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生
“哥哥,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那个大叔帮忙算一下,你等等我好吗?”岑道州望着他。
喻挽桑撑着伞,给小少爷挡着风雪:“好,我等你。”
岑道州满足地笑了笑,他笑得有些勉强。轮到他时,烟花会已经开始。天空被烟花好像炸出了一道口子,夜晚绚烂夺目,吸引着让人忍不住望过去,而那一抬头的瞬间,就仿佛被定格成了永恒。
岑道州抬起头,那一刹那,他看见喻挽桑的眼睛、眉毛、鼻子和被冻得有些白的嘴唇,雪沾在喻挽桑的短发上,喻挽桑的眼神深沉而有让人看不透,那一刹那成了岑道州心里永恒的心动。
道士以测字为主,测得特别快。岑道州写了一个“绣”字。“绣”字测姻缘,乃是吉兆。“字末三川六段,为天地交泰之象,夫妇可偕老。这是字面的意思,”道士说,“有些事有些人,看不透乃为吉,看透了,便容易昧了心。”
他说着,拿了手里的铜钱丢到桌案上,三枚铜钱总共测了六次,得到六爻卦象。他叹了口气:“老子下山来玩儿,没想到测到一个凶的。这回我阴德都得散去不少。”
喻挽桑拉着岑道州就要走,这道士看起来就很不怎么样。
“等等,”那道士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军大衣,站起来,说,“小朋友你给了钱,我不能不给你指路。这有损我们行业的规矩。”
岑道州停下来。烟花的声音震耳欲聋,身边不断有人挤着往烟花会举办的滩涂方向走。
他被喻挽桑拉了一下,喻挽桑手里的伞一直罩在他身上。
“我不测了,哥哥不让我迷信。”岑道州看了眼喻挽桑说。
“他啊,”道士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就是你最大的迷信本身。三千世界一菩提,旧事难断,新事难择。一切劫数都是命定。”
喻挽桑:他在点我呢?就差把我是重生来的写明白了,什么旧事新事,他偏偏要把这两个混为一谈。
岑道州跟着喻挽桑进了烟花会。烟花的声音很大,岑道州凑近一步挨着喻挽桑:“哥哥,一开始我觉得门口的道士是骗人的。
“那你还去测字?”
“玩玩嘛,”岑道州把手放在喻挽桑的兜兜里,他牵着喻挽桑的手,自己手心里也在冒汗,他在紧张,在把握分寸,他不知道分寸在哪里,所以一直在小心地试探,“但是后来他说,哥哥你是我最大的迷信时,我就觉得……他好像真的有那么几分功夫在的。”
烟花会迎来尾声。烟花炸开的声音越来越大。岑道州抬起头看烟花时,发现自己的耳朵被一双手罩住。他扭过头去看喻挽桑。
“哥哥?”
喻挽桑在他耳边说:“我不信命,所以你最好也不要信。”我能改变我们的结局,不就是天灾人祸,不就是所谓的性别取向,还有你缺失的快乐童年,我都给你补上。
“嗯呐,”岑道州转过身,攥着喻挽桑的羽绒服衣摆,“我不信命,我只信哥哥。”
烟花盛大,他其实没有听得特别清楚喻挽桑的话,只听到了前半句。喻挽桑不信,那他也就不信。
第30章
他们逛完庙会,喻爸爸开车来接他们回去。车上,两个小朋友都睡着了,脑袋挨着脑袋捧在一起。喻爸爸跟自己媳妇儿在车上煲电话粥,车开得特别稳当。
“都睡着了,看样子今天他们两个都玩得很累。”喻爸爸说。
蓝牙耳机里传来媳妇儿的声音。老喻特别满足,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生活别提多有滋味。
“那不能啊,先生太太能答应?大过年的,咱们把他们的儿子拐到咱家来,这像什么话。”喻爸爸反对喻妈妈的话。
喻妈妈想要把岑道州接到家里来吃完饭,要是岑道州不想回去,在他们这儿住下也成。
“像话。”
突然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可把喻爸爸给吓坏了,这一段路特别偏僻,周围都是白杨林,突然车后座传来一道声音,他差点儿三魂没了七魄。
“小少爷醒了?要吃点东西吗?”喻爸爸把零食盒子递过去,里面装着各种零食点心。
岑道州说:“我想要到叔叔你家吃饭,爸爸妈妈晚上忙着陪我家亲戚吃饭,不会管着我。”
