只扶着身后树干,瞪着渐渐走近的沈天云,她的肚皮明明只有五个多月,此时却疯狂地剧烈挣扎着,就好像里面的东西感知到了莫大的危机,不顾一切哪怕是撕破母体的肚皮也要逃命去,不多时,鲜血便顺着她双脚蜿蜒而下,渐渐浸透她足下那块泥土。
明后却仿佛感觉不到这剧烈疼痛般,朝沈天云吼道:“我乃当朝国母,身怀龙嗣,你敢对我不敬?”
沈天云脚步一顿,随即淡淡道:“逆臣手诏岂能当真?所谓龙嗣……”他嗤笑一声:“妖邪之流,亦敢妄想龙位?”
说着,他自腰间抽出把流水四溢的长剑,袁苏二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长剑,光芒犹如流水般源源不绝自剑身溢出,剑身还在微微颤动不断朝着明后发出清越之声,似在指引着天敌所在方位,周遭那诡异绝伦的黑暗如遇大敌般不敢上前。
明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竟是捧着那剧烈蠕动的肚子跪倒在地,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敢无视她腹中皇子……不该是这样的,她明明将一切都考虑得那般周全,从得知那个传言之后准备仪式祈求水神、到怀上身孕隐瞒消息、到告知帝王、在水神指引下步步掌握局势……她明明马上就要成为太后,成为这天下真正最有权势的女人,她只差一步!只要皇帝一死、她生下皇儿!只差这一步!
可是随着腹中越来越强烈的撕裂之感,周遭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连沈天云都蹙眉不前,明后只惊喜道:“水神!水神!可是你来助我解围?”
但周遭所有人那惊恐又嫌恶的眼神提醒着她,似有什么不对,待她迟钝地顺着众人视线低头看向自己肚腹之时,她蓦然尖叫一声——只见不知何时,鲜血已经将她新制的皇后礼服涸湿好大一片,衣袍间,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大洞,一只生着尖利黑甲、枯瘦如鸡爪、绝不是人类幼儿的小爪子伸在半空,然后伴着一声湿濡声,明后瞪大了眼睛,她亲眼看到那大洞竟是被那两只尖利爪子一左一右撑得更开,她从中看到腾腾热气和着她的内脏一清二楚落在她眼中。
直到死亡,明后眼中都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她不信,她这一番绸缪,借着邪神之力竟落得如此下场。
这样阴森血腥诡异的一幕叫所有人不寒而栗,明后那被撕裂的腹腔中,那东西却突然安静下来,沈天云手中长剑清鸣不休,显是那邪物依旧还在,沈天云目光一凝,手中早已经今非昔比的辟邪剑蓦然扬起闪耀天地的剧烈光芒,明后尸身的腹中,一个小小的凶恶黑影突然挟着周遭绝暗,仿佛避无可避,便竭尽全力临死反扑一般,狠狠冲向沈天云!
这一刹那,光与暗,明与影,这世间最绝对的两种力量猛烈冲撞,像是天空被撕裂,大地被震碎,凡人一生也未曾想像过的力量之后,世间恢复一片安静,明月星辉洒落的大地上,只空留下地上明妃死不瞑目、腹腔大开的尸身,还有那些飘荡在半空中的破碎布料,隐约可以拼凑出一件小孩儿连裤连衫的古怪衣物。
待苏袁二人自地上爬起来时,犹自有些眩晕,好像有什么东西自身上驱逐了出去,莫名觉得身体轻了许多,早先如阴云笼罩在心间的恐惧绝望似乎也全不见的阴影,二人对视一眼,突然想起先前他们如何投靠明妃、如何协助其追击皇帝国师一行,二人皆是蓦然变色……那个时候,他们简直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且不说皇帝于他们二人皆有伯乐之恩赏识有加,就是明妃怀有皇子又如何?似苏袁这般的出身,难道还指望投靠一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娃来巩固地位?简直是笑话!这其中要担的风险和可能的收获对二人这般的大将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禁卫军与京都城卫军,不论是谁要掌大权,都必是要与他们打好关系的,他们全不必如此急切地选择站边。
更何况,如今看来,明妃肚子里那个哪里是什么皇子,分明就是一只邪祟!
现在回想,只能说当日他们必是被邪气所惑。
二人皆是一脸感激朝沈天云道:“多谢沈元帅相助,否则我二人还不知会犯下何等滔天大错。”
沈天云却只匆匆朝二人点头,便转身朝柳夜阑等人奔去,二人面面相觑,只道沈元帅一心牵挂帝王安危,惭愧之余,觉得这位元帅果真比他二人称职多了。
随即那头传来一声惊呼:“夫人!您去哪里!”
