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久陆) 第3章

作者:久陆 标签: 年下 狗血 近代现代

第03章 忍不住想掐碎他

(一更)

朝岸宁从栖南身边消失时才十六岁,朝岸宁是失踪的。

栖南找了他很多年,光电线杆子上的寻人启事就一张接一张贴了好几年。

他报过警,上过寻亲网,发过悬赏寻人,也因为着急得到朝岸宁消息,被人骗过钱,他用了自己能用的所有方法,但都没用,他就是找不到朝岸宁。

没了爸妈,一个16岁的小孩儿能去哪里?栖南不知道。

栖南曾经想过,是不是小孩儿没了,死了,要不然为什么连个消息都没有?

但栖南心里又有很强烈的预感,那小子不可能死,朝岸宁生命力旺着呢。

只要人没死,栖南就一直找。

直到三年前,栖南听港城的朋友说,他要找的人可能就在港城。

栖南这三年去过很多次港城,但都没见过朝岸宁哪怕一次,他甚至都拿到了朝岸宁现在的手机号码,朝岸宁也没接过他电话,没回过他的信息。

后来栖南也想明白了,他这么死气白赖地找,是朝岸宁压根儿就不愿意见他,甚至是故意躲着他。

他们两个人离得最近的一次是一年多前,栖南知道朝岸宁故意躲他,所以搞了次突袭,直接拿到了朝岸宁入住的酒店房号。

他让服务生替他敲门,说是客房服务,他都听见拧门把手的声音了,他甚至从门缝里看见了笔挺的黑色西装裤缝,还有垂在裤缝上的一只男人手。

只是那手,已经不再是栖南记忆里那个活泼小崽子的手。

那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手,变得更修长,满满的力量,指甲很短,微微蜷着,手背的青色血管清清楚楚。

栖南刚要说话,门“啪”地一声重新合上,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了,栖南甚至觉得刚刚的那一眼都是他的臆想。

栖南在房门外敲了半夜,心疼地喊着小朝,小宁,后来又气得骂他小兔崽子,小王八犊子。

他知道朝岸宁听见了,他知道朝岸宁就在房间里,但朝岸宁不给他开门,无论他说什么,里面的人都不答他。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朝岸宁就是不愿意见他。

栖南第二天早上买了张机票回了家,现在他也不强求了,知道那个小王八羔子还活着就行。

姥姥跟他说过,这世上人跟人的缘分呢,不管是亲情,友情,兄弟情,或者是爱情,可能都是定量的,有的人跟你缘分深,你们就能一直到老,有的人跟你缘分浅,再遗憾也就只能陪你一阵子,那一阵子谁都不知道到底是多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头儿了。

朝岸宁走了,在栖南不知道的地方长大了,长大后就跟他没了缘分,就不再是追着他屁股后边,一步不离,嘴里还喊着“南哥你永远是我南哥,我永远是你小弟”的忠诚小崽儿了。

今天是小崽儿生日,栖南还是找出手机里港城的那个号码,给他发了句“生日快乐,平平安安”。

这条生日快乐是栖南得到朝岸宁手机号码之后发给他的第三条生日祝福,除了他单方面的信息,什么回复都没有。

栖南后半夜直接在书房的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李凌赫把他叫起来的。

“怎么不回房睡?”李凌赫蹲在床边叫他。

栖南衣服都没脱,迷迷瞪瞪睁开眼揉了揉,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掀开毛毯下了床。

“你处理了一宿照片?我看看,都弄的什么照片,这么没日没夜的。”

李凌赫走到电脑桌前,栖南的电脑一直没关机,李凌赫也知道栖南的电脑密码,打开后电脑屏幕上还是那张放大的少年证件照。

李凌赫看到屏幕上的少年,瞪着眼愣了好几秒钟,扭头冷着脸看栖南,没好气地说:“栖南,你说晚上处理照片,就是处理朝岸宁的照片?怪不得你昨晚不愿意呢,敢情心里想着别人呢。”

本来栖南刚睡醒,还有些迷糊,被李凌赫这么一说,清醒了不少,头顶的血管突突直跳,吼了一声:“你别大清早的没事找事儿,朝岸宁在我这儿,跟我亲弟弟方言在我心里是一样的。”

李凌赫冷笑:“你拿朝岸宁当弟弟,朝岸宁可不一定拿你当哥。”

栖南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他不想大清早就跟李凌赫掰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他们两个人这两年因为朝岸宁的事没少吵架。