喻爸爸诶一声,犹豫说:“好,我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说一声,晚上你上咱家吃饭。”
岑道州继续把脑袋挨着喻挽桑,闭上眼睛,心脏的地方,好像要被幸福的棉花给充满了,蓬松温暖而充实。
吃完晚饭,他们陪着喻家两口子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岑道州哈欠连天,倒在喻挽桑身上,就连小品也没能让他清醒。
喻爸爸说:“小少爷睡着了,让他上楼睡。”
喻妈妈说:“你抱他上去,走路稳一点,别磕着碰着他。”
喻爸爸不想动,他正盖着毯子,手里还拿着一本新拿到手的棋谱在研究,实在不想动弹:“让鱼鱼抱他上去。”
喻妈妈举起织毛衣的架子,就要打他:“小少爷多大了,鱼鱼哪儿还抱得动?你什么事儿都想着让你儿子做,你羞不羞?快点行动,别逼我揍你。”
喻爸爸举手投降,把自己钟爱的棋谱放沙发上,弯腰去抱了小少爷起来。小少爷最近长高了不少,抱着沉甸甸的。
“叔叔?”在上楼梯的时候,岑道州醒了。他发现自己被抱在怀里,因为抱自己的不是熟悉的人,他习惯性地去找喻挽桑。
“哥哥呢?”他一边挣扎着要自己下来,一边找喻挽桑。
喻挽桑穿着睡衣,走在后面几步台阶的地方。岑道州站到地上后,揉了下眼睛,就去牵岑道州的手:“谢谢叔叔,我和哥哥一起走就可以了,叔叔你快回去看电视吧。”
喻爸爸深感欣慰,这两个半大小子,他是真的抱不动了。齁沉的。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以前就躺在他家小房子的摇篮里,天天抱在一起睡觉。
现在两个孩子长大了,也还是总爱黏在一起。还好都是同性别的孩子,他们也不至于费尽心思去防止这两个孩子早恋。
等到小少爷以后年纪再大一点,或许就该嫌弃鱼鱼了,毕竟家世背景不同,将来两个孩子的出路肯定也大不相同。作为鱼鱼的爸爸,他只希望鱼鱼不要太失落。小少爷和他们终究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想,他得要花点时间跟鱼鱼谈一谈。
岑道州真躺在喻挽桑的床上了,却怎么也睡不着。岑道州洗完澡出来后,他闭着眼装睡。他的眼皮一直在颤抖,喻挽桑也不拆穿他。
“我关灯了。”喻挽桑说。
岑道州没有动静。
喻挽桑平躺着,心里想着岑道州抱姜其柯的画面,怎么也睡不着。养竹马的大业即将功亏一篑,他必须得要想办法挽回。
“我和你说件事。”喻挽桑说。
岑道州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侧着身子面对喻挽桑:“我睡着了,不过如果哥哥你说的是好话,我可以帮你转达给小少爷。”
“叫自己小少爷呢?你真自恋。”喻挽桑说。
“哥哥再不说的话,我就真的睡着了。”岑道州威胁。
“行行行,”喻挽桑失笑,“那就麻烦你帮我转达给小少爷。”
喻挽桑顿了顿,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没了很多底气。他经历了两辈子,而岑道州没有。他知道岑道州的结局会是什么,他也不想改变太多人的结局,通过岑道州上回差点被那群混蛋欺负的事儿,他才明白过来,有些事,不是他想要维持原状或者想要改变就能随心所欲地做到。
尽管上回那几个欺负岑道州的混混,都被岑先生送到了牢里,也被告上了法院,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他有点怕了。即便他知道,如果他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迎接他的,只是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如果他改变一星半点的过程,由于蝴蝶效应,也许事情的结果将比上一世更残酷、
他一直在做着最坏的准备,抱着最悲观的心态,付出最大的努力,为了他们两个平平安安的未来。
“我那天在姜其柯家里,看见你和他抱在一起了。”喻挽桑开门见山,“你刚看完电影,就去抱他,是因为什么?喜欢他?还是因为看完电影后有冲动?”
