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夜不下雨 第14章

作者:三道 标签: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他望着毫不设防地躺在他眼前的林向北,那种属于人体的温度隔空地从四面八方地缠上来,仿若林向北还坐在电瓶车的后座黏着他,十二月的夜晚明明很冷,他却有一种因为太过失温反倒感到温暖的错觉,整个屋子都是林向北的味道——是某一类草木的、清新的气息,全是贺峥单方面的假想。

贺峥绕出去在客厅找到座机给家里打电话,撒了谎,这几个月以来,为了和林向北见面,他常常对着奶奶说谎话,是林向北把他带坏了,但贺峥不怪他。

站在房门口看,林向北昏昏欲睡的,将一只手臂横在眼睛上遮光。

贺峥慢慢地坐过去在床沿坐下,廉价的床垫很硬,微微陷下去一角,他的腿贴着林向北的腿,少年鲜活的富有弹性的肉体仿佛要隔着布料蹦出来了。

屋子里过分安静,他缓缓开了口,“有其他人在这儿睡过吗?”

是一个有点冒犯的问题,林向北却老实回答,“没有。”

贺峥是第二个睡这张床的人,跟林向北。

他吸入的空气在肺里凝固了几秒,反应迟钝地从鼻腔里呼出来,还想说得再多,问得再多,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刨根问底,“钟泽锐以前怎么给你安排的?”

林向北改把手架在头顶,露出红红的两颊、茫茫的眼睛,回忆着,“问我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林向北唔的一声,支吾道:“就那个啊,还能是什么……”

贺峥两只手掌撑在床上,目光从林向北修长的颈部游走到俊秀的五官,抛出一个更危险的问题,“你不想试吗?”

林向北的喉结滚动一下,“我不知道。”

贺峥的眼睛眯起一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难道林向北有一天也会像新世界的客人那样,躺在某一张无数嫖客躺过的肮脏的床上?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林向北像被装进一个缺氧的玻璃瓶里,因为是第一次跟人探讨这么隐秘的话题,有一点困窘,还有一点亢奋,出于对贺峥全然的信任,他调动出方才在包厢里没能得到答案的疑惑,小声地、很慢地问,“贺峥,亲嘴是什么感觉啊?”

没有任何经验的贺峥哪里会知道?

他双眼定定凝望着林向北,可能是说了太多的话,感到口渴,喉咙点了炭似的烧得冒烟,想喝水。

林向北用那两瓣红润的嘴唇讲着话,没有人亲过的嘴唇,他以为贺峥没听清,重新喃喃地问:“亲嘴是什么感觉?”

是一刹那的念头,贺峥渴求着柔软的水源。

他的身体背叛了他的理智。

贺峥缓慢地靠近闭着眼的林向北,极快地用自己的嘴唇压在林向北的嘴唇上,蜻蜓点水的一下。

林向北震惊地睁开眼,愣愣地与近在咫尺的他对视,瞳孔像夜色里的猫瞪圆了,一如初见的神态——原来林向北还没长大吗?还是贺峥记性太好呢?

俯身的贺峥鼻尖轻抵着林向北的鼻尖,声音发了四十度高烧,更沙沙响,问:“你感觉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kiss~kiss~

终于给们小贺吃上一口热乎的了!

第18章

贺峥的嘴唇微凉、柔软,因为接触的时间太短,林向北没悟出更深的门道,但感觉还不错。

他不必说话,悄悄爬上双颊和耳朵尖儿的绯红为他代言。

意识到林向北的不排斥,贺峥深受鼓舞一般试探地、徐徐地再次将唇落下。

都缺乏实践,四瓣唇先是生疏地互相擦揩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放缓,然而这种太过礼貌的触碰无异于饮鸩止渴,他们急需一种更热切的、剧烈的方式回应彼此身体里一阵阵、一浪浪涌上来的热潮。

