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砚时
范意做了个噩梦。
梦里是向前呼啸的列车,浑身是血的少女从车厢外抓住范意的胳膊,求着范意救他。
范意犹豫了,下一秒,少女被拦腰斩断,血溅了他一身。
G4444号列车,少女抬起头,血染的长发下,是属于初晴的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
范意从梦里醒来。
真实温暖的阳光穿透薄薄的窗帘,洒在范意身上,他拿胳膊挡住眼睛,回味了一会儿方才的梦,自言自语地笑出了声:“挺荒谬的。”
初晴根本不是那样死的。
果然噩梦都没有逻辑。
范意任自己闷了片刻,眯着眼拿起手机,发现自己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他昨晚给叶玫发的消息依然没有动静。
范意倒不担心叶玫,他翻了个身,还打算继续睡回笼觉。
在怪谈里太累,几天几夜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回来后又加班加点交代白粥的事情,给委托收尾,难得今天不用再担惊受怕,当然得好好放松一下。
至于叶玫正在水上乐园那边做什么,又会发生什么,范意无从得知。
只能等他老板回来再问了。
范意把脑袋撞进枕头里,趴了会儿,睡意刚刚涌往眼皮,他搁在枕边的手机就嗡嗡闹了起来。
范意:……
知道他这个号码的人不多,会打来的人更是寥寥,范意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老板。
是叶玫的话,范意可以勉为其难,动一下。
他眼都没睁,伸胳膊在旁边摸索着碰到手机,凭感觉划开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听:“喂?”
来电的人窸窣了一阵,却什么话也没有讲。
范意能听见有人在电话对面来回踱步,以及其中微弱的呼吸声。
范意不满地睁开眼。
叶玫不会这样和他打电话,电话对面另有其人。
也不是推销电话,对面跟个社恐似的不敢吱声,要真是推销,换工作吧。
所以是张慕川?还是恶作剧?
或者——诡物?
范意的耐心向来很少,加上起床气还在,他一把坐起身来:“说话,不说挂了。”
“……”还是沉默。
范意给了对面三秒:“三。”
“二。”
“一。”“别。”
卡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对面的人终于小心翼翼地出声:“别挂,是小意吗?”
范意:……
等等,谁?!
他手一抖,手机一个没拿稳,差点摔在被子上。
这声音他认得,而且熟得不能再熟。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了。
范意手忙脚乱地在半空中接住手机,难以置信道:“太阳西边出来了?你终于舍得给你那糟心儿子打电话了?”
给他打电话的人竟是他爸,诚颐集团的董事长范诚。
真的假的?
范诚手上一直拿着范意的所有行踪,随时都能把人找回来,有范意的联系方式不奇怪。
但令他觉得新奇的是,范诚竟然会用这种温和的语气和他服软?
事出反常必有妖。
“……”
听到这没心没肺的回答,范诚那边似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住心情,没被他这离家出走四个来月的叛逆儿子气撅过去。
范诚尽量把语气放缓:“小意,你这几个月,过得还好吗?”
这是妥协的信号。
范诚自觉已经把姿态放得很低,却还是屏息等待着范意的回答。
过得好吗?
范意想:过得很不好,非常不好。
总是和诡物打交道,他要吐了。
还是范意:“挺好的,不劳您操心哈。”
范诚:……
这小子,不识好歹。
范意不想和范诚多聊,嘴上变本加厉道:“我说,您要是没别的事,这电话咱就先挂了,现在是我的补觉时间,您打扰到我了。”
现在?
都大中午了,还在睡?
范诚恨铁不成钢:“补觉?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
说到一半,他骤然反应过来,话语戛然而止,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什么破语气,你这个嘴!这个嘴!怎么不长记性!
可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去。
他听见范意问:“怎么不继续讲了?我什么?”
范意的语气带了点笑:“不务正业,混沌度日,丢人现眼,还是……废物?”
他嗤道:“老爸,不用你提醒,我自己什么德行我自己心里清楚。”
“还有,”范意把手机拿到下巴前,“我就这样!”
“我四天没睡好!今天好不容易有调休!别来烦我!”
说着,就要按下挂断键。
“等等!”
范诚终于急了:“对不起!小意,你等一等,先别,别挂!听我把话说完!”
范意勉强停下:“给你三十秒,说不清楚就拜拜。”
范诚:……
这小子跟他说话是什么语气,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谁学的?
他忍了忍。
不行。
不要冲动、不要生气、控制语气,好好和孩子说话……
他压了压心中不住蹭蹭上涌的火,咬牙道:“小意……”
“你哥哥失踪了,就在两天前。”
范意愣了一瞬,张口忘了词。
谁失踪了?
范诚低声解释:“警察那边已经在找了,我们也很着急,两天没有睡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任性,顾着大局一点,好吗?”
“能回家吗?”
又来了,自以为是的语气软和,拐弯抹角说他不识大体。
范意懒得和范诚计较,把手指从挂断键上移开。
他蹙着眉,撑住额头问:“我哥那么大个人,怎么能丢?”
范诚说:“不清楚,我们尽力了。”
“你妈妈这两天状态很不好,我希望你能回来陪一下她。”
“是吗?不清楚?”
范意往后一靠,抵在床背上,原本轻快的语调缓缓压了下来,下意识地拎出范诚话语中不对劲的地方,一点点地开始分析:
“是真不清楚还是不敢相信?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而且纯粹不愿意和我分享。”
“两天,没有找到人。”
范意搓着自己的食指,语气平淡而冷静:“我想一想,范临和我不一样,他是个谨慎又精明的人。从不出入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开车走大道,就算偶尔要经过偏僻路段,也会和家人、朋友提前打个招呼。”
“这几日天气不错,意外遇险的概率很低。”
“发生了这种事,第一个被怀疑上的,必定是公司的竞争对手。按照你的习惯,你一定早就查遍了失踪地附近的监控录像,却无法在那里找到任何端倪。”
“没有证据,没有线索,没有嫌疑人,也没有绑匪打电话要赎金,甚至周围不危险,只有看似如凭空蒸发一样的失踪,才可能让你说出‘不清楚’这样的判断,对吧?”
范意问:“老爸,我哥是怎么丢的?”
电话对面这次沉默了好久。
久到范意以为手机没声了,晃了好几下,还来回摁音量键,范诚才开口喊他:
“范意?”
范意:“咋?”
范诚:“……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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