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偏差 第14章

作者:山河南渡 标签: 破镜重圆 年下 HE 近代现代

结婚后搬来一起住,他也没再想起过这件衣服,不知道陆瑞安是什么时候看到、并且帮他收拾好的。

祁扬用手指一捻,发现这件衣服是新洗后没多久的,干燥洁净,没有落上一点灰尘。

本来可以勉强当睡衣穿一宿,祁扬心尖微动,鬼使神差地把衣服挂了回去,干脆只穿短裤去浴室。

他裹着浴巾出来时,陆瑞安也已经收拾完厨房、在客房洗漱好准备睡觉,连客厅的灯都全部关了。

祁扬推开客卧门进去,陆瑞安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坐起身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问祁扬是不是缺什么,他马上去找。

祁扬一声不吭,按住陆瑞安的肩让他坐下。

陆瑞安一个踉跄,本能地伸手想抓住支撑物,却摸到祁扬裸露在外的腰,他指尖一抖,飞快缩回去。

他拿不准祁扬是想干什么,正迟疑地想问,冷不防地听到祁扬突然严肃的问话:“你衣柜里怎么有XL码的衣服?别人来过?”

陆瑞安被他的语气唬住,心里闪过一丝做贼心虚,脱口而出:“那是你的。”

陆瑞安被诈出来的坦诚让祁扬原本低落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心里稍微有了些底,紧挨着陆瑞安坐下,清晰地感觉到陆瑞安想躲但又忍下的瑟缩。

祁扬压着上扬的嘴角装作不解地继续问:“我当时全部拿走了,怎么可能留在这。”

陆瑞安开始觉得空气灼得他脸上发烫,不自然地小声回答:“我……嗯,之前可能收拾衣服的时候放在里面了,你没看到。”

祁扬语调冷淡地“哦”一声。屋子里很黑,他看不见陆瑞安的表情,但能听到陆瑞安变得急促的呼吸。

他忽然觉得自己想要问的那些答案,其实可以有别的验证思路——对于离婚,陆瑞安总是会像从前面对其他会引起争执发生的话题一样本能地趋避,不肯表露真实想法。

祁扬故意冷声说:“那我明天带走,就不留着碍你的眼了。”

陆瑞安错愕地抬了抬眼,想阻止,又想到自己现在实在没什么立场说这些,他咬了咬唇,低声说:“有点晚了,你回主卧睡吧,缺什么就叫我。”

祁扬哼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陆老师待客真周到。”

陆瑞安被他噎住,干脆不说话了。

祁扬又说:“我头晕。”

陆瑞安想也没想地直起身给他揉太阳穴——和从前祁扬每次应酬喝完酒回来时一样。

祁扬不顺他的力道,自顾自往后躺,一双长腿伸不直,只好憋屈地垂搭在地板上。

陆瑞安只当他酒劲起来又犯浑,跪起身顺着他的姿势给他按揉。

祁扬一动不动地透过黑暗盯着陆瑞安的脸。

两人的距离很近,祁扬能感受到陆瑞安的气息混着沐浴露的淡香落在他鼻尖,他喉结上下一滚,忽然很想亲陆瑞安。

他掩饰性地暗自嘟囔:“好像有点热。”

现在已经是开始炎热的七月中旬,然而陆瑞安怕冷,空调总是开28度,他听到祁扬的嘟囔也没怀疑,想把温度调低,但刚一直起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圈着他的腰往后一拽,他猝不及防地跌在祁扬身上。

陆瑞安手忙脚乱地要爬起来,但越是慌乱,事情就越是糟糕——他本来想撑着床面,结果摸到祁扬的腹肌才反应过来自己指尖的触感是什么,而且祁扬还没穿衣服,陆瑞安脸上更烫了。

祁扬扣住他的腰不放,一种莫名其妙的倔劲儿顺着他发烫的脑门窜到天灵盖。

他故意语气恶劣地问:“别人来家里,陆老师也这样吗?”

那“羞辱”意味将积压在心头已久的煎熬和委屈激作陆瑞安平时从不会显露的愠怒。

他叫祁扬名字的声音也不再温和:“祁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祁扬被他话里的怒气搅得一愣,反应过来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犯贱——他居然在因为把陆瑞安惹生气而感到兴奋和欣喜。

他翻身压住陆瑞安,先前所有伪装的冷淡或刻薄都被剥去,只剩下一字一顿求证的偏执:“陆瑞安,你能不能对我坦诚一次,就这一次也好。”

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自我防护让陆瑞安条件反射般想逃离这样咄咄逼人的境况。

他害怕绝对的是或不是,害怕人际关系泾渭分明的站队,害怕任何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冲突的可能。

他不喜欢祁扬现在这样对他的桎梏,但他挣不开也逃不掉,只能听着祁扬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字字铿锵地问他:

“陆瑞安,结婚五年,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一丁点在意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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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蓄念九·床笫之间(二合一)

咔嚓一声,陆瑞安屏住呼吸,他好像听到自己胸口里被强行拨开心防的声音,撕扯得他的胸口闷闷地发疼。他本能地去猜测祁扬问话的用意、去回想祁扬问这个问题时语气的情感倾向、去思索自己要怎么回答才能滴水不漏不叫祁扬生气、迅速地让一切会打破平静生活的火星子熄灭。