贺峥率先进攻,两只手摁在林向北的肩膀上,舌尖从唇缝里探进去,碰到了抵抗的坚硬的牙,但很快地,林向北牙大开,用同样柔软的武器跟贺峥缠斗起来。

一种干柴烈火,火山爆发,海啸山崩,都非人力能阻挡的最原始的冲动、最浓烈的欲望。

分不清谁的手先抱着谁,分不清谁先勾住谁的舌头。

唇碾着唇,牙磕着牙,较劲似的要争个高下。

冬夜的冷在蓄势待发的化学反应里变成了熊熊的火焰。

林向北的呼吸被烧得很乱,像跑了八百米般喘得停不下来,又像坐进一艘扛不住风浪的帆船,大脑、身体都在起伏里发昏而变得绵软。

贺峥跟他你追我赶,一秒的分离都嫌长。

床因为激烈的拥吻咯吱咯吱地响,叫声勉强拽住两人摇摇晃晃的意识,他们分开一点,近距离地在彼此的眼瞳里看见对方微红的脸。

应该要停下的,可是谁都没了理智,如同鱼不能没有水,现在停下,他们都会死掉一样——友谊没死去,另有一样鲜蹦乱跳的情感活过来,陌生而浓烈,好似早就存在许久许久,只等待他们去发觉。

现在他们终于打开了这个秘密的快乐的宝箱,谁都舍不得合上。

只是亲吻已经不够,都往下。

贺峥的手抓住林向北的。

林向北的手抓住贺峥的。

快速的、疯狂的——

冲上云霄。

贺峥猛地睁开了眼,窗帘没拉好的一角泄进黄澄澄的天光,打在白墙上如跃动的波光粼粼的湖面,于初醒的瞳孔里浓缩成一点细微的金黄。

熬了大夜的贺峥微微喘着,未料想年近而立居然会因为十年前的一场少年春梦而沸腾。

他闭起眼,等待被调动的海域恢复风平浪静。

今天要开庭,他必须起早,本该以绝佳的精神面貌去面见法官,然而这些时日被搅乱的作息却迟迟无法调理正常,在镜子的助力下,他见到眼白里有几根细细的红血丝,拿手揉了揉,未能揉散。

停了车,在路口跟张筱敏和助理碰面。

女人一见到她就难掩惊讶地道:“贺律师,你别真是庭审前综合症吧?”

贺峥喝过咖啡提神,沉声说:“昨夜睡得比较晚。”不单一夜,事实上他这种症状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他并不打算接着这个私人话题,问,“当事人还没到吗?”

拎着一袋子资料的助理答道:“已经在路上,快了。”

几人边说着边往里走,贺峥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开庭前跟张筱敏把整个委托的案件再次捋顺了一遍,他们分析过对方律所的打法,反之亦然,一行人在法庭外打了个照面,气氛相当的紧张。

这个案子涉及的细节繁琐,贺峥和张筱敏好几个月连轴转,未必有十全的把握,因而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在法庭上再怎么唇枪舌战、舌锋如火,也要讲究证据依据,空口白牙那是胡搅蛮缠的做法。

两个多小时一晃眼过去,接下来只等待判决结果。

张筱敏长松一口气,边收资料边悄声说道:“稳了。”

贺峥附之一笑,与当事人到一旁复盘整个流程,等到离开法院,已接近正午。

高强度的精神集中使得他感到些困乏,他婉拒了对方一同进餐的邀请,准备回家小憩,与张筱敏等人道了别。

今日的阳光顶好,暖洋洋地洒下来,街道像铺了金灿灿的毛绒地毯。

深市的绿化做得很不错,随处可见生态公园,临近法院就有一个,贺峥决计先享受一会儿暖阳,沿着公园的入口往里,绕一圈正好回到停车场。

周末,公园里满是露营放风筝的家庭,不乏牵着手兜圈儿打发时间的情侣。

贺峥一个人慢悠悠地步行,避开正在玩皮球的蹦蹦跳跳的小孩儿,左拐进一条阳光晒不到的小道。

前头的木椅坐着一对青年男女,女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和窄口牛仔裤,留一头黑长的头发,一侧自然地垂下,一侧掖到耳后去,抬着脸在吃钵仔糕,她身旁的男人,应当是她的男友,正半挨在她的身上,笑眯眯地说些什么,勾得女人捶他的手臂一下。

单论这个画面,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年轻情侣,在一个阳光大好的日子结伴同行。

但贺峥看清了男人的脸——林向北口中的对象,阿杰。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江杰和女人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地分食糕点。

贺峥的神色很平淡,五指却不自觉地攥了攥,感到可笑和愤怒,因林向北的识人不清、遇人不淑,他那么拼命地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工作,竟是为了这样一个不珍惜他的男人而无条件的付出?

