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小野人 第26章

作者:七宴山 标签: 近代现代

十八岁的少年洒脱,热烈。可他伪装强大,其实战战兢兢,实在不愿拽他沉沦。

那就……好好长大,再长大一些,直到无坚不摧,直到彻底忘记,直到重振旗鼓。

第23章

阿勒泰市机场, 人流量极大,近年来旅游业发展迅猛,每天来的、走的,万分喧闹。

凌唐在这样的嘈杂中送别裴应, 耳畔各种语言交织着, 吵得两人都拧着眉。索性都没什么话说, 两人本就是多年朋友,彼此心里想的,都各有琢磨。

但裴应放下看了一眼的手机,是乐野给他发的几个班徽成品, 十分不错,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终于忍不住开口:

“二十九了兄弟,别还这么一根筋、石头心。关汉卿有句话咋说的来着,‘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你这货, 比铜豌豆还……”

“住嘴吧。”

裴应看出他心绪不佳, 甚至处在暴躁、失控的边缘, 用手给嘴上了道拉链, 临进安检前又忍不住道:

“我可不是乐野, 你臭脾气、阴晴不定, 就连凶巴巴的样子他都超爱, 珍惜吧兄弟!”

凌唐转身就走,没注意到身后的裴应看着他叹了口气,真情实意地担忧。

上车后,他掏出手机又给裴应发了条微信,嘱咐两件事儿。

对方很快回复:

“不用谢, 我很荣幸成为你们PLAY中的一环。”

阿勒泰市第二人民医院,凌唐查完房后坐在电脑后愣神,几分钟后有了决定。

腿受伤的那位援阿同事李隆回医院上班了,凌唐便给阮院长打了个电话,申请返院。

阮院长听完,沉默数秒,然后似是遮掩着什么,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

“阿勒泰的冬景漂亮吧,你小子给我珍惜点,换个人哪来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我申请回去,换个人来享受。”

阮院长被气得喉头梗塞,深吸一口气骂道:

“辞职不批,给我好好在阿勒泰待着!现在不允许你申请回来,是我把你流放在那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心情好到原地蹦三尺高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啪,电话被挂断。凌唐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他什么时候也不可能心情好到原地蹦个三尺高。

微信列表里某个颜色十分亮眼的头像安静了不少,给凌唐的消息从20+,变为10+,到现在半个小时过去消息为0,估计忙着赶工期。

对小孩来说,可是人生中的第一桶大金。

凌唐划过他的昵称,手指在一个名为“咨询师-蓝”的头像上停顿三秒,将其设置为消息免打扰,最后干脆拉黑。

他继续漫无目的地往下划着,一分钟后到底,愣怔半晌,息了手机屏幕。

自冬至过后,阿勒泰进入强降雪天气,一直持续到元旦。

凌唐加完班步行回职工宿舍,刚准备过马路,被旁边小道上的一个大姐拦住:

“你是那个小孩……呃,你俩认识不,我见过他在医院门口等你,哎呀,就是那个卖一堆木头的小孩……”

大姐语无伦次地讲着,凌唐听明白了,点点头。大姐便把他带到烤红薯摊旁,从挂在车把上的一个小布袋里拿出来一个木头雕的冰激凌,小拇指大小,橙黄分明,十分可爱。

大姐絮絮叨叨地解释,说是那小孩掉在地上的,她收摊时发现后捡了起来,准备第二天还给小孩,谁知再也没见过他了。这几天她自己又生病在家,今天才来摆摊,没想到看见跟小孩常在一起的医生了,这才拽了人过来,归还失物。

凌唐顿了顿,没接那枚很可爱的小冰激凌:

“送您了。”

大姐显然没料到,立即回绝:

“小孩玩的东西,我要这干嘛啊,你还给他吧,这小孩挣钱也不容易,那天还跟我说要挣钱给买大房子呢,我问他是不是给爸妈住,他摇摇头,说一个什么哥哥,估计从小无父无母,由哥哥养大的吧,又可怜又……”

凌唐听到这儿,像冰封的人终于得了阳光开始融化,僵硬而郑重地接过小冰激凌,垂眸不语许久,大姐还在絮叨个什么,他已然没有听到。

直到大姐接二连三地喊他,凌唐才抬头,看了看她身后几乎没有卖出去红薯的铁炉:

“谢谢,我买三个烤红薯。”

大姐一听,赶忙高兴地给他称红薯,临了还再三嘱咐他把东西还给小孩。

厚雪在车辙、足印的碾压、踩踏之下,变得坑坑洼洼,凹陷进去的地方显得黑黢黢的。但与此同时,不平的地面也承载了夜灯和月亮的光茫,黑或许更黑,亮的地方也更亮,甚至耀眼。

凌唐踩着一地月光,朝日落的地方走去。

日落的地方,是黑夜,或是不是,他的答案模棱两可,直到摊在宿舍沙发的一瞬间,他才有了明确的认知,却又因片刻的清醒而更加痛苦。

他打开手机,时隔大半天回了乐野的第五条消息,是两人分开至今的第五条消息:

“超级棒。”

纵使如此,乐野收到消息还是高兴地蹦了起来,他这些日子可太快乐了。

刚才,他应隋寂死皮赖脸的纠缠,给他插队做了一副木雕麻将,然后毫不手软地收了对方二千块钱的手工费,自己嘻嘻乐了半天,又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给凌唐说了一遍。

末了,还给凌唐发了个小红包,问他自己是不是超级棒。

他以为这条消息又要被大忙人石沉大海,没想到凌唐竟在自己发出去的一分钟后回了。

乐野转过身子,忽视隋寂似笑非笑的吃瓜表情,琢磨了下,这会儿凌唐应该没加班吧,那是不是能多聊几句,便又开始连环骚扰:

