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不将就 第25章

第26章 26.红手绳【秋】

江城以北的郊外，有一处公墓园，墓园的名字叫安幸园，寓意沉眠在这里的人下辈子能够安康幸福。

第八行第十五个。

宋言倾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母亲的墓，墓碑还很完整，周围也没有什么杂草。墓碑两旁栽种着柏树，柏树的枝叶不太整齐，但还是能看出来之前修剪过一次。

碑前还有着一束枯萎的不能再枯萎的菊花，包装它的塑料包装纸也掉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这里有人来过。

“谢谢你们。”宋言倾微笑看着洛林秋，这笑里全是感谢的意味。

“应该的，霜姨是我妈的好朋友，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这十年来，每隔半年或者清明过年的时候，我妈都会带我来看望霜姨。”洛林秋站在宋言倾的身旁，摘下了自己所有的伪装。

站在何霜的墓前，他朝墓碑鞠了一个躬。

宋言倾单膝跪下，把碑前枯萎掉的菊花放到一旁的地上，换上了那束娇嫩而妖艳的的蓝色妖姬。

“母亲，我回来了。”宋言倾抚摸着墓碑上定格在四十二岁何霜的照片，照片中的何霜化着精致的妆容，耳垂、脖子上还戴着钻石制品，宛如一个高贵的贵族妇人。

墓碑上还有些灰尘，宋言倾用事先带来的纸巾擦拭干净。

洛林秋往后退了一步，细细观摩着宋言倾擦墓碑的动作，依然还是那么地小心翼翼。尤其是擦到遗像那一处，宋言倾的动作格外轻柔，怕是重一点，那照片就会被粉碎掉。

其实遗像外有一层透明的玻璃，完全不用担心照片会烂掉。

“十年才回来看您一次，我真的很抱歉。”宋言倾望着母亲的遗像说着，洛林秋知道他要同他母亲说话，便不再呆在这，往左走了十来米。

已经下午六点，天边的落日已不再耀眼，马上它就会彻底消失。看向满是黄晕的天空，一只鸟从落日前飞过，和那年的下午一样，一个轻如蝴蝶的身姿出现在落日余晖前。

这是一个美妙的画面。

但蝴蝶没有翅膀，所以只停留了一秒，她便迅速坠落，最后躺在一片血泊中。白皙的皮肤上映上了斑驳鲜血，犹如被粉碎掉的玫瑰花瓣撒在上面。

何霜死不瞑目，眼中全是不甘。

骇人而美丽。

“母亲，这是您最爱的蓝色妖姬，您会喜欢吧。”宋言倾用手拨弄着花朵，上面还有些水珠。

“您曾说过，只有最美丽的蓝色妖姬才配得上您。”宋言倾用手抚摸着一只花瓣，他不喜欢玫瑰类的花，认为玫瑰花很俗气，“我知道您眼光高，会说这些花不好看，可我觉得它无比漂亮。”

宋言倾转头看向在不远处等待的洛林秋，洛林秋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低头踢着小石子。宋言倾轻轻地笑了笑，又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我在德国过的很好，很争气，完成了我许多梦想，还有您的梦想。”宋言倾微微笑着，低头看着自己那布满茧子的十根手指。“我拿到了小提琴的世界级获奖证书，还有大提琴、钢琴、吉他、扬琴都得过奖，对了还有您最爱的竖琴。”

宋言倾说这些话时，没有炫耀的意味，只是在陈诉一些普通的事。

“母亲，您听到这些会高兴吗？”宋言倾看着遗像中的何霜泛着笑，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我知道，您不会高兴，因为这些都不是您想要的。”

宋言倾低下了头，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继续说：“也不是我想要的。”

想要的是什么？

宋言倾脑中一片模糊，他深知自己不像自己的母亲那样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在德国的十年，除了完成何霜的一些遗愿外，宋言倾过得是浑浑噩噩。

洛林秋不喜欢在墓地这种阴森的地方呆太久，感觉奇奇怪怪的。关键还是一个人傻站在这，陪说话的都没有。

他踢开了脚边最后一颗石子，就想去看一眼宋言倾怎么样了。

“不过您放心，您的心愿我都会帮您完成，母亲。”宋言倾幽幽地说道，眼中黯淡无光。

“哥？”

宋言倾猛地抬头，神色恢复如初。

“你怎么了？”洛林秋看他低着头，以为哭了，便过来想看个情况，现在看来，是自己太仓促了。

“没怎么。”宋言倾站起身来，连膝盖上的回都不拍掉。

洛林秋瞄了一眼他的膝盖，弯腰下去伸手替他拍去了灰尘。

“脏死了。”

宋言倾没有说话。

“看来是我打扰你了，我先去旁边等你。”洛林秋要继续回到原点踢石子去。

“不用了。”宋言倾说，“我想和母亲说的话都说完了。”

洛林秋哦了一声后，两人就在何霜的墓前静静地站着，宋言倾似乎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洛林秋也不催他，在逝者的面前催她儿子走貌似很不礼貌，关键是非常不吉利。

