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我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我们都有过仰望的太阳。
但最终都要看着它于我们所站的经纬点离去,照耀别的地方,留下我们注视的双眼,慢慢适应黑暗。
“你好?”一双手忽然拍了拍我的肩。
我扭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
“帅哥,请问您有兴趣做模特吗?”
夏日的毒初见端倪,汗顺着鬓角流到了我的颌边。
我抬手擦了擦,冲她道:“不好意思。但我已经有感兴趣的工作室了。”
“本地的工作室吗?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是北视界的星探,我们base在首都,比这里更有发展前途。”
首都啊……
明明是初夏,一切都带着暖意。
我的嘴唇却发白,像是冻没了温度。
“不好意思。”我机械开口,“我对首都不感兴趣。”
我撒了谎。
“我没有到那边发展的打算。”
我欺骗着自己。
“时尚行业还是南方发展的比较好,我可能考虑去东海和南海附近。”
没有一句是真话。
女人似乎十分遗憾,但依旧执意要我收下她的名片,同她互换联系方式。
推拒不过,我只能应声下来,拿起手机,准备划开微信。
屏幕亮起的那一刹那,我僵在了原地。
拨号键盘上的号码不知道什么时候拨通,又自己悄然挂掉,留下短短一条通话记录。
无视女人关切的眼神,我有些站不住,环抱着自己蹲在地上。
我的世界好像下了一场青梅雨。酸涩难言,浑浊难见。
噼里啪啦打在我身上的雨珠如同针尖般令人刺痛。
我的人生,就此失去所有颜色,灰白,静止。
一切都那么完蛋。
在一片废墟上,我爱的人会有新的开始。
争吵,数不尽的争吵。
质问,争辩,眼泪。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我捧着花束站在他的考场前,花里放着我精心护着的蓝色小盒子。
最后花烂了一地,盒子磕坏了,我摸着黑在街边找那个漂亮的小银环,两个多小时后,才在一个小混混手里赎回了我的宝贝。
“说信我的被你喂了狗。”
“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滚……我说滚!”
成绩公布的那天,他站在我家门前,用力将门敲开。
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他掐着我的脖子,要我喘不过气。
“死你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填报志愿的那晚,我家楼下街道旁的感应灯明了一整夜。
他举着手机,听筒那边的声音沙哑而不清晰。
“我如你所愿接管燕家的那一天,功成名就时,我只会记得你的背叛。”
录取结果公布,城市彻夜灯火通明。
天刚破晓,学校的大屏幕上便滚动播放起了状元高中的喜讯。
燕鸣山,703分的省状元,首都大学本硕连读的商学生。
一个星期后的毕业典礼,他脖子上挂着鲜艳的花站在台上,而我依旧站在台下。
状元的脸上没有喜色,也并非一如往常的平静。
没人知道他在愤怒什么,没人知道发言才说了一半,他怎么就直直冲下了台去。
校门口,他站在我面前,红着眼睛死死盯着我。
余泽的车很快开到了门口,要接上我,赶上飞往东海的飞机。
燕鸣山什么都没说,他转身就要走。
我却在一瞬间崩溃,跑上去抓住他的手。
“到下个路口找我,到下个路口找我……”
我顾不上燕鸣山能不能听懂,一个劲地用力扯住住他的袖口。
而他眼底猩红,重重甩开我的手。
“不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还要找?”
“……不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还要找?”
这是我回忆里,年少时的燕鸣山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回到了讲台,我驶向了机场。
他听懂了我的话,他说背叛就是背叛,无论如何,他不再找我
然而最后他还是找了,不仅找了,他还抢了骂了报复了。
我想得出神,于是在刹车踩下的一瞬间,没握好手里的东西,破旧的盒子飞了出去。
我没忍住白了驾驶座上的人一眼,燕鸣山扭头看我,开口时云淡风轻。
“红灯。”
“知道……”
“东西掉了?”
“啊,掉了。那个装戒指的盒子。”
我低头探身,试图在车坐下寻找,却被燕鸣山扳回了头。
“别找了,里面又又没东西,下车我找。先坐好,马上绿灯了。”
我“哦”了声,坐直身子。燕鸣山摸了把我的头发,然后收回了手。
他右手无名指上,带着暗纹的戒指闪着银色的光。
前车窗玻璃外,我看到前排的车辆缓缓开始移动。
“我们快到家了吗?”我问道。
“马上。”燕鸣山的声音低沉。
道路信号灯闪烁,悄然转绿。
车子缓缓启动,驶向西苑。
晚高峰的道路有点堵,但好在我们离家不远了。
地图上的标识闪烁,我抬眼看过去,刚好赶上机械女声的播报。
“当前路段红灯较多,通行缓慢。”
“右转,‘家’在下一个路口。”
第110章 人夫的蜕变
我原本没报希望从成箫那里拿回戒指,他打电话联系我说找到了时,我有些诧异。
不过也仅仅是诧异而已,没有太多复杂纷繁的情绪。
时间过了太久,我早已经不是那个需要用全部身家换一个定制银圈戒指的小模特。意欲暗暗弥补遗憾的我,已经后数不清后来给燕鸣山买过多少更天价的戒指,燕鸣山也从来没有推拒过,都好好收着。
对我来说,它的深重意义已经被未来无数个瞬间取代,我向来只看今朝,不看从前。甚至我并不太想让它整天待在我眼前。我总觉得十年前的款式相较我后来买给燕鸣山的那些还是老土了些,比起我后来找顶尖设计师设计出来的款式实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再者,它总会提醒我我们曾经不算体面的破局,虽然也是我们之间无法回避与缺席的回忆,但终究不算多令人愉快。
然而燕鸣山似乎不是这种想法。
从我半开玩笑地抓着他的手,把十年前的这个银圈重新套回他无名指时,他整个人周身的气质诡异地静了下来。
见成箫时的那种阴郁消失殆尽,这段时间从未停歇的焦躁不安也陷入沉寂。像是一头一直被吊着的恶狼,虽然没吃着心心念念的羊,却忽然被别的什么喂饱,显得餍足却非满足。
我刚刚回到西苑时,燕鸣山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属于从前的攻击和侵略性。比如总会“不经意”间用话术或行动试图威逼利诱我给他一个名分,在被我点破后,又不动声色收回爪子说没有。
然而戒指往他手上一套,他却忽然老实了下来。
“你知道十年前的举动和现在意思完全不同吧?”
“我知道。”燕鸣山神色未变,“但你没办法改变,我就是有了安全感。”
这种状态加持下的燕鸣山,举手投足散发着一些我极难抗拒的人夫感,熟的可怕。
他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好说话了,也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能从嘴里翘出话了。
时不时从他嘴里蹦出的几句话,都能让我僵在原地好久,回过神冲到窗边吹半天冷风才能堪堪冷掉一身热意。
我记得一回我洗了澡坐在床边。
头发微微长长了,我一边拿毛巾胡乱擦,拨弄来拨弄去,一边冲燕鸣山抱怨。
“剪了短发才知道长头发有多麻烦。抽空我还得去剪了,不对,快过年了剪头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