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长生
贺闲度抬眼瞥了眼耳钉男，冷冷道：“有病。”
站在门口的林误，清晰地听到教室里那道熟悉的声音道：“我又不是变态。”
眼睫微颤，林误似乎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接着是一阵耳鸣。
明明是已经预想过的场景，可真的听到那个人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是觉得头晕目眩。
脚下像是灌了铅，迈不出一步。
把毛巾塞进了包里，贺闲度背着包向教室外走去，耳钉男还跟着他：“每次我找小娘炮麻烦，你都护着他，我还以为你真看上他了。”
“能不能别恶心人，我只是因为你们太吵了……”贺闲度转身撞上了站在拐角处的林误。
林误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半晌后，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贺闲度。
“哟，你怎么在这儿呢？”耳钉男看看一动不动盯着贺闲度看的林误，又看看同样有些僵硬的贺闲度，嘴角一勾，笑道，“哎，你都听到了吧？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我看你这眼神……你该不会真的和那群小姑娘一样，喜欢我们英俊帅气的贺大班草吧？”
“嗯？贺大班草，不表示表示？”耳钉男用胳膊杵了杵身边的贺闲度，“你这魅力，可是让男人都为你折服了……啊，不好意思，忘了眼前这位也不能说是男人，不男不女，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贺闲度挥开耳钉男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在林误执着的注视中渐渐敛了神色，冰冷道：“都说了，别来恶心我，他是什么人，关我屁事。”
目光晃了晃，林误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生，后退一步，两步，最终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身后是耳钉男的大笑声：“哎呦，他跑了，还真的是同性恋啊！哥们，怎么样，还好我提醒你了吧……”
……
“好，卡。”
俞向文深呼吸一口气，和身边的演员点了下头，抬步向走廊转角走去。
摄影在调整机位，俞向文在人群后找到了捂着脸平复情绪的尹言。
“……”
被人碰了碰肩膀，尹言抬头，对上俞向文柔和的目光。
和刚才拍戏时完全不一样。
刚才“贺闲度”的目光冷漠到让“林误”感到窒息。
俞向文替尹言挡住周围其他人工作人员的目光，低下头小声道：“好了，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本来还残留着几分难受的尹言闻言破涕而笑，哑着嗓子道：“哥，你这么逗我，等会儿再拍我都演不好了。”
“那等会儿开拍前我再变回贺闲度，讨人厌一下。”俞向文笑道，“现在就让我做你的俞哥吧。”
第27章 午饭投喂
中午，尹言跟在俞向文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上了俞向文的保姆车，周围的工作人员对此已见怪不怪。
最近几日，尹言都是在俞向文那儿吃的午饭。
俞向文保姆车上的设备要比尹言的齐全很多，可以直接做饭。前几日休息时闲聊，俞向文的助理小曹说起他每天中午都做新鲜的饭菜，但俞向文总是吃不完，很浪费。
俞向文摇摇头，像是被小曹吐槽得很无奈。他看向尹言，顺势问道：“要不要中午去我那边一起吃，一人份的量不好掌握，多个人，小曹做起来好做，也不容易浪费。”
说罢，他又说小曹考过营养师证，做菜很有一手。小曹似乎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当即拿出手机，给尹言看了他最近拍的菜品照片。
尹言本要婉拒，看到照片咽了咽口水，迟疑了片刻，略矜持道：“那、那好吧，浪费了也怪可惜得。”
俞向文掩去唇角过于明显的笑意，道：“那就先谢谢尹老师帮了我这个大忙了。”
尹言成功被拐上俞向文的保姆车，还带上了小武。
他们也不可能每天中午都在俞向文那儿白吃白喝，于是小武也开始买菜，和小曹两个人换着做饭。尹言和俞向文中午下了戏，一回保姆车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四个人坐在一起，围着小桌子边吃边聊，有了这几日做菜的情谊，小武也和小曹混熟了，这边两个人交流做菜心得，那边两个人交流演戏心得，车内一派和谐。
现做的饭菜和剧组保温箱里的盒饭天差地别，尹言一到拍戏就直线下降的胃口，这几日恢复许多。
他舀了几勺水煮肉片的汤汁，和米饭拌在一起，吃得两腮鼓鼓，一点儿也看不出平时挑三拣四的模样。
小武的目光从尹言身上，转向俞向文。
对方的饭早已吃完大半，正随手夹起一筷子青菜，吃得慢条斯理，视线完全放在尹言身上，尹言一抬头，他就弯起那双祸国殃民的眼睛，温柔似水的目光，看得尹言微红着耳尖，又埋头扒拉两大口饭。
小武：“……”
感情二位是互相拿对方的脸下饭呢是吧。
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等尹言再说他们只是朋友的时候，拿出来给他看。
小武恨恨地想着。
“吃着呢。”房车的门开着，几人看去，是导演夹着剧本站在房车底下，他咳了一声，道，“老远就闻到你们这边的香味。”
俞向文问：“赵导吃了吗？还没吃的话就在这边吃吧。”
都是熟人了，赵青也没客气，跨了两步上了车。
小曹盛了碗饭，又取了双筷子给赵导。
赵青也不嫌他们已经吃了一半了，和尹言一样，舀了几勺水煮肉片，拌上饭，吃得比俞向文还快。
大部分剧组成员都会这样，是赶戏养出来的习惯，也就尹言来不及吃的时候会选择直接不吃。
几口扒完了大半碗饭，导演接过尹言递给他的纸杯，喝了口顺顺气，眼神在尹言和俞向文之间转了个来回，欣慰道：“你们现在这个状态就很好，慢慢熟悉起来了，之后的感情戏也能拍得更顺利。”
“校园部分的拍摄就快结束了，杨导那边的空镜也取的差不多了，进度比预计的要快，等这边的戏拍完了，我们打算停机一两个月。现在的季节不对，后边的戏咱们还是能取实景就取实景。”
