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角小虞
方思弄才反应过来:不会是被这家伙掐肿了吧。
“你们都‘看到’什么了?”玉求瑕强硬地终止了关于方思弄的这个话题。
蒲天白立马回答:“我、我看到茵茵了……”
结果他刚说到这里,姚望便望着一个方向道:“老井回来了。”
众人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井石屏沿着一条灯带跑回来,但方思弄立即就意识到不对,他确认井石屏不是从他该在的那条路上跑回来的,而是展成宵的那条,因为方思弄排第一个,展成宵排第二个,展成宵走的那条路就在他的旁边,这他不可能认错。
井石屏跑得手脚并用,跑过来差点直接扑地上,一直以来都显得沉稳可靠的脸此刻却煞白如纸,颤抖的嘴唇年念叨着:“展医生、展医生他……”
人都围着他,有扶他的,有给他拍背顺气的,都想听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这时站在外围的花田笑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啊!”
众人便又循声望去,然后看到了从井石屏刚跑回来的那条路的远端,又走来了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不必走得太近,都能轻易辨认出那是一只横着脑袋的怪物。
井石屏:“他变成那、那怪物了——”
“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后,看时间还够,就回到原点、又沿着展医生的那条路去找他……事情就是这样,很遗憾,展医生离开了我们。”
饭桌上,井石屏表情沉痛地宣布道。
桌上摆着跟昨天一样丰盛的美食,但是没人敢吃,所有人都愁云惨雾地坐着。
方思弄可以看出来,几个老手是真的有点悲痛的,大概跟展成宵还是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新人们就没有那么多感触了,更多的还是惧怕。
而他本人,就无暇有太多感受了,虽然跟展成宵一起经历过上一个世界,而且在拿注射器的时候是他拿走了展成宵原本要拿的那一支,所以理论上来说展成宵有可能是不用死的……但这些念头在这一刻,都没能压过食欲。
他现在很饿。
非常饿。
跟昨天不一样,他看着面前的食物,并不觉得恶心,反而很想吃。
他太饿了,从早上睁眼开始,饥饿感就已经出现了。
他看着面前主盘里的烤鸭,外皮金黄酥脆,在灯光下有水晶般的光泽,散发着浓郁而可口的气息,连旁边搭配的荷叶饼和葱丝都十分诱人,饼子薄如蝉翼,葱丝鲜翠欲滴,仿佛刚刚从田野里摘下……
“啪!”
旁边猛然伸出一只手来拍上了他的额头,给他拍得眼前一黑,旋即清醒过来。
他转过头,对上玉求瑕冰雪般的一张脸。
“不许吃。”玉求瑕说,“想吃的时候就看着我,不许吃。”
方思弄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答应道:“哦。”
“今天大家在‘树’的幻境中都看到了什么?”玉求瑕话锋一转,转向众人,看所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道,“别担心,我昨天有计时,我们现在至少有四十分钟的自由谈话时间。”
众人仍在犹豫,毕竟这个大厅太大了,周围也全是活人和怪物,按正常人的生活经验来讲确实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而且,如果谈到了什么“违禁词”……朱怡的结局还是历历在目呢。
玉求瑕又说:“我推测惩罚只会在游戏中兑现,而我们需要时间交换情报。”
井石屏问:“那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我少年时代的一些事。”玉求瑕并不避讳谈论,“事实上我出生在一个教育非常严苛的家庭,但在‘树’的幻觉里,我回到了我童年中为数不多的,温馨的时刻里。”
“我!”蒲天白举手,开始说他之前没说完的话,“我看到茵茵了,开始很幸福,后来她说要分手……然后我就不愿意嘛,一直求她,她就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但最后又让我走……”
罗师师这会儿还有心思好奇:“谁是茵茵?”
花田笑道:“是他前女友,也是玉老师的妹妹。”
“是女朋友!没有‘前’!”蒲天白直接炸毛,“我还没有同意分手!”
