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宝
苏清词的发质很软,摸起来毛茸茸的,很是敷贴。不像他发质粗硬,上学军训那会儿还留过板寸,摸起来扎扎的,像刺猬一样。
裴景臣想起来了,苏清词有喜欢的小动物,是柯基犬。
苏清词说柯基体型肥圆,胖乎乎肉墩墩的,一身橘色阳光可爱,屁屁就像刚出烤箱的面包,越看越开心。
他们一起逛过夜市,苏清词不看雪白的兔子,不看软绵的奶猫,只指着笼子里的柯基笑着说:“可爱,像你。”
哪里像?年少的裴景臣不服气,说自己要像也像昆明犬,才不是“肥肠”呢!
裴景臣关掉吹风机,苏清词忽然抬头看他:“你是不是要出差?”
裴景臣愣了下,心想苏清词又不是傻子,再说他这几次聊工作都没有避开苏清词,苏清词当然知道凌跃面临的问题。
公司策划上市,他这个总裁却在家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做全职煮夫,苏清词轻笑摇头:“裴总,不要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改变自己,电视剧里那种为爱改变高考志愿的情节很幼稚,为爱放弃事业和理想的桥段很恶心。裴景臣,我不喜欢你这样。”
裴景臣:“我知道。”
以前的苏清词再蛮不讲理,也从不会干涉他的工作。对于他的事业,苏清词是鼎力支持的,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支持他。
“我后天要出差去纽约,三天内回来。”裴景臣掰过苏清词的肩膀,凑近一点,在苏清词眉心处落下一吻。
苏清词怔了怔,忘了躲。
裴景臣叮嘱道:“你在家要好好吃饭,最重点是按时吃药,我很快就回来。”
苏清词别过脸去:“我不是三岁小孩。”
裴景臣失笑,还想再补个吻,这次苏清词躲开了。
裴景臣出差了,走之前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什么记得量体温,称体重,测血压,一日三餐一顿不能少,晚上不许熬夜早点睡。苏清词直接把裴景臣撵出去,等过了快俩小时,裴景臣用微信给他发定位,说自己到机场了。
十分钟后:[我办理完托运了/长草颜团子good.]
[贵宾厅提供的是雾霖咖啡/长草颜团子比心.]
[我要登机了/呲牙笑.]
[预计晚上十一点降落,到时就不吵你了,早点睡/亲亲脸.亲亲脸.亲亲脸.]
裴总的手机没贴防窥屏,近在咫尺的许助理看个正着,作为教裴景臣如何运用表情包的临时“师父”,许助理出言提醒道:“那个,裴总,表情包的运用也要适量,太多的话会审美疲劳。”
正觉得表情包不够用想下载批新的的裴景臣:“是么?”
裴景臣是上午走的,安娜丽丝下午就来了。苏清词问她还有啥事,安娜丽丝说单纯来看看你,然后问他午饭吃的什么,饭后药别忘了,要是血糖上头就睡个午觉。
苏清词瞥她一眼:“你是裴景臣派来监视我的吧?”
安娜丽丝呛一口奶茶,急忙澄清:“我又不是他员工,他凭啥差使我。苏老师你这话太伤人了,我就不能因为关心你爱你来看望你吗,非得受人之托带着目的性才能来?”
苏清词没理她,给金鱼喂鱼食。
安娜丽丝说:“难得见你养活物。”
苏清词道:“已经死了。”
安娜丽丝:“?”
苏清词:“我买完的第二天中午,其中一只翻肚皮,浮在水面上。我回卧室睡醒一觉起来,它就活了。”
安娜丽丝愣住,苏清词唇角的笑意很浅,可以忽略不计:“我知道,是裴景臣紧急买了新的换上。”
安娜丽丝鬼使神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没有可能是被裴景臣救活了?”
苏清词侧目看她:“你最近新交了男朋友?”
安娜丽丝脸一红:“你咋知道?”
苏清词:“爱情会让人变得愚蠢,智商直线下降。”
安娜丽丝:“……”
*
苏清词这几天过得有些浑浑噩噩。家里没人,他彻底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不想干嘛也没人督促,饿了就吃点方便速食的东西,困了就随时随地睡一觉。这日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苏清词翻个身,继续打盹儿。
裴景臣原本计划的三天回出了意外,他需得在纽约多逗留两天,然后再去法国一周。
苏清词看眼手机,本想已阅不回,但那样裴景臣肯定会打电话过来,于是懒洋洋的发了个“。”过去。发完苏清词才意识到,这不是拿裴景臣当初对付自己的手段还治其人之身吗?看起来就像幼稚的报复,他可不想产生这种误会,便在句号下面补充一句话:[知道了,我很好。]
裴景臣:[早饭吃的什么?]
苏清词:[三明治。]
裴景臣:[午饭呢?]
苏清词脑子里想着方便面,手下灵魂出窍打字:[牛肉面。]
红烧牛肉面,没毛病啊!
裴总发来一个大拇指,又发来一个吃饱饱的表情包。
傍晚,苏清词手提电脑没电了,充电线还找不到,只好去书房翻找备用的。
书房始终被闲置,多亏裴景臣搬进来才物尽其用。苏清词推门进去,书桌和书柜都被整理的很干净,他拉开抽屉找充电线,却猝不及防有两张画闯入视线。
一张是素描,画的是裴景臣的肖像。
苏清词有点懵了,心说哪来的落网之鱼?然后再一看,发现这画粗制滥造,绝对不是他画的。难不成是裴景臣画的?自己画自己?