说起来,当年他跟李凌赫最后会在一起,也是因为朝岸宁。

栖南上大学的第二年,李凌赫就一直在追他,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处在暧昧拉扯阶段。

朝岸宁失踪的那一年,李凌赫不遗余力帮栖南一起找人,一有线索就跟着他一起往外地跑,李凌赫怕栖南情绪不好,一个人在外面找人会出事,所以没日没夜跟着他,也是在那段时间,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才会升温,最后才会在一起,然后结婚。

明明没结婚之前,李凌赫还愿意帮栖南找朝岸宁,但是结婚之后,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个节点就变了,李凌赫一提到朝岸宁就跟被烧了毛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满身怨气。

栖南也知道,李凌赫一直都觉得他跟朝岸宁有点儿什么,李凌赫总说,他没见过哪个兄弟俩关系能好成那样的。

栖南只觉得他这个想法太荒唐荒谬了,朝岸宁从小就黏人,这是事实,他走哪朝岸宁跟他到哪,但他比朝岸宁大那么多,朝岸宁失踪那年也才16岁,还是个毛头小子,个头儿才到他下巴,只会抱着他胳膊耍赖,还天天幼稚到踮着脚蹦起来跟他比身高。

他是畜生吗?对一个刚16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想法?

他只当朝岸宁是小弟,跟他弟弟方言一样的弟弟。

一大早不欢而散,李凌赫早饭都没吃就气哄哄摔门走了,开车去了公司,栖南也没了胃口,直接去了自己工作室。

没过俩小时,李凌赫主动给栖南发信息:“小南别生气了,我早上不清醒,以后我们别再因为朝岸宁吵架了。”

每次提朝岸宁炸毛的是他,炸完毛过后认错的也是他。

栖南懒得回李凌赫这种没边儿的癫疯醋,没回他消息。

李凌赫又不停给他发信息,还给他订了束花,让人直接送到了栖南办公室。

他们这些年,吵架的次数不少,基本上有人服软认错,吵到这里就可以了,再继续吵下去没有意义,只会伤感情。

栖南下午提前两个小时从工作室开车离开,直接去了李凌赫公司,想晚上跟他一起吃顿饭。

婚姻里,一方低头了,另一方最好是顺坡下驴,要不然日子过不长。

李凌赫在开会,李凌赫助理直接把栖南带去了李凌赫办公室,让他在办公室先等一等。

栖南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一直没等到李凌赫,困得他直打哈欠,他昨晚就没休息好,闭眼眯着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

等不到李凌赫,栖南直接进了李凌赫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躺在床上睡了。

睡着前,栖南隐约闻到枕头上沾着一股他不常闻到的男士香水味,很清淡雅致的中性调调,闻起来更有活力。

栖南太困,睡着前脑子里迷迷糊糊想,李凌赫最近换香水了?--

栖南是被不小的说话声吵醒的,撑着胳膊坐起来,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

休息室门开着一条缝,漏进来一缕光,外面的谈话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李凌赫的模特经纪公司老板有两个,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合伙人张全,栖南一听就是张全的声音,张全是个老烟枪,烟嗓又粗又厚,难听得很。

“凌赫,这几个模特的照片你看一下。”

李凌赫点了根烟抽,随口说:“你放那吧,我待会儿看看。”

“有几个长得很带劲,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的话就……”

张全坐在李凌赫办公桌对面,二郎腿高高地翘着,所以栖南打着哈欠从休息室出来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见了,吓得他赶紧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咬住,吞回肚子里。

他是万万没想到,栖南会从休息室里出来,幸好他刚刚那句话没说完,后半句话可万万不能让栖南听到。

李凌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栖南,手里的烟抖了抖,烟灰落了一桌。

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侧了侧身,冲着栖南讨好地笑:“小南,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好几个小时了,睡了一觉。”栖南笑着回答,走到李凌赫办公桌边,一抬屁股直接坐在办公桌上,伸手捏起桌上的几个简历表。

除了简历表上的证件照,每份简历上还用别针夹着一张大的单人照,栖南随手翻了翻,照片上的都是男模特,年龄在18到25岁之间。

年轻,帅气,漂亮,有活力。

栖南看看嬉皮笑脸一脸色气的张全,又看看故作冷静的李凌赫,皮笑肉不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知道的以为你们在选员工,选模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在选妃呢。”

“你别听老张瞎说,他天天嘴上没门儿。”李凌赫说着,狠狠剜了张全一眼,恨不得把他嘴缝上才好,办公桌下的腿还忍不住踹了张全一下。

张全捂着腿,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自己先扇了自己一巴掌,笑着打幌子:“是啊,你也知道我这人,嘴上没门儿,天天就爱打个嘴炮儿,栖南你可别往心里去。”

