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消失绿缇
“饶了我,我什么都说,我交代!”
......
司泓掣皱眉闭眼,抬手捂住了耳朵,似乎已经不耐烦听这些杂音。
随着接二连三的枪响,一具具尸体倒下,很快大厅里就变得安安静静,只剩下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在万籁俱寂之际,司泓掣睁开眼,冷不丁问了一句:“他吃饭了?”
身边稽查队员一怔,忙调取监控,就见送来的晚餐仍旧满满登登地摆在从棘边,已经彻底变凉。
稽查队员小心地摇摇头。
司泓掣沉了沉气,眼底再次浮现戾气,他收回枪,扯掉皮质手套,大跨步迈过满地的尸体。
“回蓝枢!”
在回程的车上,司泓掣看完了今天的监控录像,Oliver除了去卫生间,其他时间不是睡觉就是透过小窗口向外望着。
静谧的月光落在他脸上,他借着这点璀璨,恍惚也光明圣洁起来。
深夜十点,司泓掣的公务越野车碾过夜色,一个急刹停在蓝枢大厦门前。
车轮刚停稳,司泓掣已经推门下车,大跨步走进一楼大厅。
“司区长!”
“司区长您还没休息”
“司区长好。”
“辛苦,司哥。”
司泓掣面色不虞,只是稍微颔首,没有放缓脚步。
副官迎上来,跟上他的脚步,边走边说:“区长,您两天内只睡了五个小时,后台管理系统显示您已经过度疲劳,您需要休息了。”
司泓掣不置可否,直奔七层而去。
副官及时补充道:“今天的流食已经喂过了,他没全吐!”
司泓掣闻言,脚步这才稍稍放缓一些。
Oliver在他的异能控制之下,是不可以有自杀念头的,但以Oliver当下的精神状态,将身体拖垮是早晚的事,只要身体因为缺乏营养衰竭而死,就不算是违背了【令行服从】的禁制。
更令司泓掣无能为力的是,他明知道,在异能的作用下,把那副身体糟蹋成这样并不是Oliver的主观意图,而是他的‘杰作’。
只要他不再折磨Oliver,让Oliver远离自己,接受专业治疗,那么迫于【令行服从】的控制,Oliver的身体总会有起色。
可是......
如果他放过了Oliver,对Oliver心软,不舍,又怎么对得起惨死的妹妹
Oliver还活着,乌里尔逃出生天不知所踪,只有他妹妹是真的死了,她才四岁,唯一的依靠就是他。因为他,她才认识了Oliver,也因此接触到乌里尔,否则她会幸福快乐的长大,会拥有自己灿烂光辉的一生。
如果Oliver都能孤注一掷的维护哥哥,那么他为什么不能为妹妹赔上一生呢
在那场横亘着的惨案下,他们注定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电梯一路上行,终于在七层停下,司泓掣掐住眉心,掩去疲惫,迈步走出电梯。
终于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劳恩送来的饭菜已经被端走,地面上有些洗涤剂的柠檬香味,这种味道司泓掣很熟悉——
那是Oliver被强灌流食后剧烈呕吐,难以避免将一些痕迹落在地上,工作人员帮他清洗后的味道。
透过丛棘,司泓掣看到Oliver蜷缩在床上,将被子盖的很严,似乎睡着了。
然而司泓掣做了十多年的侦查,轻而易举便从他被子起伏的频率判断出这并不是睡眠呼吸的节奏。
司泓掣心中冷笑,取出钥匙打开丛棘,径直走到Oliver面前,他毫不怜惜地掀开他的被子,露出在单薄囚服下瘦骨嶙峋的躯体。
“装睡?”
司泓掣扯着Oliver的后领将他拽起来,不顾他的小腿因为应激重重磕在石墙上。
Oliver低声痛呼,下意识将自己抱成团,埋着头,用脊背对着司泓掣。
司泓掣看他这幅样子,又想起出差途中一闪而过的疼惜,于是对自己的痛恨,对Oliver的痛恨叠加在一起,他用力抓起Oliver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我还当你彻底看破红尘了,没想到跟个送餐的也要依依惜别!”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连日的疲劳,联邦议员的压力,被人愚弄的愤懑,因Oliver没吃饭而下意识焦急,却在看到他与送餐员温声对话时瞬间暴怒......
这十八年,不光Oliver被囚禁起来,他又何尝不是。
Oliver痛得眯起了眼睛,喉结在薄薄一层皮肤下快速起伏,他急促的呼吸了好几下,才从畏惧与焦虑中平息下来,他保持着这个狼狈的姿势,没什么气力问:“你因为别人可怜我而生气吗?”
