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风几许
然后打字告诉方离:[犹豫做人工耳蜗,是不想再做手术。]
谁做了那么多次手术都会怕吧。
方离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发现都很苍白无力。眼前的梁明煦和小时候的梁明煦一样,都是正经历着痛苦的人。
[那时候断断续续上学,不认识什么人,缺乏社交,每天都很想你。]
[唯一的朋友就是谭高飞,他爸是有名的肿瘤专家,我的主治医师。]
[所以一彻底康复,我就想要回国。幸好又遇到了你。]
方离:“……”
原来是这样,真是坎坷。
但是感情是不是错位了。你这是畸形的感情啊喂。就算想要找回朋友,也不能用“算计”和“抢夺”的方式。
梁明煦打完字,看到方离有点愣神的模样,忽然又对他笑了笑,很真诚地说:[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方离感到很不自在,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又抿了抿嘴唇。
最后,不看梁明煦的脸,对着桌面上的台灯说:“嗯……警告你,以后别那样了。”
*
第二天一早,凯文就拿来了一份文件让方离签字。
“这是什么?”方离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去下面和要登陆欺骗岛的人一起参加火山地区防毒面具演练。
文件上满是英文,有一些方离不懂的词汇,他看得云里雾里。
“是关于梁先生重新取得登陆权的申请,前天提交的。”凯文说,“梁先生个人不仅连续几年预定航线,GNT近两年对极境先驱号的科考队也多有资助,再加上他的情况特殊,又是事发突然,申请获得了批准。作为他的配偶,您需要签字保证全程监督他的行为。”
方离:“……”
竟然还能这样。
连他们的法定婚姻关系都没有验证就敢让他监督,世界果然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梁明煦也走了过来,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裤子,看着肩膀很宽,腿也很长,一副准备要批准别人的模样,而不是正等待被批准。
“梁明煦。”方离问他,“我要签吗?”
梁明煦扫了一眼文件,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问:[你愿意对我负责吗?]
“我可以签,你不要说莫名其妙的话。”
方离白他一眼,提笔签了,说,“也不要乱跑。”
于是,在被取消登录权限错过两次登陆以后,梁明煦即将和方离一起登陆欺骗岛。做逃生训练时,担心梁明煦因听不见而错过重点,方离特地听得很认真,并把要点都转告给梁明煦。
[我们要先去捕鲸遗址,那里有石棉管道,面具全程都要戴好。]
方离认真地打字。
[面具有氧气检测显示,但我们待的时间不会很长,肯定够用。]
梁明煦专注地看字,回答:“明白。”
方离就笑了一下,像对待学生一样欣慰,短暂地露出梨涡,抬起头继续听课。
梁明煦站在他身后一点的位置,视线缓慢地从他侧颜移开,从后方看,身体几乎将方离完全挡住。
当天正是情人节,去排队取冲锋衣的时候,有工作人员对他们说“情人节快乐”。方离注意到船上一夜之间增加了不少装饰,甚至每一张桌子上都有新鲜的玫瑰花,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
在这特别的日子,成双成对的客人们都是柔情蜜意,温柔缱绻,聊着聊着就接吻什么的,已经十分平常了。
大家果然说起了极境先驱号的传统,还没登陆就开始练习,并且约定好,一旦踏上欺骗岛黑色的土地,就要开始用反话代替回答,决不能撒谎。
梁明煦在每日行程的Tips也看见了这个小彩蛋,在科考人员再次说明“禁止取走火山灰,大家明白了吗”的时候,他和众人一起说了“NO”。
行走在黑色的沙滩上,远处是落有积雪的山体,入目是一片极致的黑与白。
有那么一刻,方离感觉自己已经不在地球上了,而是人在外星。
“各位,喜欢欺骗岛吗?”
众人:“NO!”
“喜欢南极吗!”
“NO!”
“这一辈子,还想再来一次南极吗?”
“NO!”
“来南极,还想再穿越一次德雷克海峡吗?”
“Yes!”
