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席笙
转了好几个弯,跑得远远的才停下。
两人目光一撞,不知怎么都笑了起来。
“你还笑!”郁寻春拎起一包车里的薯片砸到宴青川身上,“都赖你!”
“我的错我的错。”宴青川认错态度非常好,“下次我小心点。”
“你还想有下次?”
“嗯~当然还有下次。”
“不可能,下次别叫我。”
“别嘛,那下次换你推我。”
“我拒绝。”
“寻寻~”
“撒娇也不行!”
一直到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家,宴青川还在追问郁寻春难道坐车车不好玩吗?
烦死郁寻春啦!
“你这么喜欢,我买个车在家里推你好不好?!”
“嗯?”宴青川双眼一亮,“我怎么没想到!”
他甚至立刻就发散:“到时候等半夜,我们就去小区里推,路宽又没人,肯定很好玩。”
郁寻春都没脾气了,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想了想那个画面。
你别说,好像还真挺有意思。
宴青川还催他:“那你要快点买。”
郁寻春咬牙道:“……行。”
他有点想直接去超市推个车回来。
这样今晚,他俩就可以在小区里推车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幼稚好像真的会传染。
-
今天除夕,刘叔也放假了。
晚饭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打算做什么年夜饭,宴青川提议包饺子。
饺子馅儿是郁寻春和的,皮是超市买的,宴青川倒是光长一张嘴,捏着饺子皮不知道怎么下手。
一会儿不是馅儿太多,包不住,就是馅儿太少,把饺子包成馄饨。
郁寻春手把手地教了两遍,烦了,给他塞了张饺子皮让他一边玩去,别碍事。
郁寻春的饺子倒是包得很漂亮,每个都圆滚滚的,捏成小鱼。
宴青川不抛弃不放弃,虽然没天赋,但走的量变引起质变的路线。
失败N个之后,虽然依旧有些歪歪扭扭,但好歹像样了。
包到一半,宴青川去厨房里呆了几分钟。
郁寻春没在意。
直到煮好的饺子端上桌,宴青川也没吃,就跟在盘子里找什么似的。
郁寻春:“你干嘛?”
“我想找个长得好看的。”
“?”
郁寻春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宴青川的脑回路,他去厨房拿醋。
刚从厨房出来,宴青川就凑上来,将小碟子里的饺子怼到他嘴边。
热的,滑的,有点烫。
郁寻春往后缩了下。
宴青川夹着饺子往前:“第一口,先犒劳今天的大厨。”
郁寻春从没被人喂过东西,别开脸,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筷子:“我自己来。”
“不行,”宴青川不让,“快点快点,张嘴。”
郁寻春无奈,有些不自然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牙齿磕到什么硬东西,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眼宴青川,宴青川紧紧盯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味道没有尝出来,但郁寻春从嘴里吐出一枚硬币。
银色硬币在灯下闪闪发光。
宴青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红包,笑着放在他掌心:“寻寻,吃到硬币新年交好运哦。”
郁寻春愣了下,转过身开始咳嗽。
“怎么了,呛着了?”宴青川帮他顺背,“要不要喝口水?”
郁寻春摇手,他咳嗽一直没停,避着宴青川的目光在原地打圈。
“我……”郁寻春声音有点哑,低着头推开宴青川,“我去下洗手间。”
硬币和红包还握在手里,郁寻春背靠着门安静许久,突然有点崩溃似的捂着脸蹲了下去。
相比于宴青川带给他的其他的,广阔的雪地也好,凌冽自由的高空也好,都没有这枚硬币和红包的冲击来得强。
这是郁寻春二十几年第一次,收到所谓的压岁钱,第一次得到新年祝福。
他其实已经不在意了的。
所谓春节,对他来说和普通的周末没有区别,该学习学习,该练琴练琴。
那些在家人祝福里带着对来年期盼的又一岁长大,都不属于他。
别人所期待的所谓春节的阖家团圆,他也没有什么感觉。
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
但当那枚带着热意的硬币滚进掌心,当宴青川不由分说将厚厚红封置于硬币之上,当他带着笑说他运气好,明年也会也很好时。
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被祝福着,期待着,迈过旧的年岁。
所谓辞旧迎新,是真的有人盼着他好好长大。
他不想哭的,但是眼泪怎么擦都止不住。
这一刻,郁寻春终于知道为什么孩子们都盼望着过春节了。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细细的啜泣。
郁寻春在洗手间里呆了很久很久。
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眼眶,眼前模糊得他什么都看不清。
他应该出去了,不然宴青川会起疑。
但他只想哭。
哭得浑身是汗,脑袋发晕。
哭得连宴青川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宴青川坐在地上,郁寻春同样侧坐在地板上,但被宴青川的两条长腿圈着,被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
郁寻春满头的汗,一张小脸湿透了,哭得通红。
一开始他还忍着声音,宴青川捏着袖子帮他擦脸:“没关系的寻寻,这里没人会说你,你可以哭出声。”
于是郁寻春开始放声大哭。
好似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宣泄出去一般。
哇哇哭,毫无形象地哭,眼泪鼻涕糊一脸。
他一边哭一边说:“我不喜欢哭,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妈不让我哭。”
“谁说哭不能解决问题,”宴青川说,“哭可以帮你释放压力,可以宣泄情绪,而且你哭的时候,大脑还会分泌内啡肽,你不觉得现在更轻松了吗?”
“好像是吧?”郁寻春哭抽抽了都,“但我妈说只有没用的人才会哭。”
“她说得不对,不要听她的。”
“可是我哭她会打我。”
哇的一下,郁寻春哭更大声了。
“她说就因为我只会哭我爸才不回家;她说我a小调协奏曲都拉不好有什么资格哭;她还会把我关起来,我说我害怕她也不给我开门……”
“以后不会再有人打你也不会有人把你关起来了,你很安全,你以后随时都能哭。”
郁寻春哭得已经有些失去理智。
他是承载了很多的岸,凶猛的洪水年复一年冲撞着堤坝,他时时刻刻不在修补,但不管怎么补,看似完美的河坝内里早就岌岌可危。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承受不住。
如果没有人工引流的泄洪,那就只有河岸倒塌后的决堤。
压抑多年的情绪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彻底释放的,郁寻春几乎哭了一整夜,说了很多事。
比如席余馥,比如郁池夏,比如程晁。
连带着半年前的那场失火都翻了出来。
他说不是他,但是所有人都不信。
宴青川有着无尽的耐心,他说我信。
这一幕对于宴青川来说,和两人初识那晚有所重叠,那天晚上郁寻春也是这样哭。
哭得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什么郁池夏什么程晁,这些名字对他来说也并不是第一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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