“凌唐哥,我想你了。”

“工期进度飞速,预计提前两天结束这单,到时候我一定去找你好不好?别再拒绝了吧,你忙你的,我可乖了。”

“凌唐哥,想要亲亲。”

敲完最后一个字,乐野自觉耳根发热,但转念一想,没什么吧,他俩关系都在这儿了呢。再者说,分别前的那天晚上凌唐也不是没亲自己,好像还挺多下呢。

想到这儿,他又觉得文字不足以向凌唐展露自己万分期待的心情,拨了个视频过去,但一分钟后自动挂断,再拨一次,依旧无人回应,半小时后,凌唐说忙。

乐野已经准备放下手机要去木工房里赶活了,看到这条消息,心情一起三落,失望的表情落在隋寂眼中,对方翘着脚嗑瓜子,八卦道:

“跟你说了发张照片过去,要么敞个胸啊,要么露个腿啊,医生很快沦陷……”

乐野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色颇有凌唐的三分凶狠:

“你们家陆老师说得没错,你真……真……”

乐野“s”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骚”字。这话要说到前天晚上,他忙完之后已经凌晨两点了,所以没有敲门,推开了客厅的门——要进卧室,需要路过客厅。

没想到,往常早早睡觉的隋寂没去睡觉,大剌剌地坐在客厅里的一把圈椅上,两腿分开挂在椅子上的把手上,一手举着手机视频,一手进行着少儿不宜的动作。

乐野惊呆,然后又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儒雅但冷硬的:

“太骚了。”

啪嗒,他手里的木头掉在地上,慌得捡起,再抬头时满脸通红,隋寂已经快速穿好了裤子并挂断了视频。两人默默对视,场面万分尴尬。

几天来,乐野看见他都还很不自在,说话都比往常少了,隋寂也不拿凌唐揶揄他。谁知今天两人先后越界,旧事重提,乐野尴尬得暗暗后悔,隋寂显然早就没所谓了:

“你要这样,他也夸你骚。”

乐野就多余后悔,冷冷地剜了他一眼,推开门干活去了。

他虽然并打算参考隋寂的建议,但也确实十分失落,自凌唐回阿勒泰市工作,他原以为两人就算短暂的异地,也能通过微信、电话甜甜蜜蜜。然后现实十分冷酷,对方的电话没有,就连自己见天发过去的几十条微信也常常被忽视,回想起两人的对话,自己就跟独角戏似的。

乐野加快手中的动作,还是要早些跟凌唐见面,隔着手机的凌唐总是太过冷漠。

还有越来越冷漠的趋势。乐野撅着嘴,十分委屈地相思,他昨天晚上甚至都把凌唐之前给他的医嘱录音翻出来了,反复听了几遍对方带有磁性的“高哈尔”,才勉强压住如潮汹涌的想念。

这天晚饭时间,乐野跟隋寂还有艾伊木一起吃饭,饭菜挺丰盛,算作给隋寂送行,他扭了的脚早就好了,硬是又在乐野这里赖了几天。

“要不晚点再走撒,还舍不得你么。”

艾伊木摸索着伸手,拍了拍隋寂的肩膀。要说隋寂在这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每天能陪艾伊木聊聊天,老太太的脸上都多了好些笑意。

隋寂收起往常一贯的轻浮表情,认真说道:

“谢谢款待,有机会我会再来的。”

艾伊木睡后,隋寂还罕见地跟乐野聊了聊,劝他对凌唐不要操之过急:

“老男人嘛,总会顾虑多,你等他忙完、缓缓……”

乐野打断他,说凌唐不是老男人,隋寂笑笑:

“好,跟你一样十八。但你要知道,他这情况,肯定需要多点时间和空间……”

乐野听着听着就思绪飞扬起来,很不高兴,很委屈,他给凌唐够多的时间和空间了,以至于今天一整天对方都没回他的微信,他也还很懂事地安慰自己,凌唐忙,别胡闹。

他越来越乖,可对方越来越难抓住。

“喜欢一个人,好难啊。”

隋寂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大话、空话地劝慰,良久叹了口气,在心底说了声是啊,真的很难,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隋寂要坐村长的车去镇上。

凌唐拉了一个行李箱,又背了个大包,气喘吁吁地拉开木门,急道:

“隋寂哥,我跟你一起去。”

隋寂皱了皱眉,并没有下车帮他拿东西,顿了顿,又换上揶揄地表情:

“千里追夫,还是捉奸啊。你要不这样,我先给你探探信,再说了,你的活儿还没……”

夜雪早已停下,但冬风忽紧,吹得漫天茫茫,乐野用力眨了眨眼:

“真能捉到奸,我就给他剁了……”

“你阻拦我,裴应哥也不让我去……其实,是他又不要我了吧。”

乐野其实想说的是这一句。

他想去阿勒泰市见凌唐,想到发疯。

但他真正到达阿勒泰市,是在大寒那天。

大寒过后是立春,但阿勒泰的冬天过分漫长,一月下旬属实离开春还早。

数不清是第几场大雪,天空像是四分五裂,呼啦啦地纷洒洁白。深吸一口气,透骨的寒,似有阳光的余温,可一眼望不到头的林荫小道,哪里才是光的出口。

乐野在他原先摆摊的路旁站了许久,久到有人把他当雪人的Cosplayer,他拂开搭着肩来合照的游客的手,笑得无比惨恻:

“别来惹我,我也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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