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折木
闻凇意想玩雪,征得管家同意后,离开了那间温室般的书房,从阁楼下到了一楼。
慕家住宅很中式,与古代的大宅院一般,古香古色,四代同堂,仍旧显得空旷。
闻凇意坐在石阶,脚下踩着白净清脆的雪,弯腰捞了一团在掌心,模样新奇又灵动。
管家站他身后不远处跟着,雪裹挟着冷风不时飘入廊庭,闻凇意觉得冷,回头看管家没有穿得那么暖和,冲管家说:“您忙自己的去吧,不用管我,我不会乱跑的。”
“没事,我正好也想看看雪。”
“那您回屋里欣赏吧,屋里也能看见雪。”
管家确实冻得不行,他老骨头一把,又为了行动方便,一向穿得很简洁,更何况屋子暖气足,他用不着多穿,但谁让少爷带回了个不为富贵迷眼只对雪感兴趣的孩子,对雪的新鲜感只差没有舔一舔了。
老爷子让他跟着,他自然得贴身不离,当下,他没动。
闻凇意怀里抱着一团雪,往回廊处走,隔着玻璃门,他对管家说:“我坐这,您进去。”
——还是个喜欢怜悯、担忧别人的孩子。
管家又在心里加了一条。
这回,管家没再固执,他推开玻璃门,回了室内。
室内窗明几净,他一看就能看到少年。
少年席地而坐,手指冻得通红,却不怕冷似的,把雪人越堆越大。
少年穿着一身黑,皮肤如雪一般,放眼白茫茫一片,少年是唯一浓墨重彩的存在,管家有那么一刹那,仿佛明白了渡小少爷为什么会把人带回家。
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新鲜感未过。
而是喜欢上了。
短短相处上这么一会儿,他就有些喜欢这个少年了,聪明的一点就通、对慕家的一切全然不在意,更不会打听乱七八糟的一些事。
以往家里头那些少爷们带上门的对象,哪一个不是仗着少爷们的喜爱,颐指气使地逛遍慕家的里里外外、走歪门邪道打听慕家上上下下的一切,包括老爷子的喜好。
管家静静望着门外的少年,三楼同样有人在打量着庭院里玩雪的少年。
穿着浅灰色宽松毛衣的一个Alpha目光浮现一抹兴致,向身边站着的人说:“去打听一下,那是谁?”
那人穿着黑色西装,是个中年Beta,听了这话,目光顺着望去,转身就要去打听,然而又被年轻Alpha叫住:“不用了,我想我知道是谁带回来的了。”
裴渡揣着表,来到书房不见人,也不急,从二楼窗户外看到了雪地里闻凇意的身影,他从旁边的木台阶下楼,就在闻凇意起身去找树枝充做雪人的手臂时,被裴渡给从背后扑倒,一同在雪地里翻滚了一圈。
闻凇意气鼓鼓要起来,雪花飘落间,一小朵飘进了他眼睛,融化在他眼珠,他冷得闭上眼睛,与此同时,裴渡一口亲在他鼻尖,温热的唇贴着鼻尖,他又情不自禁睁开眼睛,只见裴渡笑吟吟压着他说:“你怎么这么喜欢雪?不冷啊。”
闻凇意不喜欢亲密接触,但他确实喜欢雪,他从没见过这么柔软干净、又易融化成水的事物。
他推开裴渡,也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么干净美丽的雪,谁不喜欢。”
他继续找着树枝,裴渡握着他手,把一块手表塞他掌心:“看看喜欢吗?”
闻凇意看也不看,把手表塞回他手里:“太贵重了,不要!你怎么总喜欢送我手表。”闻凇意继续道,“以后别送了,我不会要的。”
闻凇意站在慕家渺小的一处院落,真真切切见识到了他与裴渡之间的差距,用天堑也不足以形容。
不要而不是不喜欢,说明是喜欢的。
裴渡要给他戴上,闻凇意索性把手腕藏在了口袋里,退了几步,眸光柔和又陌生地望着他,茫茫的雪景在他身后,仿佛是他清冷的具象化。
闻凇意摇摇头:“我说了不要。”上次裴渡的手表被宋宁帆扔在了班级教室里,也不知还在不在。
心意被拒绝,裴渡不在意,但他讨厌闻凇意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他,用抵触的反应远离他。
五指攥着手表,指根血色褪净,裴渡克制砸表的冲动,最终还是把手表重新揣回口袋,朝闻凇意伸出手:“走吧,太冷了。”
闻凇意没找到树枝,他的雪人作品还没完成,有些念念不舍。
裴渡说:“你怎么这么幼稚,我三岁就不堆雪人玩了。”
闻凇意故意胡诌说:“管家爷爷怎么跟我说你七岁还喜欢打雪仗。”
裴渡表情凝固了一瞬:“他老糊涂了,没有的事。”
闻凇意好笑地凑近,揶揄说:“那你心虚什么?”
眉眼漆黑,脸颊、鼻尖、嘴唇却红通通的,漂亮令人挪不开眼,裴渡想亲他,目光灼灼盯着,不合时宜,他卸了旖旎念头,像是认错地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树枝还是什么,我给你找。”
“唔,雪人手臂、眼睛、鼻子是什么样的,你帮我添添。”
“这还不简单。你在这等着。”裴渡说完,手一撑护栏,翻回走廊,消失在拐角。
闻凇意闲着无聊,又化身成为雪人制造机,在旁边堆出个更大的雪人,他打量着围着走了一圈,很满意。
殊不知,楼上的人对他也很满意,摸着下巴说:“从不知道,原来Beta也能长得这么好看。”
......
