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入戏 第151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格雷戈斯与昔日的朋友雅尔马重逢,非常激动,他异常热情、打蛇随棍上地逐步入侵了雅尔马一家的生活。

格雷戈斯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相信揭示真相可以带来解放和幸福。他发现雅尔马的妻子吉娜过去曾是自己的父亲老格的情妇,且雅尔马可能不是海特薇格的亲生父亲。格雷戈斯试图揭开这些秘密,认为这会让雅尔马一家人过上更真实、更有意义的生活。

雅尔马的父亲老马原本是位退伍老兵,人生中最骄傲的时刻就是在森林里打到熊。生活落魄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弓腰驼背的老人,靠给人抄书维生,不过这都是表象。

雅尔马的小屋中藏着一个秘密。

在摄影室后面有一个阁楼,老马在里面挖了池塘、种了植物、养了小动物,自制了土枪,经常会在里面打猎玩。

后来老马还弄了一只受伤的野鸭回来,很漂亮的野鸭,在剧本中代表着梦想和自由。

那座阁楼是全家人的小秘密,全家人的小天堂,爷爷和爸爸在里面打猎、寻找往日的荣光。妈妈和女儿也会在里面跟小动物互动,海特薇格最喜欢的就是那只野鸭,所有人都在这间阁楼里得到了一点幸福。

格雷戈斯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他认为雅尔马一家正是在通过一种自我欺骗来应对生活中的困境。雅尔马通过理想化的家庭生活来逃避现实,吉娜引导他相信了这种假象,而海特薇格通过与野鸭的情感联系来找到安慰,老马更是把一间漆黑的阁楼当成大森林……

他的理想主义不允许自己的朋友就此沉沦,他认为真相可以将朋友引向现实,而宽恕带来崇高。他揭露了吉娜与父亲老格偷过情的事实,而海特薇格眼睛上的遗传病跟老格一模一样。

但与他想象的不同,真相既没有带来解放也没有带来宽恕,只带来了背叛的痛苦和绝望,雅尔马无法接受自己所珍视的家庭生活竟然建立在谎言之上,他对家人尤其是对海特薇格表现出冷淡和疏远。

年轻的海特薇格深爱着父亲,并希望能恢复父亲对她的爱。格雷戈斯鼓励她牺牲她最珍爱的东西——那只野鸭——以此来证明她对父亲的爱。海特薇格在格雷戈斯的诱导下,认为通过这样的牺牲可以弥补她父亲的痛苦。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清晨,海尔薇格溜进阁楼,试图射杀野鸭,以此作为爱的象征。然而,在混乱和绝望中,她的枪走火了,射中了自己。

海尔薇格意外死去了,这场死亡并没有带来任何解放或崇高,反而让所有人陷入了更深的痛苦和绝望。

是一场彻头彻尾、无法挽回的悲剧。

森林就是阁楼,方思弄就是雅尔马,姚望就是海特薇格,而元观君,就是格雷戈斯。

在剧本的最后,格雷戈斯与雅尔马一家的房客凌瑞医生还有一段对话,医生控诉格雷戈斯这种向穷人索要“理想的要求”的行为,而格雷戈斯反驳说,这就是我的命运,倒也很好。

什么命运呢?

格雷戈斯亲口总结:做饭桌上的第十三个客人。

是的,恶魔。

在玉求瑕用恶魔称呼元观君的时候方思弄就意识到不对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玉求瑕应该都不会用恶魔去称呼一个人。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第177章 十三人31

姚望听完, 沉吟了很久,道:“那我们现在在什么时候?”

方思弄:“剧本结束在女儿的葬礼上,而明娜的灵牌写着十七年前, 所以我猜是在剧本发生的十七年后。”

“如果你是对的。”姚望有所保留地说,“那这里的剧情也发展得太过魔幻了……”

“我认为是摄影师小屋的阁楼异化为了森林,而那只怪物就是野鸭, 这是合乎逻辑的。”方思弄道,“或者说, 耶尔的小屋整个异化了……怎么讲呢,简单说,成了一个横跨在生死之间的地带, 死人可以在其中生活,活人也可以。离开小屋向外, 是活人生活的领域,而向后进入森林, 则是死亡、幻想和想象力的加剧。”

姚望也想了一会儿, 问道:“那主角是谁呢?”

“按照原作来说应该是摄影师与格雷戈斯中的一个, 但剧情发展到现在,我觉得你也有可能是主角, 甚至玉求瑕也有可能是。”

“玉求瑕?他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是哪个?”