栖南没听张全说什么,深深地看着李凌赫的眼睛,他很怕看出点儿不一样的东西,偏偏李凌赫的视线是虚的,不太敢跟他对视,两秒钟后就看向别的地方,抽了张纸巾擦办公桌上的烟灰。

栖南吊着的那口气泄了干净,心里乱,把手里的简历扔在桌上,站起来就往外走。

晚上的饭,他已经没心情跟李凌赫一起吃了。(二更)

这些年栖南从来不过问李凌赫公司里的事,他知道这行水深,沾着娱乐圈,李凌赫公司里不少模特最后都走了影视路线,这里面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儿也多。

所以这些年他跟李凌赫都是各忙各的,在工作上,谁都不掺和谁。

栖南一直以为,只要李凌赫是干净的就行了。

但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他跟李凌赫之间现在的认知在产生偏差,以前如果听说身边的朋友或者认识的谁谁谁出轨了,栖南只觉得没劲透了,李凌赫现在偶尔会说,男人嘛,就那样,再正常不过。

听到李凌赫这么说,栖南看他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复杂,还很失望,李凌赫知道栖南心里想什么,赶紧改口给自己找补一句,说自己只是看得多了,看烦了,还再三保证,他自己绝对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还有一点,栖南非常不喜欢李凌赫公司的合伙人张全,张全比他们大几岁,按理他应该喊一声张哥,但张全就是个色胚子,公司里不少小模特都被他沾过,有主动贴上去的,也有他通过资源诱惑得到的。

这些破事儿,哪怕栖南不主动打听,也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个一一二二三三。

栖南提醒过李凌赫,张全人品不行,早晚会惹出事儿,但李凌赫总是打着哈哈说,张全就是色点儿,其他没毛病,而且张全业务能力强,很多资源都是张全拉来的,两个人合作了这么多年,又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能说散伙就散伙。--

栖南开着车往工作室走,越想越深,方向逐渐偏离他曾经的自以为是,信任的口子拉开了一条缝,越想也越心烦。

路上李凌赫给栖南打了两个电话,栖南都没接,他想抽烟了,路上把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进去买了包烟,一出便利店就给自己点了根。

栖南没着急走,越过车边站在路边的一棵大杨树下,看着虚虚的夜空慢慢抽着烟。

下了一夜大雨,空气还都是潮的,坑洼的地面上还积着水,脚底的路面质感变得很沉,栖南用脚尖踢着路边湿漉漉的小石子。

他还在想刚刚李凌赫办公室里的事,哪怕张全没说完,栖南也知道后半句是什么,所以膈应的感觉又上来了。

街上的汽笛声把栖南飘忽虚浮的视线生生拽到马路对面,栖南视线逐渐变得清明,直直对上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商务车上。

过往车辆在栖南眼前拉出一道道虚影,只有那辆车一直实实地定在栖南眼睛里。

栖南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辆车里的人在看他,但他又能感觉到,那个视线没有恶意。

黑色商务车后排坐着的朝岸宁,眼睛一眨不眨,透过车窗射向马路对面正在抽烟的栖南,眼里的贪婪小小的车厢都兜不住。

朝岸宁的视线在栖南脸上化出了形,有了实感,谁都拦不住,也斩不断。

一点点感受着栖南,有点扎手的头发,有点凉的额头,高高的鼻梁,有形好看的唇……

这些都在朝岸宁梦里无数次体会过,只不过梦里不需要隔着这么远,是他一抬手就能够得着,一睁眼就能看得见的距离。

栖南也一直在看那辆车,他已经确定,车里的人就在看他,任谁被人偷窥的感觉都不会舒服,哪怕是没有恶意的偷窥。

他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根烟,烟雾拖拽着潮湿的空气,压着栖南舌尖,这样的烟不好抽。

朝岸宁看栖南又给自己点了根烟,皱着眉,嘴里不自觉就嘀咕一句:“你的烟瘾怎么越来越重了,这不好。”

栖南不是个会干耗的人,既然知道车里的人在看他,那他就去看看,手指捏着烟屁股,左右看着来往车辆,快速穿过马路奔向那辆车。

就在栖南再迈两步就要碰到那辆车时,黑色商务车突然启动了,然后加速往前开,冲过有积水的路面,喷溅起一片带泥的水点子。

栖南站在路边,看着车尾快速消失在街口,一拐弯就不见了,只记住了尾号688的本地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