其实他并非对劳恩的善意和照顾麻木无视,在这个如冰冷的机器一样的蓝枢,劳恩是仅有的不曾在背后议论他,贬损他的人,他从S级强者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任谁都可以嘲笑两句,可劳恩看到的却是他的痛苦和无助。
但他不能回应,不能感谢,甚至不能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与劳恩告别,不然不仅他不会好过,劳恩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大概是今天的月色太过皎洁,让他动容,他终于忍不住与生命里最后一位朋友做了告别。
但当劳恩走后,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这么做只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心,却害了劳恩。
于是他没有吃劳恩留下的饭。
他本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像正常人一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欣赏一隅风景的美好,然后,将这些值得纪念的事都带到坟墓里去。
可这顿饭他不能吃。
照例,一个半小时后,饭菜被收走倒掉,一碗难喝的糊状物被端了过来,戴着消毒手套的人掐住他的下巴,固定住他的脑袋,将胃管从他的鼻子插进去,不由分说的将流食灌入他的胃中。
这个过程很痛苦,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食道和胃壁在抽搐,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每次折腾过后,他都会满身大汗,疲惫不堪,几欲作呕。
可他们盯着,不允许他将所有食物都吐出来,要等他接受能够保持生命体征的食物才走。
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
“可怜你?”司泓掣的声音更加阴沉,抓着Oliver头发的手不断收紧,“你值得可怜吗?你配可怜吗?”
‘可怜’二字显然刺激了他。
什么人需要被一个沦落到去送餐的稽查队员可怜呢?
一定是地位更低下,出身更卑微,更容易欺辱,更不堪的玩物。
司泓掣一方面希望用Oliver的痛苦来告慰他妹妹的死,另一方面,却不允许任何人将Oliver视为卑贱的存在。
这个人曾是星洲大学最年轻的优秀毕业生,是最光彩夺目的植物系S级觉醒者,是璀璨无比的双子星之一,放眼前后近十年,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可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心知肚明他人如何看待Oliver。
Oliver的眼神暗淡下去。
他们又绕到了那个死结上,这是无解的死循环,他的一生都葬送在这个问题上。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无辜,是可怜,还是可恶。
他这一生最珍爱的两个人,一个留下一句承诺后音信全无,一个将他困在身边折磨十四年。
有时他会恍惚觉得,这些事情降临在他身上是应该的,一定是他有赎不完的罪孽。
可到底是什么罪孽,历数生平这些年,他又想不明白。
那索性就不想了,干脆用最简单的方式,算清这一切。
Oliver双目无神,并没回答自己究竟是否值得可怜,他只是喃喃道:“司泓掣,我来这世界,快乐了十八年,痛苦了十八年,我连天地都不欠了。”
“你做梦!”司泓掣下颚绷紧,太阳穴鼓胀,他俯身靠近Oliver耳边,一字一顿的恨声道,“你永远欠穗穗一条命,你哥亏欠的,你都要加倍偿还。”
好啊,不过是一条命。
这样我们很快就可以不再纠缠了。
Oliver勉强牵了牵唇角,他似乎已经适应了头发上的疼痛,反而放下手,身体也不再蜷缩,只是任由司泓掣抓着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
但司泓掣最终还是放开了他,他本不该说这些沉寂了十八年的无意义的话。
他今天太过疲惫,经不起情绪的剧烈冲击,他急需好好休息一下,才能理顺繁乱的思绪。
他隐约觉得Oliver有些不一样了,但他又说不好,很多事情堆在一起,仿佛这只是错觉。
黑灯会来势汹汹,他并不知道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有时候,他甚至想,干脆让那些颐指气使的老家伙死几个,反正也不会冤枉谁。
可是不行,他是蓝枢二区的区长,这是他的职责。
是联邦元老院选中了他,给了他报效和复仇的机会,赐予他万人之上的权力,纵容他万里追凶的私心,他必须在其位谋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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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朗气清。
兰斯正式开始了送餐生涯,劳恩详细将所有人的用餐需求发给了他,长长的表格一眼望不到头。
兰斯掐着表从头到尾读了一边,眼皮微垂:“我说仅仅是送一份午餐,怎么就能忙一整天呢。”
原来是全天下的过敏体质,挑食群体,童年阴影批,养生达人,素食主义者,减脂星人凑到一起了。
唐鲤看着这份长达五页纸的饮食要求倒吸一口凉气:“蓝枢的人都活的这么精致吗?”
刘拨:“这叫精致,我看这叫矫情吧。”
湛平川一把将兰斯手里的打印纸抽了出来,藏在身后:“你要是不痛快,咱就不伺候了,以你的成绩,毕业之后哪儿还找不到个高薪工作了。”
比如鬼眼公会少夫人这项工作就很好,轻松不累,环境怡人,同事好相处,还包办婚姻。
兰斯微笑,一本正经道:“不用啊,这点内容,我看一遍就背下来了。”
唐鲤:“......”
刘拨:“......”
湛平川从背后将那沓纸抽出来,仔细翻了翻,又看向兰斯,神情复杂:“确定吗,都背下来了?”
兰斯挑起眼睛看向湛平川,认真点头。
湛平川再次被学霸暴击:“......你不觉得用脑细胞记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很浪费吗?”
兰斯弯眸:“不啊,脑容量还很多。”
湛平川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狐狸眼,喜欢的不行,于是伸手捏了捏兰斯微凉的脸颊,纵容道:“搬得动吗?我翘班帮你啊。”
他确实是心疼兰斯,但倒也不完全是恋爱脑。
一区的活动范围还是太有限了,他贸然乱走必然会引起怀疑,要是能陪小红狐狸以送餐的名义走一圈,他大致就能摸清蓝枢每层的构造了,甚至还可以借机研究一下那几个电梯。
刘拨:“!”哥,不要把这事说的跟翘课一样轻松啊!你是学渣但不是智障,在蓝枢我们都是一碾就死的小虾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