然而祁扬紧紧按住他的手腕、搭在他无名指的指腹、又一次的强调让他深深意会到祁扬没有留给他任何周寰的余地:“陆瑞安,我只要你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陆瑞安咬着牙,悲哀地发现自己没办法说假话,实践多年已经游刃有余的斡旋能力也在此刻全部失效,少顷,他艰难地从齿间逼出一句:“……不是。”

他回答得极为艰难,可话一离口,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长久悬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落了一半,他终于能够不用自欺欺人、能够说出自己真实所想。

他想,反正也要离婚了,以后也不再会有碰面的机会,就算祁扬讨厌他,也只能如此了吧,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结果吗?

陆瑞安想不出来,于是他绝望又坦然地舒了一口气,无条件等待与接受祁扬即将到来的所有反应。

祁扬抓得他的手腕有点疼,陆瑞安没挣扎。事实上,他自我唾弃又隐秘地为这一点接触而受宠若惊甚至留恋。

他不抱希望地放弃任何抵抗,任由身体陷入柔软的床被包裹中,沉浸在沐浴露交织的甜中带着苦涩的味道里。这苦涩不像是从外界袭来,更像是他心口避无可避地裂开一道沟壑,从而猛烈地生发出来。

他闭上眼睛,便看到祁扬错愕又怒气冲冲的脸。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还是像当年一样,嬉笑嗔怒毫不掩藏,灵动地、生机勃勃地转动着,勾着他的所有注意力和倾羡。于是,此时祁扬眼里的厌烦便淋漓尽致地从眼里泼到了他身上。他已经可以预料到祁扬的下一个动作就会是嫌恶地丢开他的手腕、好像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飞快起身拉开和他的距离。

他睁开眼睛,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祁扬离去的身形,他甚至感受到祁扬若有若无的呼吸从他唇角擦过的温软触感,有些痒,也叫他慌乱。

“陆瑞安,”祁扬的声音有点哑,他松开了陆瑞安的手腕,把身体又往下沉了一寸,虚虚覆在陆瑞安身上,黑曜石般的眼睛好像被水洗过,很轻又很慢地问,“我能亲你一下吗?”

陆瑞安懵了,他简直要以为现在经历的才是幻觉。他的回答是不知所措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子,既不答应也不出声拒绝,依旧是那副予取予求的温吞模样。

这本应该会让祁扬不悦的,但祁扬在一分钟前获得了出乎意料的、叫他心情飞扬的答案,他觉得自己好像懵懵懂懂地抓到一点什么。于是他不再追问,也很冒昧地替陆瑞安做了选择——他轻轻低下头,慢慢地贴住陆瑞安的唇,然后一下又一下地啄吻。

陆瑞安本能地瑟缩了下,理智告诉他两个人现在马上就要彻底离婚了、他应该推开这个不明不白的亲吻,问清楚原因,然后划出泾渭分明的边界。

可他舍不得推开祁扬。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应,所以颤抖又生疏地闭上了眼,全身心的注意力都牵挂在了祁扬唇舌上,他有求必给地交出控制权、心甘情愿地被吞没呼吸。

客房的单人床要容纳两个男人显得格外局促,祁扬托着陆瑞安的腰向前跪行两步,将陆瑞安往床中间推了推才勉强完全上了床。

陆瑞安紧紧闭着眼,他听到自己破裂的嗓音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这他又惊又耻又恼,心中愀愀,生怕这扫兴的声息会推开祁扬。

空调机器运转的噪音盖住了他紊乱的呼吸声,也盖住了祁扬习惯性探手拉开床头柜抽屉窸窸窣窣摸索的动静。陆瑞安敏锐地听到祁扬一声极轻的、疑问的“嗯?”,随着胸膛起伏不定的情绪先于理智低低解释:“客房里没放……”

“啊,这样。”祁扬点点头,收回手,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即将要撑起身离开,一丝凉意钻进了两人的身体间隙。

“不……不戴也行。”陆瑞安在脱口而出后才懊恼地谴责自己真的是晚上喝酒昏了头了,他羞耻地听着自己喑哑的声音挽留着祁扬

“什么?”祁扬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心脏都随着陆瑞安的这句话停跳一拍。

陆瑞安没来由地想起从前,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忽然涌上心头,推着他破釜沉舟地将脸埋到祁扬肩窝,声音更轻了,祁扬这回能听得清楚了:“能不能不戴?”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绪同时向两个极端撕扯着陆瑞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和祁扬其实已经离婚了,他应该做的是放手、重还祁扬自由,而不是明明两个人做这件事都不舒服、还要藕断丝连、拖泥带水地拽着祁扬。

可心底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却越来越响,它叫嚣着陆瑞安死死压抑已久的、对他而言堪称罪大恶极的念头:反正下次见面就是拿离婚证了,就算会疼,就算以后祁扬不会再想见他,起码他还有最后一个拥有祁扬的夜晚不是吗?