贺峥的第一想法是上去诘问有过一面之缘的江杰,再向女人揭发他出轨的丑事,不让这世间再多一个受害者,可只是很短暂的一瞬,也许只有零点几秒,他心里陡然地冒出另一个念头。

他静立了会,悄然地拿庞大的树干做遮挡,将江杰和女人亲密的举动一一拍摄进手机里。

在草地上放风筝的小孩儿好奇地张着一对眼睛盯着他,大概在学校受过教育,很不赞同他偷拍的行径似的,蹬蹬蹬地跑走了。

贺峥却面不改色,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不妥——尽管他的职业道德告诉他,侵犯他人的肖像权是违法行为。

贺峥是一定要告诉林向北这桩意外发现的。

以什么样的方式?短信、电话?

似乎都不能正面感受到林向北的情绪,那就只剩下见面这一个选择。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相识一场,当他 好心地日行一善。

风带着暖阳呼呼吹着,贺峥这场日光浴晒得通体舒畅,疲惫的大脑像做了一次绝佳的疗养,感到莫名的愉悦,嗅着清新的空气和带点腥味的草香,连原先有些乏沉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驱车回家的路上,车内电台舒缓的音乐像水一样在车厢里游走。

贺峥听歌的时间不多,独处时为了打破冗长的寂静,偶尔偏爱播放些轻柔的调子。

潺潺的音乐里,他回忆起他这些年来的情感经历。

贺峥谈过两段恋爱。

在北市的前两年,他总会托小姨打听林向北的去向,第三年、第四年,他尚存哪一天有则电话来告诉他林向北已经回到荔河的希望,到了第五年,他终于逐渐接受可能跟林向北永别的事实,用一夜的时间开始学着放下,甚至尝试用新的恋情去盖过旧的情感,结果却拖进来一个无辜的第三者。

是小他一届的学弟,有一双大而亮的眼睛,浑身蓬勃的少年气。

对方隔三岔五约他吃饭,明眼人都能看出其对贺峥的心思,贺峥从不挑破,也不拒绝,只是常常凝望着对方的眉眼,造成一种两情相悦的错觉,他不出预料被表白,考虑了一个晚上,答应了对方提出的交往。

这段关系不咸不淡,相比学弟的热情,贺峥的态度要显得模棱两可许多——在这方面,后来对方评价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冷暴力狂。

贺峥很忙,忙着上课、忙着实习,能分配给学弟的时间极少,就算见了面,也是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贺峥呢,最爱他那对眼睛,望梅止渴一般,却不能太认真地看,因为太清晰就不够像了。

这段草率开启且目的不纯的恋爱,是贺峥先幡然醒悟,意识到自己被困囿在林向北的阴影里,不到一个月就提了分开。

第二段恋爱启动得要慎重得多。

姜寻是家中的幼子,从小众星捧月一般长大,家里为了给学法的他铺路,大三就带着他拜访北市第一大状所在的律所,是尚在实习期的贺峥接待的他。

只是一眼,姜寻就展开了对贺峥穷追猛打的追求,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不吝表达爱,贺峥拒绝了他三回,他反倒越挫越勇,信誓旦旦地跟众人宣告一定要拿下贺峥这朵高岭之花——姜寻对贺峥有种盲目的崇拜,被家里宠坏了,娇气任性,唯独听贺峥的话。

追了贺峥大半年,无论贺峥如何打击他的炽热,仍一点儿不气馁。

姜寻长相精致、活泼伶俐,比贺峥小近五岁,撒娇的功夫了得,卖乖的功夫也了得,是跟林向北迥然不同的人。

下了决心把林向北从心里丢出去的贺峥终于逃出名为林向北的魔咒,被姜寻的锲而不舍打动,成就一段新恋情。

姜寻年纪轻,贺峥让着他,而姜寻也几乎对他唯命是从,该粘人的时候粘人,有时闹起小脾气也有几分可爱,只要哄两句就能收场,是个可以打九十高分的恋人,他们俩的性格一冷一热堪称互补,在旁人看来绝对是一对契合的情侣。

交往一年后,贺峥决心回南方发展,而姜寻还在读大学不能陪同,两人谈了半年的异地恋,以事业为重的贺峥难免疏忽他。

姜寻因为没有安全感开始疑神疑鬼,甚至派人查岗,这无疑触及了贺峥的底线,秉承着事不过三的原则提出警告后,姜寻仍没有收敛,在第三次发现姜寻派来的“间谍”,不喜被侵犯隐私的贺峥决绝地提了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