裴渡拎回来一袋工具,有胡萝卜、有围巾、有黑色珠子,帽子。
裴渡让闻凇意自己看着安,闻凇意认认真真琢磨起来,漂亮的五官透着一股较真,裴渡越看越心动,食指在他侧脸擦了一下,闻凇意扭头看他,裴渡咳嗽了下,说:“你脸上有东西。”
闻凇意手背蹭了蹭,也没在意,继续往雪人身上添东西。
作品完成,他掏出裴渡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裴渡看着他动作,说:“给我看看你拍的。”
闻凇意把手机递给他解锁,但很快想起来他拍了别的照片,他猛地抢回手机,藏到了身后:“不让你看。”
裴渡:“为什么?”
“就是不能,因为你还忘了一件事。”
裴渡一脸疑惑:“什么事?”
“你没给我钱。”
裴渡想起了是什么事,故意逗他:“什么钱?”
“你知道。”
“我不知道,你提示一下。”
闻凇意闷头往回廊走去,嘀咕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昨晚裴渡伺候得他也很爽,比他泡一晚上冷水爽多了。
裴渡追上他,商量说:“晚上一块儿给,成吗?”
“你想都不要想,昨晚只是个意外。”
说话间,两人快抵达屋子,隔着一扇玻璃门,闻凇意突然说,“明天我想去煜大参观一下,可以吗?”
“提前参观啊,你还挺有信心。”
闻凇意手已按住玻璃门,低声说:“你不是一直想报考煜大吗?”
裴渡以前想,现在却觉得惊露也很好,毕竟那幢别墅里,他和闻凇意一直住着,继续住下去最好。
裴渡理所当然说:“煜大对我来说无所谓,但你考不上的话,我跟你一起报考惊露本地大学。”
闻凇意迟疑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裴渡说了什么,他一时语结,推开了玻璃门,室内暖气迎面扑来,身体渐渐回暖,管家和裴渡打了招呼先离开了。
裴渡牵着闻凇意,说要带他去看他十五岁之前睡的卧室,一边说他外公的家跟鬼宅似的,卧室的床和衣柜之类的都是雕花木头,鬼气森森。
闻凇意见识到了那些木头的品种和价格后,心说去你的鬼气森森。
床上铺着柔软的鹅绒床垫,闻凇意仰面躺着,感受了一下。
裴渡也跟着躺下,歪过脸看他。
闻凇意看着天花板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准备报考大学,你打算上哪所大学?”
“你不准备报考大学?”
“嗯。”
“你准备离开我了。”裴渡支起上半身看他。
闻凇意斟酌了下,说:“我们一年之期结束,之后就算了吧,我不想继续了。”
都怪裴渡弄出的一年一百万两年五百万这个协议,他一开始就奔着五百万去的,简直亏大发了。
闻凇意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带给裴渡怎样的波澜。
裴渡恨不得下一秒把人带回惊露关起来,让他哪也去不了,脚腕锁条链,谁也无法从他身边夺走闻凇意,
这个计划在裴渡脑子里切切实实落实,他平静地躺回去,只不过离闻凇意更近了,抵着他唇畔说:“好啊。但一年之期还有七个月,在这期间,不许对我爱答不理,也不许惹我生气,不许讨厌我,要听我话,要像昨晚那样和我好,主动回应我。”
裴渡说着说着,忍不住吻他。
闻凇意可不想裴渡在这种地方失控,他伸手挡住了裴渡凑过来的嘴唇,低声笑了,在裴渡不明所以的目光里,主动亲了一口他眼睛。
亲完,闻凇意躺回去,轻轻说:“你是想我成为一个机器人吗?只听你话的机器人。不过看在你眼睛这么漂亮的份上,我都听你的。”
但也掏不出别的了,他的那些信心,全在裴渡的那一脚里,碎成渣,难以拼凑。
他也不敢再相信谁了,他们对他好,全建立在这张脸的基础上。
闻凇意说的全是他想听的话,可是裴渡却一点愉悦的感觉都没有,他翻了个身,把闻凇意压在身底下,紧紧搂着,把脸埋在他颈窝,一点安全感没有地低喃:“你喜欢我的眼睛,可你不喜欢我。”
听了这话,闻凇意想张嘴说些什么,但他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抱了好一会儿,裴渡抬起头,看了眼时间,最后视线落在闻凇意脸上,食指在他脸颊轻轻滑动,好像这样就得到了什么慰藉般。
闻凇意也发现了裴渡似乎很喜欢碰他脸。
能让裴渡着迷的这张面孔的真正主人不是他。
闻凇意握住裴渡的手,脸颊贴着他掌心,蹭了蹭,说:“既然你要我听你话,那你外公让你留这住上几晚,我应当是要跟着你一起住下的。”
裴渡又不想闻凇意这么乖顺,他陷入矛盾,总觉他和闻凇意之间少了很多东西。
“你要住吗?你想的话,我们就住两天。”
闻凇意点了下头。
裴渡笑了,托起他下颌,深深吻住。
.......
但裴渡很快悔青了肠子。
拉着闻凇意和他外公吃完饭,转头闻凇意就找管家,询问是否有客房。
管家下意识看了眼裴渡。
裴渡不乐意地说:“你和我住,不需要客房。”
闻凇意轻轻看他一眼,对管家说:“管家爷爷,麻烦收拾一间客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