花田笑怜悯地瞥了他一眼:“行吧行吧……”
蒲天白继续说:“我还梦到我们以前一起养的狗,叫kiki,走丢了没找到……但是在梦、哦不,幻觉里,我们找到它了,它在一个我们现实中没有找到它的拐角,一直叫一直叫……”
蒲天白先说的“梦”应该是口误,但方思弄听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因为他也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跟梦一样。
片段之间有与现实世界不一样的逻辑联系,而且并不遵从现实的时间线。
比如现实中,玉求瑕那次“浴缸自杀”并没有发生在写下那张字条之后,而是之前,他也没有咬开手腕,而是服用了过量安眠药。
而且在他从医院里醒过来之后,一直坚称自己并没有自杀,只是睡不着多吃了一点药,水里的红色也不是血,而是浴缸边上没放稳的红酒。
第48章 掘墓人17
“狗叫?”姚望忽然道, “我也听到了狗叫。”
“这么说来,我也听到了,还有牛叫。”花田笑说, “我先是跟我的前团队一起在庙里上香,树下面拴着一头牛,晚上去了演唱会……”
“寺庙?”蒲天白眉头一皱, 打断道,“我和茵茵也去了寺庙, 日本的浅草寺,还求了平安御守。”
“庙子?我也看到了庙子。”余春民也道,“我梦到我过年的时候带女儿去昭觉寺……”
玉求瑕抬眼扫过今天去“注射了疫苗”的所有人, 问:“都有么?你们都看到寺庙了吗?”
井石屏:“麦加算不算?我以前在那里呆过几年,今天看到了一场麦加朝圣。”
“算, 跟宗教有关的意象都算。”玉求瑕说道,确认除了展成宵以外还剩下的八人都有相关的经历, 又问, “狗叫和牛叫呢?”
众人回忆起来, 狗叫几乎都听到了,牛叫并不确定, 但也有几个人听到。
方思弄也回忆起来,在西藏, 那个老僧领着老狗离开、转入拐角后,他听到了几声狗叫,至于牛叫……现在众人在这么说着,他就觉得自己似乎隐约听到了,因为寺庙外面的草场上确实有几只牦牛,可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臆想。
而现在, 更大的问题,仍是饥饿感。
他太饿了,面前的食物让他精神都无法集中了,虽然玉求瑕让他看他,可肯定是有哪里出问题了,他第一次觉得北京烤鸭比玉求瑕好看……
“别吃。”忽然,玉求瑕冷冷的声音响起,方思弄下意识抖了一下,清醒了几分,跟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坐正了,下一刻又听到玉求瑕说,“拍她一下。”
他才意识到,玉求瑕是在提醒对面的姚望。
楚深南和元观君一左一右将脸都要栽进盘子里的姚望叫醒,玉求瑕接着又对花田笑道:“你详细说一遍自己看到的吧,其他人要是有听到相同的元素,及时提出来。”
花田笑便接着讲:“我们上了香,然后去演唱会,那应该是我们团最后一次演唱会,完了就单飞……然后那是个露天体育场,我在旁边候场的时候看到那天晚上好多星星,就跟我们队长聊了两句。后来我就写了我人生中第一首自己写的歌,叫《星夜》。”
“星星……”李灯水举手,“我也看到,和天文社的一些同学的事情……我们去郊外认星星,还一起备战天文竞赛。”
“我也有看到。”罗师师也道,“我看到我和初恋去看了流星雨。”
其他几个人也都说有,方思弄也跟着说了。
花田笑接着道:“后来轮到我了,我就上去唱歌,走到前场的时候舞台架子没搭稳,我摔下去了,然后就醒了过来。”
玉求瑕蹙起眉头:“摔下去了?”
“嗯。”花田笑说,“最后好像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
“那你们呢?”玉求瑕转向其他人,“你们是怎么醒的?”
其他几个人简短讲述了自己醒来的过程,要么是从绝境中逃出来,要么是自己发觉不对醒过来,唯三不同的是姚望、蒲天白和花田笑。
在幻境里一般都有一个主要NPC,比如方思弄的主要NPC是玉求瑕,蒲天白的是玉茵茵,而姚望的,是她的父母。
她是杀了NPC出来的。
蒲天白则是被NPC送出来的。
花田笑……是自己摔死了出来的。
方思弄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虽然梦里没有那么强的感触,但现在再回忆起来——如果最后玉求瑕没有叫醒他,而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个幻境里,咬破手腕自尽……
他原本以为要是他真的死在“里面”了,外面的他应该也会“死”,也就是变成怪物。
现在看来,居然不是这样吗?