大家都在笑。
说反话的游戏继续,问话的人走在最前面,梁明煦无法读取唇语,在一群人里最为安静。
“梁明煦!”方离转回身,叫了他的名字,问他,“前两天不能登陆,你有没有躲在被子里哭?”
他尽量发音准确,口型圆满,这样梁明煦就能看懂。
梁明煦拉他一下,让他避开地上的动物骸骨以免摔倒,然后用手语道:“是。”
方离觉得很好笑,又问:“是不是哭得很惨?”
梁明煦无奈:“是。”
方离:“是不是长这么大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梁明煦:“是。”
方离转过头去,好像说了什么,应该是开玩笑的垃圾话,不想让梁明煦读到。
梁明煦不甘示弱,递过来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是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绝对不会承认你也喜欢我。]
又来……不愧是执着哥。
方离下意识想答“是”,但很快改了。
“不是。”他说。
海水在欺骗岛的地面起了一层湿润的雾气,梁明煦眉眼湿润,弯了弯唇角。
方离又往前走了十几米,才发现自己好像上当了,这根本是一个陷阱问题。
他停住脚步。
活久见,语文老师在南极遭遇职业滑铁卢。
作者有话说:
我看看小梁的问题有哪些小笨蛋转不过弯。
第20章
在欺骗岛,他们见到了鲸油加工厂的遗址,巨大的鲸油桶,还有半截都埋在土里的化石一般的小船,也见到了四散的动物骸骨,有海豹的,也有企鹅的。
一些海豹在黑色的熔岩颗粒中打滚,身上弄得脏兮兮的,也有一些帽带企鹅蹦蹦跳跳张开双臂四处行走。
方离这些天拍摄了太多的照片和视频,内存告急,不得不停下来清理内存。
[用我的拍。]
梁明煦说。
方离迟疑:“你不拍吗?”
梁明煦说:[你用我的拍了,我也就有照片了。]
又说:[晚点我发你邮箱。这么多企鹅,拍不到会很可惜的。]
方离被说服了,拿过梁明煦的手机。快速拍完之后,他把手机还给梁明煦,梁明煦接过去,用手语道:“我帮你留影。”
方离拍照的期间梁明煦一直绅士地等着,提出帮忙也是好意,方离没有拒绝。
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与一只帽带企鹅隔了五六米远,整理好衣服头发看向镜头,忽然感觉不知道咋么摆姿势,人有点傻。
梁明煦举着手机,镜头后方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明明是在拍照,方离却感觉自己正在被他毫无阻碍地注视。
“好了吗。”方离的头发被风吹乱。
梁明煦指挥他蹲下,看着企鹅,并继续举着手机朝他走过来,看起来是在找角度。方离只好照做,等梁明煦走近了,他转回头,看着手机又问一次:“好了吗?”
梁明煦就点了点头:“嗯。”
“谢谢。”方离表达了谢意,“你要不要拍?我帮你。”
梁明煦把手机装回口袋,用手语说不用。
其实方离还想看一下刚才拍得怎么样,见状只好说:“那一起发给我就好。”
参观完鲸油加工厂,他们又去看了废弃的科考站。当年火山喷发,各国科考队紧急撤离,后来曾经试图重建,但以另一次火山喷发告终。
方离看着这些人类留下来的痕迹,再看那些可爱的企鹅和海豹时,心中复杂难以言说。
[你在难过?]
梁明煦问。
方离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感慨。”
梁明煦便不再问。
方离问他:“你呢?看到那些鲸油桶,还有那些遗址,会不会觉得人类和大自然一样残忍。”
梁明煦则回答他:[不会。]
方离发现,梁明煦并不见得对他最想看如何在南极生存的企鹅有多喜爱,也不热衷于了解动物们的生活习性。
仿佛他来南极真的只是因为写了遗愿清单,和他本人一样,他看待它们的态度都算得上礼貌又冷淡的。
回到极境先驱号已经是中午,有客人体验了欺骗岛上的火山温泉,方离和梁明煦都没有参与。方离是没有那么E,梁明煦可能是完全没有兴趣。
极境先驱号上的情人节氛围比出发前还要浓,有乐手在甲板上拉小提琴,人们可以品尝情人节特调鸡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