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胖次
“不是胡闹。”纪精言说，“我们在一起了。”
他又看向呆愣在一旁的叶雨欣，“雨欣姐姐，你会祝福我们的吗？”
叶雨欣表情管理失控，半天没挤出得体的笑容，干脆放弃了，对纪从南说：“纪叔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纪从南气得高血压要犯了，一旁的管家赶紧扶稳他，佣人递来一片大白药片和水，纪从南吃了药，深呼吸好几次才喘过气来。
他怕自己再和小儿子说话会气死，对自己一向省心的大儿子说：“明德，你作为长兄，好好和你弟弟说说。”
纪明德和纪精言单独去了书房。
“小言，你不要胡闹了，你看爸被你气成什么样了？”
纪精言漫不经心地笑了，“我不说，他天天把叶雨欣弄回家，跟自己儿媳一样。”
“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喜欢叶雨欣。”
纪明德拍拍他，“叶雨欣是叶家的独女，娶了她意味什么，你不明白吗？爸……他是真得想着你。”
纪精言心下一惊，余光所见，光线角度的原因，纪明德一半脸在阴影里，一半在明亮中，脸上笑容像是被割裂开。
他知道，纪明德在想什么。
纪明德心脏酸胀得厉害，这么多年，他在公司勤勤恳恳地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副总经理的位置，成为了公司人人称赞的小纪总。
可自己父亲呢？依旧想扶持玩世不恭的弟弟。
自己做得再多也抵不上父亲对纪精言的喜爱。
不，应该是纪精言根本不需要做什么，父亲喜爱他，叶雨欣上杆子倒贴。
有些人就是这么幸运，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获得一切。
“哥。”纪精言的话打断了他暴虐的情绪，“你帮我和爸好好说说，爸他听你的，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希望他尊重我，在他接纳之前，我是不会回来的。”
纪明德安静地看他几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放心，交给哥。”
林陌正坐在沙发上吃佣人端来的水果，见兄弟两一前一后下了楼，他喊了纪精言一声，“阿言。”
纪精言平稳的步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怎么了？”纪明德问。
纪精言红着脸，摇摇头。
“阿言，我们现在回去吗？”林陌问，外面天已经黑了，浓稠的黑暗挡住了一切视线。
“抱歉，本来今晚应该留你们吃饭的。”纪明德说，“不过你们也看到了，爸爸他今天很生气……”
“我们先回去了。”纪精言打断他，“哥，你好好劝一下爸。”
林陌坐上车，他心里有点不踏实。
他父母就是出车祸死的，而他因为被妈妈抱在怀里，留下一命。
他不喜欢夜晚在山路开车，这很危险。
纪精言启动了车子，问他，“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
林陌绷着一张脸，摇摇头。
下山路开得很快，不需要太踩油门，速度也越来越快。
“你大哥……”
“嗯？”
“你大哥有点奇怪。”
“怎么了？”
林陌没说，纪明德刚刚那个样子像是在赶他们出门，纪精言的二哥就是出车祸断了腿。
正胡思乱，他从后视镜看到了，说：“后面那辆车好像在跟踪我们。”
纪精言自然也看到了，沉下脸，踩紧油门。
速度一下子上来了，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林陌抓紧安全带，心跳加速，“不，山路曲折，你别开那么快。”
“降不下来。”
“什么？”
“刹车有问题。”纪精言脸色一下变了，“这车……”
他一下子想起了离家前大哥的笑容。
后面的车还是紧跟不退，拐过一个大弯，迎面的灯光让人一下子睁不开眼。
纪精言本能地就要打方向盘，林陌一把抓住他，“不能打。”
瞬间。
嘭一声巨响。
三辆车来了一个猛烈的碰撞。
林陌身体一个疾冲，又被安全带带了回去，一个温热的怀抱冲过来将他抱住，脑袋嗡一声响，世界瞬间就安静了。
“林陌……林陌……”
浓稠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林陌是被摇醒的，睁眼，视线里全是飞虫和雪花，好半天才清明起来。
他正被纪精言抱在怀里，看清楚了，血腥味的来源是纪精言的手臂。
刚刚千钧一发时刻，纪精言冲过来，以手臂挡住了挡风玻璃爆破给林陌带来的伤害。
林陌彻底清醒了，他慌慌张张地掏手机，纪精言按住他，“我打过120了，要等会。”
“你还好吗？”
纪精言没回答，而是把林陌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你没事就行。”
“都什么时候了。”林陌根本不敢碰他那条血淋淋的手臂，“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纪精言苦笑一下，脸色越来越白，“你是受我连累，如果受了什么伤，我心里怎么舒坦？”
林陌一下子就听出纪精言的意思，问，“这两辆车上的人呢？”
“跑了两个，还有一个在车上。”
没用的，查不出来，纪明德出手一向干净利落。
两辆车前后夹击的目的，是让纪精言慌张之下打方向盘，迎接他的就会是万丈深渊，纪明德根本没想过给他留活路。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林陌问题不大，只是稍微有些擦伤，纪精言手臂伤的严重，需要手术清理碎渣，还要缝合。
林陌失神，眼神没什么焦距，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播放刚刚出事的那个片段。
出事的一刹那，纪精言像妈妈一样，毫不犹豫地抱住他。
怀抱很紧，血肉是热的。
他心头涌现了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
纪精言被推了出来的时候，林陌还在发呆。
护士在喊：“病人家属在哪？”
几个护士把人推出来，医生对林陌说：“受伤的手臂已经缝合好，麻药过去会有点疼，病人失血过多还在昏迷，要再观察一下。”
“好的，谢谢医生。”
林陌双腿还在发软，跟着来到病房。
纪精言年轻，很快就醒来了，睁开漆黑的双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人。
林陌脸上还沾着血迹，头发乱糟糟，脖颈还有几处血痕，眼睛红红的。
“吓着了？”纪精言开口，嗓音沙哑。
林陌给他倒了杯温水递到嘴边，喂他喝了半杯。
“要通知你家里人吗？”林陌问。
纪精言摇头，他动了动身体，“我不是胳膊受伤吗？怎么下半身也没有知觉。”
林陌放下杯子，脸色沉重，不说话。
纪精言脸色一变，声音发颤，“我……不会残废了吧？”
“害怕了？”林陌说，“让你不要命的替我挡，生命是自己的。”
纪精言脸都垮了下来，视线在林陌身上转悠。
“只是麻药没过，你没残废。”
纪精言松了一口气。
“不过……”林陌说话大喘气，“医生说可能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你那里……”林陌眼神示意，“可能会不行，虽然年纪轻轻的……”
纪精言：“……”
不是他还是处男，怎么这么惨？
林陌见他一脸惨白的样子，噗嗤笑了，“知道怕了，下次让你再逞能。”
纪精言：？
林陌：“我刚刚吓唬你的。”
纪精言说话已经带了哭腔，“你要吓死我了！”
他说这话带了点孩子气，终归还是个不到20岁的少年。
林陌出去买了些吃的回来，到了病房门口，被隔壁病房出来遛弯的阿姨叫住。
阿姨难得在医院见到这么俊秀的小伙，和林陌多聊了几句。
等林陌进来的时候，纪精言已经坐了起来，试图活动他那只惨淋淋的胳膊。
试了几次，苦着一张脸问林陌：“哥哥，我手指怎么动不了了？”
林陌听到这个称呼额角一抽，知道自己刚刚和阿姨聊天的对话被他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