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谭臣玩味又睥睨的注视下,沈迭心低下了头。

他本想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身体,可恍惚间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于是将手伸向身上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

手指触碰到底裤边缘的时候,沈迭心停下了动作。

那双含着水的眼睛看向谭臣,除了讨好之外,还带着难以察觉地灰败,那是从绝望之中滋养出的妥协和麻木。

沈迭心如机械般地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钱……”

谭臣挑眉,“钱?”

仅反问了一个字,就让沈迭心瞬间慌张起来。

他顾不上自己这样样子有多狼狈,上前一步,焦急又无措地问:“你不想要了吗……还是说你觉得太多了?”

沈迭心抓住谭臣的手,却又在谭臣的注视下,变成拽住袖角。

“六个月不够了吗?那就七个月?十个月,十个月好不好?”

沈迭心眼底满是惊慌失措,抓住谭臣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要给能我钱,想要多久都可以……”

可是谭臣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凉意顺着四肢爬进胸口,沈迭心脸色一片苍白,眼底浮现起薄薄水雾,竭力祈求谭臣的模样像只即将被狼咬碎喉咙的羚羊。

可他张口闭口提的都是钱。

谭臣沉默地看着沈迭心,直到沈迭心一点点崩溃,用自己的手牵着谭臣的手,摸上他的脸。

这身体无法吸引谭臣,那寄希望于这张脸。

“求你……”沈迭心颤抖着嘴唇,“我想要……”

谭臣直接将自己的手抽出,神情冷漠无比。

“把衣服穿上。”

沈迭心没有反应过来,谭臣皱眉,再度强调:“我让你穿上!”

衣服一件一件穿上,却比他亲手脱下的时候更绝望。

如果拿不到这笔钱,追债的人该怎么对付……南南又该怎么办……

“你果然和我想得一样。”

谭臣对沈迭心的绝望视若无睹,抬手从身侧的抽屉中拿出一沓现金,重重放在桌上。

“我今晚还有别的事,一会就要走,没时间看你是脱是穿。这些钱你拿走用,今天别他妈说什么钱钱钱的了,耳朵都要出茧子。”

看着那一沓转头似的百元大钞,沈迭心愣住了,“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我钱?”

谭臣没想到,沈迭心看向自己的眼中竟然已经夹杂着泪光。

谭臣拧着眉毛,“我刚才说什么?”

沈迭心怔怔地回答:“不要再说钱……”

“钱的事,明天我去接你签了合同再打给你,你想要的钱我一分不少地给你,但你从此以后,少在我面前提钱的事。”为了提钱定下规矩,谭臣早早把事情说清楚,“这段关系里,我希望你最起码要保持干净,还有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沈迭心嘴唇微动,谭臣又打断他的话。

“以后,没有我的通知,你不要擅自跑来,找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和位置,记住了吗?”

沈迭心点头的动作称得上顺从。

只要给钱,什么都可以。

“哪来的去哪吧。”谭臣下巴微抬,赶人的意思昭然若揭。

他以为沈迭心会直接离开,没想到还是把手伸向了桌面的钱。

谭臣冷笑一声,又重新加了几张,拍在那堆钱上。

沈迭心的手僵在上方。

“再给你加点。”谭臣淡淡地说:“拿着钱去做个体检,明天带着报告来,我要确定你没有病。”

“我是干净的……”沈迭心的声音轻如羽翼。

但他的解释在谭臣心里可信度为零。

沈迭心重新说:“今晚我在家陪女儿,明天我会去做的。”

听他提起女儿,谭臣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沈迭心拿着这些沉甸甸的钱,却觉得一切都轻飘飘地,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虚假到毫无重量。

他的挣扎是,他的尊严是,他过去的生活更是。

原来只要出卖自己就能得到这么多……

他像蝼蚁般在水拼了命地想要找到生的希望,而落在谭臣这样的人眼中,他就像上演了一场滑稽秀。

荒诞可笑,又毫无意义。

过去所坚持的一切都化作泡影。

从今天开始,那些戳着他脊梁骂他是婊.子的人心想事成了。

只要南南不用在和他一起担惊受怕,他是什么都没关系。

-

房门关闭的同时,谭臣皱眉坐下。

他的手心好像还残余着沈迭心脸上的温度。

并非是温热,而是冰凉的。

不仅是沈迭心的脸是凉的,刚才握住他的手也一样冰凉。

谭臣轻轻将手握成拳,默然看着沈迭心刚才站.立的位置。

那具纯白如雪的身.躯再度浮现眼前……

同时抬头的还有谭臣一直抑制着的冲.动。

他不可置信地呢喃:“疯了……”

-

带着在家里的一肚子火,谭臣直接冲到贺知确在Twilight的包厢。

“给我根烟。”谭臣眉宇中凝聚着浓重的阴郁。

贺知确一边拿烟,一边问:“你不是回家当孝子了,怎么气冲冲地就来了?”

“孝子?”谭臣咔嚓一声给点上烟,冷笑着说:“谁家孝子差点把饭桌都掀了。”

贺知确“啧”了一声,“你和你家里的事还没解决好啊,那个谁……”

谭臣目光到来之前,贺知确就及时把不该说的话收回,对正在台上热舞的人大喊:“没吃饭啊,跳卖力点,我花钱不是看你晃悠的!”

今晚的贺知确也像疯了,不仅叫来一堆人,还点了很多人来唱歌跳舞。

包厢里闹哄哄地,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空气里悬浮着躁动的气息,谭臣和贺知确坐在一起,一包烟眨眼间就抽完了。

下午跟着贺知确一起走的女歌手杜若凑了上来,她伸手勾着谭臣被拒,又改为紧挨着谭臣坐下。

杜若:“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出来玩都高兴点,怎么你们一个二个脸色都这么难看。”

谭臣不会把自己的心事轻易暴露出来。

尤其还是和杜若这种萍水相逢的人,不该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贺知确却像被戳到肺管子似的,愤然地骂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才把那破事忘了,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了,真他妈恶心。”

杜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再提最后一下。”她看向谭臣,“下午那个小美人呢?他怎么没跟着你来。”

她出名的时间不长,但在娱乐圈已经泡了许久。

一般的美人,她见得太多,但转眼都忘了。

可下午那惊鸿一瞥,她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

杜若回忆着那张漂亮的脸,感叹道:“我真很少见到长得那么好看的人,还想着多看他几眼,给我自己找找微调思路呢。”

谭臣后仰着身体,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语气淡淡地说:“想见,下次带他出来。”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贺知确一想便知。

“他找你要钱是做什么的?”

以贺知确的身份,没资格问谭臣。

可他实在气恼,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抓过来。

谭臣漫不经心地将口中的烟吐了出来,等到贺知确自己转过头去垂头丧气,才慢悠悠地说:“这是我的事,你差不多得了。”

“可他不仅是男人假装女人,他为了钱还什么都做,”贺知确的语气越发激动,“他到底在假清高什么啊?!”

谭臣皱眉,却又想笑。

“他要是不清高,你要等把他脱光了才发现他是个男人。”

贺知确的脸色变了又变,“你别恶心我。”

谭臣挑眉,“那你可要好好忍着了。”

“什么意思?”

谭臣手指夹着烟,摊开手指,比了个“五”。

“五万?五十万?”

两个答案都没得到谭臣的肯定。

即便贺知确已经提前感知到,谭臣将告诉他不敢相信的事情。

可当“五百万,六个月,随叫随到。”说完之后,贺知确还是脱口而出道:“你疯了?”

“我清醒地不能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