如果各种方法都可以逃出来,展成宵又是怎么死的?
玉求瑕捏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今天没能参与“任务”的元观君稍微有些急切,问道:“你有什么想法了?”
“长话短说。”玉求瑕眼睛瞄着宴会厅的一个方向,方思弄看到卢娜正从那边走过来,玉求瑕加快了语速,“我们发现房间里的那些智能管家以前很有可能都是活人,这和我在‘做家务’时感觉到的情况相符合,我认为——这个公馆里穿插着好几种命运,它们曾经存在,留下了痕迹,便像幽灵一样存在和穿梭在这里。”
“我不太明白……”桑滁道,“你是说我们房间里的智能系统是这个幽灵吗?”
“我是先感觉到了这种幽灵的存在,又在今天发现那些智能管家曾是活人,所以这么推测。”玉求瑕说,“或者这么说吧……既然有‘家务’的存在,以前肯定是有人做的,现在这些人不在了,但‘家务’还留了下来,我现在初步认为,这里面有一个‘读书人’,一个‘管家’、一个‘厨师’、一个‘佣人’……或者还有‘园丁’之类的。”
元观君:“主角在他们中间?”
“不确定。总之,如果今天晚上出不去的话,我们很可能还有‘做家务’的任务,卢娜如果再让你们选偏好,你们尽量就选跟自己的上一次任务差不多的,比如在厨房帮忙的就还是去厨房,注意观察场景里是否隐藏了密码……”玉求瑕顿了一下,语速更快了,“时间到了,我看到卢娜过来了,那么剩余的内容,我们在今晚睡前讨论一下……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们就先在外厅集合,先别回宿舍。”
众人已经通过他的眼神判断出卢娜过来的方向,都低垂着脑袋默默坐着。
方思弄倒是还有勇气偷偷看,然后发现卢娜确实走过来,却擦着这桌人外面的边走了,并没有打算跟他们这桌人说话。
他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他感到一阵来自颈间的寒意,全身上下的汗毛都颤抖了一遍。
他的余光其实可以看到两边,他右边是玉求瑕,左边是朱怡留下来的空凳子。玉求瑕的两只手都在他的视线里,那究竟是谁……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头。
对上了一双被鲜红和纯白的眼线描绘得极度夸张的大眼睛。
是019。
019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然后拉起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
“各位,日安。今天的游戏时间到啦。”
很快,一桌子没动过的食物被收了下去,019也坐进了属于他的0号位。
又走了一遍和前两天相同的流程,他抽到了今天的游戏: Never ever
“啊是这个。”019似乎颇为满意,开始介绍规则,“游戏开始后,我们会随机抽取一位玩家,并给出规定时间和规定人数。玩家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说出一件事,‘never’是‘我从来没有做过的事’,‘ever’是‘我曾经做过的事’,如果在场的、与玩家同样‘做过’或‘没做过’这件事的人数在规定的范围以内,则游戏继续,反之,则该玩家受到惩罚。当然,前提是大家都必须诚实,不可以撒谎。大家明白了吗?”
玉求瑕忽然发问:“那你呢?你在这个游戏里吗?”
昨天的077就在谈话游戏里,理论上来说,019也会在。第一天的真心话游戏没有流露出主持人也会在游戏里的迹象,但也没有谁明确提过主持人不在里面。
019转脸看向玉求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妆太浓的原因,看起来非常恐怖,没有一点人类的情绪,像一张假面。
坐在玉求瑕旁边的方思弄全身都绷紧了,余光里玉求瑕却很平静地与019对视。
过了一会儿,019倏然一笑,那种非人的恐怖感迅速消弭了:“当然,如果轮到我,我也会遵守规则的。”
可能是玉求瑕说了话,其他人也稍微敢了点,余春民又举手弱弱道:“那个,规则我不是很明白……能不能再讲详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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