“……名字我记不起来了,应该是摄影师家的房客, 一位医生。”方思弄说道,“这个人物在原著里是被称为医生,不过没描写过他救治病人,更多表现为一种心理上的关照。他与格雷戈斯是对立的角色,顺带一提,摄影师与格雷戈斯也是一组对立面, 简单来说是生活的自我欺骗与严酷的理想主义的对立。医生与格雷戈斯的对立则是一种理性的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对立,医生不相信格雷戈斯所坚持的理想主义能带来解放和幸福,称格雷戈斯是‘四处向穷人寻求‘理想的要求’的病人’,他认为有些谎言和幻觉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他四处行医,主要就是在病人身上培养‘生活的幻想’,现在他租住在摄影师家里也是这个目的,在摄影师身上培养‘生活的幻想’,包括那间阁楼,还鼓励摄影师用闲暇时间搞点‘小发明’。”

其实方思弄本来对这些人物都没有太多感觉,不过可能因为医生是玉求瑕饰演的,他下意识的就有些爱屋及乌:“医生一直对格雷戈斯与他代表的一点沙子也容不下的理想主义成一个拒斥态度,希望能将摄影师一家从格雷戈斯手下救出来、回归平凡的生活,他称格雷戈斯嘴里的‘理想’是外国名词,用本国的话来说,应该是:谎话。”

姚望打断他道:“照你这么说……这是一部反对理想的戏剧?”

方思弄想了一会儿,摇头:“不,易卜生从来不是反理想主义的,他只是描写人类脆弱的悲剧,不切实际的的理想伤害的都是一群还不起帐的穷人。”

姚望喃喃,没有看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穷人就不可以有理想吗?”

方思弄没有听清:“姚望,你说什么?”

姚望转脸看向他,那一瞬间眼神锋利如刀。如果现在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出身富贵的人,玉求瑕那样的人,她应该直接一拳锤到对方脸上去,可对面的是方思弄,是一个和她一样的穷人,她能闻到他们骨子里相同的气息,他们从同样黑暗的地狱里爬出来,却不约而同地拥有着一些痴心妄想,也许他们两个身体里的确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特质,特别狠或者特别坚定什么的……最终还真叫他们做成了。

如果没有这个天杀的“戏剧世界”,他们应该正过着一种“理想的生活”吧……

不,还有一种可能,也许他们拥有的并不是“理想”,而是,怎么说的……“生活的幻想”。

她心底一叹,最终摇摇头道:“没什么。”

方思弄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来,便继续说道:“戏剧,说白了就是剧作家个人观点的输出,你可以赞同也可以反对……说回这个剧本,在这个世界中我们只能靠它出去。”

姚望点点头:“你说得对。”

“仔细分析一下,‘阁楼’对这几个人物的意义……对摄影师来说,它是生活中的一种自我欺骗;对女儿来说,是幸福的小天堂;对医生来说,是他治疗病人的一环,在他看来,有些幻想和谎言不仅仅是逃避现实的手段,也是维持心理健康的必要。”他不能说出人物的真名,便统一使用了代号,“这就意味着——”

姚望道:“我们三个的愿望是一致的,只有元观君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没错,她想要摧毁阁楼,因为在她看来,这栋阁楼——这整片森林,都是软弱的谎言。”

“这样一来,我们要做的事就很清楚了。”

两人四目相对。

“但都是我个人的推测……”方思弄顿了一下,“我们去找玉求瑕吧。”

姚望睁大眼睛,差点一口凉气吸不上来:“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来不及了,我说过了,元观君想要摧毁这里,我们必须立即阻止她!”

“好吧……”方思弄知道现在要去找玉求瑕的想法有点巨婴,但他总还是想见玉求瑕一面,这个想法是忽然冒出来的,他心跳得很快,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姚望带路,他们走进了遗迹深处。

按照姚望的说法,从进入遗迹、捡到自己的灵牌、确认自己是鬼的那个瞬间,一片混沌的脑子清醒起来,这个世界的“地图”就向她开放了。

他们在墙体中移动,方思弄觉得自己逐渐适应了那种x光片一样的视觉,视野范围扩大,其他感官也逐渐被解放出来。

忽然,他停下脚步:“等一下。”

“干什么?”姚望有些烦躁地回过头来,“我们时间不多。”

“嘘。”方思弄打断她,又凝神细听,听到一丝哭声。

他四下一望,隔着重重墙壁,视野还是被阻隔了不少,便绕道过去,发现了哭声的来源。

他隔了一堵墙离开墙体,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李灯水?”