然后苏袁二人眼中无比忠诚敬业的沈元帅途经皇帝身旁,却连脚步都未曾停留,便直直朝着一个方向奔将过去。
经历这恐怖一夜,柳夜阑抓着身旁童青的手,不由有些心神松懈,可沈氏夫妻之间急遽而起的变故又令他不由神经崩紧:“怎么回事?”
他方才一直关切着沈天云与那邪魔的交手,没有留意后面沈夫人的动静。童青却是犹豫着低声道:“沈夫人……好似在逃避沈元帅,方才她急急忙忙跑开了。”
柳夜阑大吃一惊:“她怀着身孕即将临盆,咱们这么一路辛苦奔波,她怎么不好好爱惜……”
随即,柳夜阑只觉得眼前一阵金光直冒,方才好像直到最后,辟邪剑的清越长鸣也未停止……
一贯爱妻如命的沈天云竟会放沈夫人怀孕入京、沈夫人急忙逃离沈天云身边、沈天云急急追去……
继证实了明妃身孕的真相之后,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摆在了柳夜阑眼前,他面色凝重急急道:“我们快过去看看!”
此时,邓太监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长长呻吟,反应过来之后,他不由大喜过望:“国师!国师!你快过来看看,陛下是不是醒了!”
柳夜阑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焦虑上前查看,只见皇帝睁开眼睛,虚弱道:“朕是怎么了……这是在何处?”
一时半会儿的,柳夜阑也不知该如何向这位福大命大才能清醒过来的君王分说情形。
他只认真地检视了对方的情形,才朝邓太监道:“邪气已去,陛下只需好好休养定能恢复如初。”
不只是邓太监,就是袁苏二人还有他们周遭军士都是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欢呼,帝都这么多变故皆自这位帝王身体之变而起,他此时能够康复,一切动荡眼看便都能平息——若是能有安生日子过,谁又希望一切动荡不安呢?
柳夜阑转头见苏袁二人一脸羞惭的清明眼神,便朝二人冷冷道:“二位将军好生护卫陛下吧。”
二人一怔,随即大喜,知道这位国师大人是给他们将功折罪的机会了,二人自是忙不迭地表现,命令如流水般传达下去,封锁周遭,护卫御前,这些皆是做得熟了的,而邓太监此时亦不忙赶路了,京中那群混账大臣还做着把持朝政的清秋大梦,且待皇帝略微恢复一些再回去亲自收拾那些家伙吧!
柳夜阑见情形略微安顿下来,便毫不犹豫地要去后山看看沈氏夫妻的情形,虽然在人前,对于帝王的苏醒他亦一般流露轻松之意,但内心深处,柳夜阑知道,邪物并未真正消失,他不知道沈天云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不论是哪一个选择……恐怕都会异常艰难。
现在想来,也许沈天云能出现在此地,本意非是为了营救帝王,而是为了追回他的妻子吧。
那位沈夫人……也许根本就是擅作主张,主动同暗卫一起离开了西北,沈天云才会在急急处理完手头事情之后连夜追来、中途遇到邓太监打发到周遭寻求支援的暗卫而及时地赶到此地,救下他们所有人。
对于夫妻二人,柳夜阑无比期望他们能够有个完满的结局,千万不要出任何岔子。
柳夜阑朝后山而去时,童青竟是一言不发跟在他身边。
柳夜阑连忙停下来道:“奔波几日,你这么辛苦了,先不妨回去歇着吧,沈元帅那边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过去看看。”
童青却是盯着他的眼睛,以前所未有的洞察力道:“你是不是怀疑沈夫人腹中的孩子?”
柳夜阑哽在当场无法回答。
童青却不再多问,只低声道:“走吧,我也放心不下,一起去看看吧。”
柳夜阑深吸一口气,还能说什么?
不多时,他们便隐隐听到前面传来的说话声,二人皆是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夫妻二人能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至少目前的情形还不算太糟糕。
“……我只是想为你留一点骨血……我知道,这么多年来西北一直有谣言,皆是你一力压了下来,我……”
“晴儿,”沈天云声音低沉又温柔:“你不必想那么多,旁人说的话又算什么?”
沈夫人似是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夫君,此生能得你相伴是盛晴最大之幸,妾本出身寒微不堪之地,何德何能……”
沈天云却是急急打断了她的话:“你我夫妻二十载,二十年前我沈天云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大头兵一个,身无分文穷困潦倒,你愿跟我走才是我一生之幸!莫不是有什么人在你面前乱嚼舌头?!”
说到后来,沈天云语气中已经带了森然杀气。
沈夫人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才道:“西北军中没有人知道妾的出身……可妾心中是知道的,我二人结缡二十载,我又未能生下一儿半女,我知道军中不少将领都提出为你纳妾之议,甚至陛下都曾提过,是你一一拒了,此恩此德,盛晴没齿难忘。”
沈天云无奈道:“晴儿,昔年我穷困潦倒,连套像样的凤冠霞帔都不能为你备下,你还记得你是如何说的吗?你说,只要沈某此生不负你,便没有凤冠霞帔你也嫁得心甘情愿……人生几何,又有几人能似我这般幸运,能有夫人这般深情,那些旁人所做所为与你我情谊相比何值一提?”
