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砚时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身体里,一半游离出去,成为默不作声的旁观者。
比植物在血肉里生长难受多了。
女巫忽然笑了。
她强忍着焚灼的痛苦,上前两步,带着一身的火,走到范意身边。
她说:“你以为通灵古店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是诡物,你还活着,和我们不一样。”
“我们用死亡换来诅咒的能力,而你,种下了不该超出你能力范畴的诅咒,也会因此遭到反扑。”
“很好受吧?”
“是我身上的诅咒先应验,还是你身上的反噬先作用呢?”
范意低头,看着女巫身上掉落的火星,落进地里,闪闪发亮。
像蝴蝶,红色的蝴蝶。
在烈火的作用之下,植物的花叶不再生长,根系埋入深深的土里,延长,再延长。
范意没有理会女巫。
火焰燎过他的衣角,却没有将他点燃。
很明显,是有人护住了他。
至于这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女巫和叶玫的身体都在燃烧。
范意从背后握住叶玫滚烫的手,用力抓着,想给他灭火。
可那叶玫周边的火苗灼烧着范意的手心手背,很烫很痛,被他抓住的那部分,却怎么也捂不灭。
再这样下去,叶玫和女巫会一起在梦中消湮火海。
叶玫没有回头:“橘子,松手,会烫着你。”
“离开这里。”
“不松,”范意固执地捂着,说,“你不是在外面吗,把火熄了。”
“我来应付女巫。”
叶玫摇头:“不可以,橘子。”
“你不可以再承受使用诅咒的力量,你还要回到跳楼的梦里,还要完成最后的演出。”
“不是我不信任他们,而是这件事……地狱安眠曲,只有你可以做到。”
范意噤住了声。
叶玫说:“我和女巫都不会在这里死去,她的灵魂烧不尽,而我只是一缕被分出去的意识,唯一一个会出事的人,是你。”
他平静地将目前的情况剖析:“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演出马上就会开始。”
女巫残忍道:“说得很好听。”
“好天真的想法,你不会以为,只要顺利演奏出地狱安眠曲,一切就能结束吧?”
“那可是诅咒之曲。”
“是通往地狱的安眠之声。”
叶玫笑了一下。
他从背后勾勾范意的手。
他说:“我相信你。”
第242章 Stillness 32
后山。
火焰燃烧到了尾声。
叶玫和女巫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如烟火般溃散。范意站在中央,大伙在他四周狂扑,所有的火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范意, 不绝地涌向叶玫。
荆棘还在燃烧, 火焰无法消弭, 只能转移。
范意不顾一切地抱了过去。
滚烫的温度在范意的胸膛燃烧,烧得心脏扑通扑通, 皮肤也开始发红发疼。
叶玫推了推范意,范意却怎么都不肯撒手。
他说:“就让我抱一会儿吧?”
范意望着叶玫,笑了:“总说我一意孤行,什么都憋在心里……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啊?”
叶玫的体温比他要凉, 对高温的感知比他要灵敏许多。
所以,这场火对叶玫而言,一定很烫, 一定很痛。
当年他撕毁契约的时候,那么多的污染倒流,灌入他单薄的身躯, 将他生生变成活体诡物的时候, 说不定也是这样。
可叶玫从来不说。
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把自己受过的伤全部咽进肚里,似乎再苦再痛也无所谓。
他还帮助范意压制过无数次安眠曲的影响。
叶玫能看出范意所有的难过,却对自己受过的伤不屑一提, 还会给予他最大的支持,用最温和的语气安慰着范意——“辛苦了”。
叶玫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 范意都不会听。
于是,他只好无奈地任范意拥住自己。
叶玫的身躯愈发变得透明,女巫冷眼旁观着所有的一切, 直到最后,叶玫扭过头,朝范意莞尔:
“橘子。”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
仿佛只是想叫一叫范意,又好像还有许多东西未能诉诸于口,范意的怀中骤然一空,他出于惯性往前栽去,只扑到了一片空气。
叶玫的身影在他面前消散。
与此同时,徘徊在两人身后的女巫也不见了身形。
一起被火焰焚灼殆尽,逐出了这场梦境。
身上似乎还残余着方才没能细细感受的余温,范意站在原地,艰难地呼吸着,疼痛从心口开始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
火仍在烧。
浓烟遮蔽了视线,让范意看不清前路的草木,只有大片模糊的金黄,越来越大,越来越旺。
完全没有熄灭的架势。
范意在原地静了一小会儿。
他自言自语道:“你在吗?”
意识深处并未给予范意回应。
范意轻轻地叹了口气,旋即,他闭上眼,任烟雾浸入胸腔,任自己往后倒去。
重新沉入跳楼的梦境之中。
*
大会堂。
最后一线薄阳也消弭在日暮的尽头之中,留下傍晚愈发深邃的天幕。
聚光灯落在舞台中央,只剩下黎曳一个人在此舞蹈。
脚尖跳出了血,重复机械性的动作,旋转了一圈又一圈。
地板上有透明的丝线和血,时不时绊住他的脚尖。黎曳的力气流失过多,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摔在了舞台的场地上。
四下一片安静。
黎曳的手在发抖。
他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用力抠住自己身下的影子,不断地喘着粗气。
参与合唱的人,在台上死了一半。
剩下的人,在结束后全部走到台下,坐到了观众席上。
黎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们默不作声,他们保持安静,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窥视着舞台上的一切,如毒蛇般阴冷,令人生畏。
舞蹈的人也一个个消失不见。
从早上到下午,不知疲倦地跳下去,他每回一次头,就会少一个人。
只剩下他,只有他。
在等待着地狱的葬歌。
黎曳坐在舞台之上,再也提不起力气。
片刻过后,观众席端坐的夏知樱起身,一步一步,朝着舞台而来。
她唱过悼亡词,此时双目空洞无神,如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扭着僵硬的躯体,要完成最后的演出。
钢琴独奏。
“不……”
黎曳嘴唇颤动,控制不住地发出绝望低喃。
“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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