哭声戛然而止,李灯水僵硬了一瞬,抬起头来。光线很暗,回到现实中的方思弄没有了在墙里的那种视觉,其实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他现在也不是特别关心这个,他问李灯水,“你怎么在这里?玉求瑕呢?”

李灯水有些哽咽地说:“他去找‘心’了,让我守着这个。”她指着自己身边的包,方思弄一眼就认出来,是摄影机。

她这样一个小姑娘,还少了一只手,根本提都提不动这个摄影机,肯定是玉求瑕提过来放着的,可让她守着?她怎么守?出来点心魔她又不可能跟对方打,包也提不动,她要怎么守?

换句话说,玉求瑕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只能说明……他去的地方,会更危险。

那现在怎么办?方思弄正在犹豫,姚望忽然出现在他身后,道:“你跟我们走吧。”显然她是在跟李灯水说话,“你一个人在这里,太不安全了。”

李灯水明显瑟缩了一下,方思弄感觉她看向自己:“……可是玉哥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方思弄叹了口气,做了决定,毕竟他是亲眼看到兰鑫和张秀晶怎么死的,他实在做不到把李灯水放在这里不管……虽然前路看起来也不太平就是了。

他提起摄影包,又牵着李灯水站起来:“我们会找到他的。”

李灯水显然很怕姚望,一直躲在方思弄身边。方思弄猜这是因为她那只手就是姚望砍掉的缘故,如果姚望想杀掉其他人,李灯水显然是一个比较容易的目标,但在即将得手的时候姚望放弃了,也许是良心发现?

至于高中生知不知道砍自己不是和姚望长得像的血手女而是姚望本人,以及她聪明的脑袋瓜里正在想什么,方思弄现在也无意关照,他只想快点见到玉求瑕。

结果是女高中生先开口:“我……我其实没有那么爱哭,我、我一般不哭的。”

哦,青少年的自尊心作祟。

“我只是、我只是……伤口太疼了……然后……”她艰难地说,“然后我又想到了我妈……”

“嗯,我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太难过了,姚望又无动于衷地走在前面,方思弄只能不甚熟练地开口安慰两句,“哭泣没什么丢人的,我也经常哭。”

连姚望都转回头来看他,眼睛里写着“你在放什么屁”,他无奈地补充道:“真的。”

跟方思弄想的不同,他们又走了很久,但没遇上什么危险的事。

只是又捡到个人。

因为当时方思弄正在走神,是李灯水先发现的:“花田笑?”

姚望也说出了跟李灯水同路以来的第一句话:“真是他。”

花田笑躺在角落的墙根下,双目紧闭,没有意识。

方思弄试了试他的呼吸和脉搏,宣布:“还活着。”

李灯水松了口气,姚望则直接拎着他的衣襟摇晃起来,幅度很大,摇了七八下就把人摇醒了,直接问道:“什么情况?你怎么在这里?”

花田笑刚醒过来显然不是很清醒,愣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坐直,张嘴骂道:“我靠!大蠢蛋啊……”

姚望两只眼睛危险地一眯:“什么?”

花田笑像在告状:“蒲天白啊!他被那个老妖婆蛊惑了!”

方思弄倒是能跟上他的脑回路:“被元观君?怎么可能?”

“谁知道他?”花田笑捂住自己后脖颈,他就是从这里被敲晕的,“嘶——好痛。”

第178章 十三人32

“或许是一个三角。”

方思弄忽然说。

“理想主义、现实主义与生活的谎言, 三个维度,分别对应格雷戈斯、医生与摄影师。所以元观君必须再蛊惑一个人,凑齐三个, 才能达成她的目的。”

他们现在正走到了一个三岔口,这个结论的得出显得很应景。

姚望意识到:“你的意思是,我们从这里开始分头行动?”

“对。”方思弄把目光转移到另外两人身上去。

在场的有四个人, 显然他和姚望可以一人走一条路,如果让第三个成年人花田笑走一条, 剩下的李灯水就得选择一个人跟着。

在这三个大人里看起来最靠谱的显然是方思弄,让李灯水跟着自己方思弄当然没有意见,可他比较担心的是花田笑那条路……花田笑这人本来就不靠谱, 而且他还怀疑花田笑有问题。

可要是自己看着花田笑,让李灯水一个人走?

不行不行, 太危险了。他们不是本来就觉得李灯水一个人太危险吗?

那还是……还是让李灯水跟着自己,花田笑一个人走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