沈夫人口气温柔却坚决:“不,不是的。无关旁人,是我心中过意不去!”
沈天云似是怔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位温柔的夫人这样坚决地说起过一件事。
“夫君,我知你此生最大的憾事是公公婆婆早早离世,你未能尽孝膝下……他们只有你一个独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如何能教你为我背负这般骂名?我知道你不愿我这般不择手段……可是,夫君,它亦是你的骨血,哪怕有一日我先你而去,它亦是证明你我山盟海誓的存在……”
没有与盛晴养育子女虽也是沈天云心头憾事,可他终究信天随命,也许是上天妒忌他与盛晴恩爱相随,才不叫多出几个孩子来烦扰他们,亦不必多在意,可直到现在沈天云这才发觉,他一直觉得不甚在意之事,原来竟这般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压在盛晴心头,竟叫她对于子嗣生出这般扭曲的执念。
可是,思及方才那明妃肚子里的东西,沈天云不寒而栗,他看着盛晴温柔似水的眸子,再低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这里面……真的是他与盛晴海誓山盟的见证,还是那邪恶阴毒的怪物?可他要如何与盛晴分说,她满怀爱意期盼降生的……也许不过是一个对世间怀着最大恶意的怪物?
在沈天云古怪的凝视中,盛晴突然痛哼一声,那圆润的肚皮竟是蠕动了一下。
沈天云腰间原本收起的辟邪剑突然不召而出,发出长长一声清鸣,刺眼的光华映亮周遭密林,仿佛在提醒着沈天云,他爱妻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此刻,不必说沈氏夫妇,就是后面原本觉得偷窥无礼而准备离去的柳夜阑都怔住了,童青却是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我、我好像要生了……”
看着痛得满面苍白的盛晴,名震西北战无不克的一代名将沈天云心头却涌起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此生挚爱之人,因为对他的爱意而被一个邪物依附,而如今那邪物却要借着爱的名义降生到的世上,若是它真的降临……想到腹腔洞开死不瞑目的明妃,沈天云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一时间竟无法握住那把长鸣不休的随身宝剑。
鲜血渐渐打湿盛晴身下襦裙,她痛得不得不抓住沈天云双手,纤细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脆弱得仿佛随时可能被折断。
前所未有的炽烈滚烫自辟邪剑上传递到掌心,沈天云空白的大脑终于缓缓恢复了一点神智,待沈天云回过神来时,一双漆黑的的小脚已经自盛晴双腿间、那泊鲜血中伸了出来,那锋利的脚指甲上仿佛还沾着母体的鲜血与碎肉。
而此时的盛晴早就因为产子之痛而昏迷过去,沈天云看着那双漆黑绝不似人类的双脚,双眸中没有半点迎来儿子降生之喜,反倒是透出前所未有的冰冷,那双小脚的主人似乎已经感知到了父亲的巨大恶意,竟是不顾一切剧烈挣扎着爬将出来,一个血糊糊的漆黑怪物便那样从血泊中钻了出来,它仿佛已经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险,伴着丝丝诡异血雾,它竟是飞快朝着远离沈天云的方向爬离。
不远处的柳夜阑早已经汗湿重衫,隔着一段距离,他都已经嗅到了那浓重得叫人透不过气的血腥味,易地而处,他亦不知自己会做何抉择,妻子哪怕与邪魔交易也想为你诞下子嗣,却偏偏是一个邪物。
在柳夜阑纠结难安之时,夺目的光芒映亮这处小小的密林,尖锐刺耳的幼兽般的嚎哭响起,隐约还有女子的尖叫惊呼……再然后,只听沈天云一声悲愤的长啸:“晴儿,不——!”