赵导一气儿说了一大段话，留给车上的几人消化，自己又低头扒拉起饭。
不得不说，小曹的厨艺的确有两把刷子。
尹言也捧着碗一边嚼嚼嚼，一边算时间。
赵导这么拍戏，像刘晓东之前想的那样，一直空着档期专心演戏应该是不行了，公司头一个就会不同意。
等会儿吃完饭要给刘晓东打个电话，估计中间的休息期要接点其它的工作了。
尹言还在想，赵青已经放下空了的碗和筷子，他接过俞向文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道：“停机期间你们两个人也别断了联系，没事就多见见面，吃几顿饭，把这两个月培养出来的感情保持住。”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笑。
导演风风火火的过来，蹭了顿饭，说了下剧组安排，又拿着东西风风火火地离开。
尹言也终于吃完了，大家一起收拾碗筷，只有小武有些心不在焉。
小武反复思考着导演刚说的几句话，略感凌乱。
所以是他狭隘了吗……
言哥和俞老师最近关系这么好，原来是为了保持拍戏状态？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敬业。
想通后的小武肃然起敬，看俞向文的目光都变了。
从防范和忌惮，变得敬仰和倾佩。
敏锐地感受到某种微妙变化的俞向文保持着微笑：“……？”
……
天气日渐转热，剧组终于等到了一场傍晚的大暴雨。
乌云压在天际，窗外的风呼啸着，屋内的气氛凝重。
两室一厅的三口之家，桌上摆着尚有余温的饭菜，除了林误在低着头吃饭，另外两个大人都没有动筷子。
灯光投落在饭桌上，坐在主位的男人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女人则静默无声地掉着眼泪。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终是女人先打破了沉默，“你让我和你爸以后都怎么做人！”
“小小年纪！学的那些不要脸的东西！你知不知道老师今天和我说的时候，我站在你们学校的办公室里，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我都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林母吼完声音哽了哽，侧过头抹了下眼泪，又道，“你平时那个死样子，我都不说你什么了，你现在还开始喜欢男生了，啊？你是不是疯了！”
林误会埋着头吃饭，大口大口的白米饭塞进嘴里，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回答那些尖锐的质问。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男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别人也不可能无凭无据地针对你，你说！你是不是在学校干什么了！你说啊！”
林母隔着桌子一把拍掉了林误手里的筷子，她拿起自己的筷子向林误砸过去：“还吃呢！你要不要脸啊！没脸没皮！做出这么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筷子骨碌碌滚到了地板上，林误没有动，双手僵在桌上，顿了顿，继续一口一口嚼着嘴里的饭。
林母终于受不了了，站起身走到林误身边，狠狠推了他的头一把：“问你话呢！聋了吗！”
一旁的林父突然一拍桌子，大喊道：“行了！吵什么吵！”
雨水密集地敲击着玻璃窗，屋里只安静了一瞬，林母就用更大的声音骂了回去：“你吼什么吼！这会儿有你了！你也不看看你们家的好儿子，要不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平时都不管他，他现在能成这样吗！”
林父也摔了筷子：“我难道不要赚钱养家吗！他这个样子不也是你生的！平时都是你看着他，我早说了他那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不行……”
耳畔是比窗外的雷声还要大的争执声，林误保持着被母亲推搡后的姿势，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他出神地盯着地板上的筷子，片刻后，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饭。
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刚还天雷地火的屋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霎时间又陷入死寂。
林误坐起身，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没什么情绪重复道：“是，我是喜欢男生。”
林母向后踉跄了一步，她撑住桌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林误。
颤动许久，林母抬起手——
清脆的巴掌扇歪了林误的脸。
林母颤抖的声音消散在了淅淅沥沥的大雨里：“……我当初就不该生你。”
一滴泪水从林误木然的眼睛里滚出，直直坠落，砸碎了那双眼睛里的最后一丝光。
……
“卡。这段过了。”
龟毛的导演直接喊了过，现场却还陷在沉默里，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声音。
片刻后，饰演林母的老师上前一步，轻轻揽过尹言的肩，另一只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轻声道：“好孩子……”
尹言憋在喉咙里的哭声再也忍不住，靠着林母的演员哽咽着，一旁的“林父”给他递了张纸，也揉了把他的头发，夸他：“演得特别好。”
片刻后，尹言渐渐收住了声音，他抽了抽鼻子，擦掉眼泪，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看着眼前的前辈：“吴老师……”
两个人拥抱了一下，吴雪笑着拍了拍尹言的肩膀，道：“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