喻挽桑的语气过于正经,这让岑道州感到压力。这跟谈心一点也不一样,就好像是喻挽桑在教导他数学题,哥哥把每个过程都拉到他面前来分析,最后问他为什么得出这个结果。
数学的答案是唯一性的,但感情不是。
何况岑道州自己对这些事情都一知半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就是朋友之间抱一抱。我有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只有他知道,他安慰我,我就抱了他。”岑道州说。
他也没有说谎,如果他喜欢喻挽桑算是准确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个秘密确实对他来说是难过的,因为喻挽桑不可能会回应他,他不清楚喻挽桑的性向,即便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喻挽桑喜欢男人,那喻挽桑也不一定会喜欢他,或许沈夏那样的男生才更入喻挽桑的眼。
这怎么不算难过呢?
而他的这份难过或许只有姜其柯知道。
“什么秘密?”喻挽桑迫不及待地问。他一向是很尊重岑道州的个人隐私的,他从来都遵守着玩伴的规矩,不过多询问。可是这一回,在他反应过来自己越了规矩后,嘴里的话已经说出去了。
“不告诉你,”岑道州说,“哥哥你不是也有秘密没有告诉我吗?那我们一个人藏一个秘密,以后你想要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我们就交换秘密,好不好?”
这一点都不好。
喻挽桑想要说。
可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窥伺岑道州的秘密。他越过了线,至少今天晚上过了线。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他及时回到正轨上,不去在乎岑道州和姜其柯的秘密,也不去在乎岑道州和姜其柯抱在一起这件事。
“好。”他还是答应了。他也期待着,可以和岑道州交换秘密的那一天。
大年三十,岑家两口子带着一个礼物盒子来喻家接自己儿子。岑道州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就见自己爸妈在卧室。
他吓了一跳,赶忙用被子把自己捂住:“你们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青少年的隐私?”
他的睡衣扣子都没系好,邋遢得很。
“行,下回妈咪敲门哦。”岑妈妈说,“快看你爹地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岑道州下了床,去拆礼物。喻挽桑在卫生间洗漱。他拆开礼物盒子后,看见里面的一只很漂亮也很干净的小橘猫。
“是我和哥哥捡回来的那只小猫吗?”他问。
“是啊,当时小猫身体弱,你呢又要上学,没有办法照顾它。所以妈咪就把小猫送到宠物医院了,前两天小猫刚出院,妈咪就给你带回家了。州州喜欢吗?”岑妈妈把自己手机给他,“妈咪过两天专门找人定做了一块小猫的铭牌,可以戴在它脖子上,你要不要给它起名字?”
喻挽桑怕打扰到岑道州和家人聊天,就一直没从卫生间出来。
岑道州却抱着小猫来喊他,去敲卫生间的门:“哥哥。小猫叫什么名字?你来起名字好不好?我们一起养。”
喻挽桑刚开了一条门缝,小猫就被岑道州塞到自己怀里了。
“你捡的,你来取名就好。”喻挽桑说。
“那叫‘桑桑’好不好?”
“不好。”
“挽挽?”
“不好。”
岑道州:“哥哥你来取吧,我取的名字你都不喜欢。”
不是!
谁能乐意自己的名字被套在猫身上啊?
以后猫要是叫桑桑、挽挽,别人喊他鱼鱼,那猫算是他哥还是弟?
“Pookie。”
岑道州疑惑:“波可?”Pookie的英文名翻译成中文,勉强可以叫波可。
喻挽桑在他的手心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弟写出单词:“Pookie,是甜心的意思。”
岑道州忽然望着他:“我也想要这个英文名当我的名字怎么办?我嫉妒Pookie。”
喻挽桑伸手掩住了自己脸上过于愉悦的笑容,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好笑,就是觉得,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这样的对白,就连小少爷穿的睡衣,都异常可爱,让他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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