柳夜阑再顾不得因为失礼不失礼之事而掩盖身形,他豁然起身,拔腿便朝沈氏夫妻处奔去,而后,他竟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盛晴整个人倒在沈天云怀中,她下身的襦裙早被鲜血浸透,可她上身的比甲此时竟也鲜血如泉涌——她胸口上,赫然插着沈天云从不离身的宝剑辟邪。
泪水自双目中源源不绝地涌出,沈天云却恍如不觉般看着怀中的盛晴:“不,不,不……”
盛晴失去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似是竭力想与沈天云说什么,可鲜血不断自她口中涌出,将那张美丽的面容映衬得越发苍白可怖,她目光中的光芒渐渐黯淡、消散,最后嘴唇间那点细微的翕动都完全消失了。
“不——”仿佛受到致命之伤的野兽,沈天云仰天痛嚎。
柳夜阑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惨剧,还不能从这对先前还喃喃细语耳鬓厮磨的夫妻走到这一步的急转直下中回过神来。
而沈天云却是猛然单臂抱起盛晴尸身,另一手将长剑自她身上拔下,此时饮过他挚爱者鲜血的长剑竟是越发剑芒四溢,在柳夜阑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沈天云手臂一闪一扬,伴着一声长长尖叫,柳夜阑瞪大了眼睛,只见不远处,一个满身漆黑看起来不似人类的古怪婴孩竟被辟邪长剑钉在地上,它细瘦的腿上还有一个长长的伤口,随着它不断挣扎,那伤口上不断有鲜血涌现,鲜红的颜色,看起来竟与人类亦无什么分别……可随着它辟邪长剑光芒浩荡不息,它的挣扎渐渐变弱,一件古怪的连体婴儿衣物不知何时飘落在地,上面还细致地绣着四时花开,寄托着刺绣者无尽的爱意,那漆黑小怪物的挣扎终于完全停了下来,看起来似是气绝身亡。
沈天云却是淡然上拔出辟邪剑收入鞘中,可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中,他另一只手抱着盛晴却半点没有放开,沈天云甚至还伸手温柔地为怀中盛晴抿了抿鬓发:“晴儿,它害死了你,我便为你报仇。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将我们分开……”
看着盛晴与地上那怪物婴孩的尸身,再看着满面温柔的沈天云,柳夜阑竟是不寒而栗,他身后,童青面上流露出极度的恐惧与战栗。
突然,“呛啷”一声,沈天云与柳夜阑同时看过去,只见那把已经被沈天云收起的辟邪剑不知为何,竟再次主动出鞘,那冰冷锋利的光度如长剑般直直指向柳夜阑……身后的童青!
柳夜阑一怔,童青却是猛然转身就跑。
沈天云双目中透出凛冽杀意:“邪物哪里跑!!!”然后他一手抱着盛晴另一手拔辟邪剑竟是朝着童青奔去。
这短短一刹,一个惊悚的念头在柳夜阑脑海中犹如霹雳般炸响。
他想到童青这段时日来的发胖、莫名其妙的嗜睡……那个恐怖的猜测呼之欲出而未出,身体却已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判断,他双手间无数铜钱红线犹如变戏法般缤纷闪过,滚落地面之后,沈天云眼前突然出现重重花木,一时间竟再也没有办法辨别童青的去向,就连柳夜阑也彻底消失了踪迹。
在这偏僻无人的密林中,柳夜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便是前几日逃亡之时,他也是一直利用阵法与身后的敌人周旋,将对方戏耍在股掌间,他从来没有这么上气不接下气但半点不敢停歇。
追兵,追兵,每一个方向似乎都有追兵,在正面遭遇过西北兵、城防军、甚至是禁卫军,柳夜阑的心已经越来越沉,如今,他恐怕已经不再是受皇室尊敬供奉的国师,而是对方追杀下的逃犯。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如今被追缉的落魄,人生际遇当真叫人觉得变幻莫测。
这一切的一切,只为了他身后那捧着大肚子、却被他紧紧握住手腕不叫对方掉队的童青。
沈天云的辟邪剑已经识破了童青肚子里的东西,此时此刻,这个消息怕也是传到陛下耳中,甚至被对方熟知,否则无法解释眼前这重兵围困之局,再如何手腕莫测,在千军万马之前,柳夜阑也终究渐渐技穷,可他却半点也没有想过停下来,甚至是与那些兵马谈判一二。
他身后的童青也是一样古怪,他只默默抓紧着柳夜阑的手腕,再辛苦也是一语不发,紧紧跟着,没有就他这古怪的大肚子跟柳夜阑说过一个字。
脚步飞奔间,除了鞋子不断踩在地面、枝叶不断打击之声,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可二人间的气氛却似比四面八方无数的追兵还要叫人觉得紧绷绷。
突然,柳夜阑觉得手掌间一股大力,他脚步一个踉跄间松开了童青,回身一看,童青竟是摔倒在地,一头磕到了泥里,柳夜阑连忙上前扶起他,看到他额头擦伤沁出的微微血迹,不由心疼地替他拂去泥土,自怀中摸出药膏为他涂抹。
这特制的伤药乃是宫廷御制,涂抹上去便有清凉之意散开,理应极快地缓解疼痛,可童青却是蹙着眉头,似乎疼痛没有放松反而加剧了,柳夜阑正要细致询问,却突然看到童青双手自然扶着肚皮,似乎在这短短逃亡的时辰里,它又如吹气球般长大了许多,看到童青捂着肚子蹙着眉头,柳夜阑蓦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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