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致哈莉特
我最后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下来。
他抱着脱了水的我回了西苑,帮我洗了澡,换了衣服,擦了头发。
我顺从的可怕,与其说顺从,不如说麻木。
他把我放在床上拉好被子,转身走出卧室,不放心我,于是没关门。由此,我能从卧室看到客厅的一角。
我看到金色的笼子在深夜里依旧闪着光,里面的小鸟肥硕漂亮。
我看着它跳来跳去,看着它快活地扭着脑袋,看着它仰起脖子要唱。
掀开被子,我冲下床去。
燕鸣山没来的及阻拦我。
笼子被我摘下,重重向地上摔去。
“付景明!”
燕鸣山看着我,眼里是愤怒与惊惧。
我扭过头看他,轻声冲他道:“你这不是也会有反应么。”
他扶起笼子,鸟在他手上的笼里害怕地拍打着翅膀,燕鸣山看我,像是看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我笑着冲他说:“我都快要死了,它又凭什么活着。”
我如愿以偿地看着面前的人陷入暴郁。
自重逢后,我还从未再次见到过这样的燕鸣山。
极尽包容的外壳褪去,露出他多年不消的偏执和阴郁。
他握住我的手腕,我腕骨被按地生疼。
“我是要你死吗?我只是让你去巴黎。”
“我的东西,永远是我的东西。一年两年,在这里还是在法国又有什么关系?L'homme的首席设计师指名要你,全球代言人的含金量你不明白吗?”
“婚我也退了,你喜欢的,不喜欢的,我全都给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忍着疼,抬头看他。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不想要。”
他的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暴躁:“那你要什么?嗯?付大少爷,你要什么?”
我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从我的眼里,他能看见自己失控的影子。
那像是使他强行清醒镇定的药剂,提醒他这几年来对我克制温柔的习惯。
“如果你没有安全感,”他放缓了声音,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哄我,“那我们就去领证结婚。”
啊,是了,这的确是个好方法。
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却能让我安心快乐。
婚姻啊。
爱情的殿堂,爱侣的归宿。
付景明熬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等来了燕鸣山的求婚。
他笑了起来,幸福地扑向他面前的人。
燕鸣山稳稳的接住他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发。
他在爱了十多年的爱人耳边笑着呢喃。
“你可能忘了,五年前的今天,我们在会所里见了面。”
“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只等五年。五年里我能让你学会爱,让你爱我。”
“时间到了。我赌输了。”
“当狗当累了,燕鸣山,我不玩儿了。”
感受着抱着我的人僵硬的身体,我心如刀割,却自由畅快。
我努力感受着怀抱的温度,然后依依不舍地,迷恋地,从中抽身而出。
最后看了眼房里的人,和他身边依旧漂亮的金笼子,我推门而去。
十年痛爱落幕,我把心魂、我的全部给了燕鸣山,最后什么也没带走。
我在熟悉的街头,独自一人向不熟悉的地方走去。
有什么东西如线如丝落下,我知道那不是雨。
是再没人会捧着擦干的眼泪。
第43章 BetOnLove.
我站在市中心繁华的小区门口。
小区系统里留着我常用车的车牌号,往常我总是开车进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能狼狈到带着便利店二十块钱买的帽子口罩,被高档社区的安保当不法分子拦下来。
我循着记忆报了门牌号,物业对着信息查了业主,遂对我的身份目的起了更大的疑心。
情绪大起大落,我早已没有替自己窘迫的力气。手机电量不足,我庆幸自己背住了号码,用保安室的座机播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我努力让语气显得松快。
“我在你家楼下呢宝贝儿,我没开车进不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再次响起的声音急促:“在门卫室里等,捂好脸别让任何人看见你。我下来接你。”
我一句“不用”还没说出口,对面便挂断了电话。
我抱歉地看向保安,告诉他业主会来接我,悄悄打量我的人看我的眼神才从审视变为了好奇与探究,恨不得盯穿了我,好看出我究竟是哪个知名人士。
邹渚清拉开门卫室的门时,我摆出了练习了好一会儿的表情,冲他张开手臂。
“想我了吗?来给你送温暖。”
他口罩上的眉眼紧皱,对我说“别笑了”,抓着我的胳膊往外走。
一路上,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带我进了门,把我安顿在客厅,推开客房的门,从柜子里翻出床单被褥,一言不发地帮我铺床。
忙完他走出来,问坐在沙发上的我有没有吃饭,我看着他,一路上努力平复的心情,忽然就重新翻江倒海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没钱,分明可以去住豪华的酒店,包下几个月。
来找邹渚清,是不明智决策中的一个。我明知道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啊渚清。”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再有出息一点,眼眶不要红起来。
“我不想一个人。”
我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看他。
“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想做什么做什么,我陪着你。”
他抱住了我,一下一下拍我的背。
“过去了景明,都过去了。”
许多人,包括我们的共同好友,都想不明白我和邹渚清怎么能成为朋友。
我们性格差异太大,我招摇地像火球,他沉闷地像冰块儿。
可我知道,邹渚清对我来说不是冰块儿,是根扎得最深的那棵树。
他没那么热烈,我却能对他说任何我对旁人说不出的,袒露我不敢跟其他任何人所袒露的。
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一个人永远不可能跟另一个人完全感同身受。
邹渚清从不掩饰这一点,可他会陪着我。
而我恰巧厌恶极了孤独。
那天晚上,我拉着邹渚清喝了一整晚的酒。
我想溺毙在酒精里,喝了一瓶接着一瓶。喝到脾胃都在隐痛,我试图用生的疼,盖过心伤痛如刀割。
很奇怪,人都说醉酒了后人会不清醒,可我却觉得心里愈发清明。
让我痛不欲生的情绪拧成了结,沾了酒精后却变得缕缕分明。
我努力辨认着,一缕是恨,一缕是释然,一缕是委屈,许多缕是舍不得,许多许多缕是爱。
恍惚间我像分裂成了两半,性的一半沉默不语,感性的那一半把什么都摔在另一半脸上,说他要回去,他要回燕鸣山身边去。
我想要他的温度,他的味道,他触碰我的手,他喊我名字的声音,咬我的唇齿。
戒断反应轰轰烈烈,我身上的每一寸都因长时间成瘾,正抽搐着酸痛。
我想无论过去多久,我都难以摆脱戒断的阵痛,我也不想挣脱。
我会学着习惯它,直到它变成我曾属于过燕鸣山的印记。
第二天我起的很晚。
睁眼推开房门走出去时,我没想到邹渚清还在。
他说他这几天都没什么安排,我知道是假话。他人也红,哪会有大段日程空白,无非是推了工作,为了陪我。
我让他该干嘛干嘛去,他说他爱去哪儿去哪儿,让我别管。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他观察着我的神色,小心翼翼问我。
我站在沙发后,前倾着身子靠在沙发背上,偏头看向他。
“可以的话,我想在你这儿住半个月,找人买套新房子。”
邹渚清愣了愣:“买新房?你之前到市区都住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