不,裴景臣只画过火柴人。
苏清词再看另一张画,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尘封的心脏激荡起层层涟漪。
早以焚毁的《太阳花》,又以纸质的形式活灵活现的拿在手里。
看得出来,画家已经尽力去模仿了。
何必呢!
苏清词笑他痴。
自己已经从那焚毁的十年走出来了,由衷的希望裴景臣也能走出来,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
苏清词找到充电线,但电脑打不开,估计是坏了。无奈,只好在第二天去修,里面没啥重要东西,苏清词跟店员说能修好就修,不能就算了。
店员如他所愿,很遗憾的告诉他修不好了。苏清词想起这台电脑用了七八年,配置低内存小,开个机都卡的你怀疑人生,以他的生活水平就是件早该扔掉的老古董,偏偏苏清词还坚持用着,因为里面存了太多他跟裴景臣的照片。
店员说硬盘可以拆下来,内存的东西不会丢失。苏清词摇摇头,说算了。
本来也是要删的,没关系。
从专卖店出来,临近七月份的日头火辣辣的晒人,苏清词买了支甜筒,站在路边吃的享受,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香草牛奶冰淇淋的味道在唇舌间犯了腻。
沐遥确定自己没看错,注意到苏清词手里两块一支的甜筒,心想他居然会吃这么接地气的食物。印象中,苏清词豪门少爷的架子主要体现在穿衣和座驾,在吃的方面上很平民化。上学的时候,他撞见过几次苏清词跟裴景臣在路边摊吃早餐,他给裴景臣剥鸡蛋,裴景臣给他豆浆里添一勺糖。
后来沐遥跟苏清词说,那家早餐摊是他家亲戚开的,当然是假的,但还是把小肚鸡肠的苏清词气个半死。
苏清词善妒,对付这样的人很容易。
沐遥想起那些争风吃醋的过去,恍若隔世:“去快餐店坐坐吧。”
苏清词冷冷扔下句:“没空。”
沐遥上前两步抓住苏清词的胳膊,苏清词好像被脏东西蹭上似的厌恶甩开,沐遥笑了笑,道:“你脸色不好,还是坐下歇歇吧,别中暑晕倒了。”
苏清词最恶心的就是沐遥这派惺惺作态,你还挑不出毛病来,顺着他显得自己没面子,逆着他显得自己不知好歹,反正里外里他都是好人,反衬得你嚣张跋扈矫情别扭。
从前苏清词恨他入骨,是因为裴景臣。如今跟裴景臣结束了,却也不妨碍苏清词继续讨厌表里不一的小仙男。
“身体好点了吗?”
“关你屁事。”
总是需要些像他这种性格恶劣的人,来衬托小仙男温柔贴心,善良柔弱。
苏清词无所谓,反正他就这样。比起虚与委蛇、跟小仙男比谁的茶艺技高一筹,他始终选择简单粗暴的维持本我,所以从过去到现在,他跟沐遥在圈内的风评就是两个极端。
沐遥在乎世人的评价,每天花大把的心思维持人设,苏清词想到他明明气的够呛却还要笑脸迎人装斯文的憋屈样,顿时感到糟多无口。
人生短短三万天,看世人脸色过日子,图啥呢!
“在你面前,我是最轻松的。”沐遥好像撕下了面具,左手边大口炫奶茶,右手边大口炫汉堡,看的苏清词嗤之以鼻。
因为他在苏清词面前的人设打从一开始就是崩塌的。
沐遥风卷残云的吃完,笑道:“加个微信吗?”
苏清词:“你醉奶了?说胡话。”
沐遥不出所料的耸耸肩:“听张浩南说,你在水木芳华跟人打架吐血,可能身体有什么病,我真期待惨了!”
苏清词神色微滞,沐遥这面具摘得真彻底,真实的让他措手不及。
沐遥双手拄着下巴,盯着桌上的炸薯条出神:“后来我在韩国机场遇到裴景臣,我突然就希望你身体健康。”
苏清词:“你抽什么风?”
沐遥笑的暧昧:“你不问我跟裴景臣在机场发生了什么吗?”
苏清词慢条斯理的吃完甜筒,用餐巾纸擦干净嘴唇和手,起身就走。
“苏清词。”沐遥叫一声,并未留住人。
他是狠狠嫉妒过苏清词的,嫉妒他显赫的家世,惊才绝艳的相貌和才华,反观自己,根本没资格和苏清词争。他唯一的武器,也只有不断给裴景臣灌输“门不当户不对”的思想。苏清词那样的出身和地位,你们不合适,你也高攀不起,不如回头看看我吧,我们才是一个阶层的人。
后来,他认祖归宗,成了他口中“万恶的资本家”,还真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高考毕业季,本该是他们这群寒窗苦读的学生纵情享受暑假的时候,偏偏裴景臣挑灯夜读,已经开始着手大学时的课程了。他们露营吃烧烤,约着去北海道滑雪,裴景臣则在烘焙坊的后厨里做慕斯蛋糕,在台灯下敲代码。
当他拿出自己制作的一款小游戏时,同学们叹为观止,说他不愧是学霸,不愧是卷王。
沐遥问他干嘛这么拼,他聚精会神的看着简陋的单机游戏,自言自语道:“我想离他近一点。”
沐遥假装听不懂,假装那个“他”说的是自己。
大学毕业季,沐遥问裴景臣想表演什么,裴景臣不假思索的说:“弹钢琴。”
沐遥很期待,又问裴景臣想好弹什么曲目了吗?
裴景臣说:“秋日的私语。”
秋日私语,秋天里的童话,秋天里的温馨烂漫。
沐遥记得苏清词的生日就在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