此时的祁扬更是被惊住,几度无法确认这是自己听到的、从陆瑞安口中说出的话。他几乎从来没有奢望过陆瑞安会主动和他亲近。

在他的记忆里,陆瑞安永远是把自己恰到好处地放在一个相敬如宾的、兄长般的位置,哪怕两个人在婚后也会因为一些节日或者纪念日做夫夫间会做的事,可祁扬从来没有感到陆瑞安是心甘情愿的,也没有从这种事中获得过一星半点儿爱侣间水到渠成的欢愉。

陆瑞安的痛苦、忍耐、迁就都让他感到自己是无耻的、罪大恶极的暴徒,他陷入深深的无力与困顿。

可是今晚,从陆瑞安被他逼出那一句“不是”开始,似乎有什么开始悄然转变了,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从前的感觉错误。

祁扬在得到陆瑞安自暴自弃般的重复后心情极好地轻笑一声,好像那些本应该随着醒酒汤作用被代谢掉的酒精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点燃了每一寸流淌的血液。

两个人都意外地配合这场突如其来的荷尔蒙盛宴,陆瑞安甚至超脱自我克制地主动仰了仰脸,笨拙地碰上祁扬的唇角,被祁扬紧紧捧住脸固定住。

血液里横冲直撞的激动让祁扬想要像一头蛮不讲理的、只想打下自己所有物标记的狼那样对待陆瑞安,但他还是努力压制这样的心情,一口咬在陆瑞安的肩头——他甚至尝到了血的味道,可陆瑞安却连痛哼都没有。

陆瑞安不敢睁开眼看祁扬,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得体的凌乱声息,直到五年来已经成为心中梗结的噩梦再次来临。

……

实在是太疼了。

陆瑞安不理解,也很自恼,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就不能再努力克服一下、让祁扬的体验好一点?

祁扬没有坚持,浓重的呼吸中有着瓮声瓮气的沮丧:“陆瑞安,我不是在强迫你,不喜欢就不做,你能不能别这样?”

他比任何人都更明晰地感受到陆瑞安身体因为疼痛的颤抖,他心里发疼,但又为陆瑞安不作声而恼火。

陆瑞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他甚至没想起要掩藏自己的委屈不解。

他恓惶不安,害怕这最后一次的接触也会不欢而散,紧张地圈住了祁扬的脖子,语气同样低落:“……我没有不愿意。”

可他的迁就纵容让祁扬更困顿了。他忍不住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起五年来每一次陆瑞安在此事上如出一辙的沉默不语和勉强妥协,第一次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出声?!就算痛也不和我说,不就是想敷衍我、好快点结束吗?!”

在过往的每一次“例行公事”里,祁扬不会这样问,只会默默退离或者是潦草结束,然后两个人各自去洗漱,在沉寂的黑夜里沉寂地各自占据大床的一侧,默契又气氛低沉地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就好像以他们的关系,本就只应该走这样的流程,没有谁应该倾注感情,也就没有谁能从中尝到真正的爱侣间才能体验的甜蜜滋味。

陆瑞安被祁扬问得愣了愣,他安静地发了会儿呆,不确定地小声问:“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如果我说了,不会让你扫兴吗?”

祁扬忽然明白了什么,紧追着问他:“为什么你只考虑我会不会扫兴?难道你不想和我做吗?”

两人同时坠入沉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彼此之间似乎在这件事上存在着共识未达成一致的误会。

陆瑞安茫然又不敢置信,他想:祁扬又不喜欢我,如果不是生理需求,为什么和我做这种事?

祁扬在电光火石间联想起从前种种,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陆瑞安的认知仍然存在相当大的偏差:陆瑞安对所有人都好,可陆瑞安并不是对所有事都毫无原则妥协迁就的人,如果陆瑞安真的一直心心念念着他哥、把他当他哥的寄托、只是像照顾学弟一样照顾他,会愿意做这么大的牺牲做这事、还考虑他是否会扫兴吗?

——好在他今晚得到了陆瑞安的答案。他虚张声势掩盖已久的不安终于能够落定,明确陆瑞安对自己并不是毫无感觉的。

发脾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个道理从小祁扬就被教育过无数次,他总是不以为然。

今天是他第一次深深自省到自己过去几年的困境中有一半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已经过分依赖用各种强势的手段来夺取他想要的东西,例如父母的关怀,例如朋友的牵挂,例如陆瑞安的在意。

只要他表露出一丝不悦,陆瑞安就会条件反射地哄他、尝试以各种低姿态来打消他的怒气,纵得他越来越离不开这种表达方式,成为了他不经思考的本能反应。

可是陆瑞安的低头和顺从并不代表他真正走进了陆瑞安的内心,他埋怨陆瑞安的消极应对、不甘陆瑞安一成不变的沉默纵容,然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自己,他好像在这五年的相处中一步步把陆瑞安推得更远了。

——如果,如果我能够平静下来、开诚布公地问陆瑞安,结果会不会有不同?

——不过,万一陆瑞安压根就不在意他,他的这些惴惴不安就会变成出糗的笑料,即便陆瑞安不提及,他也难以忍受自己陷入这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