“你知道吗，这张照片，是我母亲自认为最美的一张。”宋言倾说话了。

“所以你就拿来给霜姨当遗像了。”洛林秋说。

“嗯。”宋言倾的目光全在何霜的遗像上面，洛林秋瞄着眼去看他，以为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会红了眼眶。

然而并没有，宋言倾不仅眼里，就连神情都没有一丝悲伤的意味。就和平常一样，像是面对着很平淡无奇的东西，勾不起一点兴致。

“她很爱美，很在乎自己的容貌，曾说过死也要保持最美的容颜。你看，我替她做到了。”宋言倾说。

仔细看着何霜的遗像，洛林秋忽然感觉她的样貌好像不是这样子。遗像中的何霜嘴角微微弯曲，是在笑，但笑的有些阴寒，眼中还带着无尽的魅惑感。

宋言倾和他的母亲何霜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然而宋言倾的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

“霜姨不论怎么打扮都很美。”洛林秋很中肯地说道，“我妈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还说过她很羡慕霜姨能够长这么美。”

还说过她红颜薄命，这么早就香消玉殒。

宋言倾笑了笑，淡淡地说：“林姨很好，幸好只是羡慕，没有想成为。”

洛林秋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再继续说话。当年住在枫林路那一条的人都知道，何霜是跳楼自杀。

具体是什么原因，包括宋言倾在内，无人知晓。

最后只草草地办了一个葬礼后便下了葬。

下葬？

洛林秋快速回忆着，他记得那时候何霜下葬之后，宋言倾短暂地失踪了半天，他以为宋言倾又回墓园去看何霜了，便也去了墓园。

在墓园没有找到宋言倾，但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个墓前，手里拿着一束蓝色的花。

那天下着大雨，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孔，而且墓园里的墓排列的太整齐，那时自己也没有记住何霜是哪个墓。

现在想来，那个男人是站在何霜的墓前！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洛林秋问道，眼睛观察着宋言倾脸上表情的变化。

从认识宋言倾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宋言倾是个单亲家庭，具体他父亲是谁，去哪了，还是死了，何霜只字不提，问宋言倾，他也只说不知道。

宋言倾笑了几笑，自嘲着说道：“要找的话，我早就去找了。”

洛林秋不再追问下去，不管那个男人是否还活着，对于抛下妻和子的人，没必要花心思去在意。

“我从不极力去追寻着什么，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无趣而且还没有什么意义。”宋言倾从地上拾起了枯萎的菊花，打算等会出去的时候扔垃圾桶里。

“是吗？”洛林秋语气很淡，“就没有例外？”

洛林秋看着宋言倾的双眼，企图从那双澄澈透底却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里看出点什么。

两人对视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宋言倾先别开了眼，低着眸子看向何霜的遗像。“也许有吧，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那样可不可以算没有？”

洛林秋把头转向别处，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有时候都要怀疑宋言倾是不是个机器人了。

“也许有就是有，它是存在的，既然存在，为什么要算没有。就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吗？那等你脑子清楚一点就想明白了。”洛林秋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放眼整个墓园，就他们两个人。现在时不时刮起一些风，虽说不是冷风刺骨，但总感觉阴森森。洛林秋不是个信鬼神的人，但墓园这里的感觉对他来说不太好。

曾经大小考试基本拿第一的宋言倾，居然被常年吊车尾的洛林秋说脑子不清楚了。宋言倾也不可置信，换做以前，他肯定觉得洛林秋是有什么勇气说出这种话来的。

可现在...

“那就等我脑子清楚点再说吧。”宋言倾说。

洛林秋哦了一声，下一句话就想问宋言倾什么时候可以走。

“差点忘记了一件事。”宋言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翻找着。

“什么事？”洛林秋以为他还有什么话没和何霜说完，但看着他在口袋里找东西的样子，便疑惑起来。

“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洛林秋看着宋言倾向自己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一根红绳手绳躺在他的掌心上。

红绳是手工编出来的，打结多余留出来的细细绳尾串着两个和绳子一样颜色的珠子。

“平安链，这两颗珠子是用红玛瑙打磨的，是我刚回国去了一趟寺庙，在那求来的。”宋言倾介绍道，“给你的，保你平安。”

洛林秋看着那条手绳，很自然地接了过来。“为什么送我这个？我那些保镖还抵不上这条绳子吗？”

接过手绳，他放进了左边的口袋。

宋言倾沉默了一会儿，说：“也是欠的，当初本来想在你成人礼的时候给你送这个。”

洛林秋抬眼望着宋言倾，张着嘴，说不出话。那只握着手绳的左手，藏在衣袋里，发着抖。

“抱歉，迟到了八年。”宋言倾说。

何止是八年，是整整十年。

“送了就行。”洛林秋转过身去，风太大，吹的眼眶泛红。

突然间，宋言倾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在你十八岁的时候送给你吗？”宋言倾止住了笑声，但脸上的肌肉还在笑。

“为什么？”

“保佑你高考考高分，考的全会，蒙的全对，逢考必过。”宋言倾说。

“......”

“但我还记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洛林秋自认为，他迄今为止所有的事迹中，就成绩最见不得人。出道的时候，就让英和彻底捂住他以往学生时代的成绩，保证不会被任何狗仔发现拿出去做文章。

“你留级了，十九岁才参加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