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生
“小少爷你可太牛了,你知道你临时换曲目,我们都吓到了。周照那个傻缺没听过月光奏鸣曲,还以为你弹错了。”姜其柯抱了下岑道州,然后被岑道州推开了。
姜其柯:“……”对我的嫌弃都不掩饰一下的吗?
他又跟这兄弟俩的遮羞布一样,又去抱了一下喻挽桑,然后被岑道州扣着后脑勺给一把扯开了。
岑道州拎着他的衣领,对喻挽桑说:“哥哥你下午是不是没有课了?要不要去我们班上坐一会儿?”
喻挽桑点点头。岑道州牵着喻挽桑的手,绕过拥挤的人群,走到高一一班的位置。一班的其他人刚上场表演,现在这里只有他俩。板凳上都是梧桐树叶。书摆在板凳上,风一吹过,沙沙作响。
岑道州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喻挽桑。一片梧桐叶落下来,到了喻挽桑的头发上,岑道州弯腰伸手捡起来。梧桐树叶的叶梗很细。喻挽桑抬起头看他,岑道州低着头,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又接轨了。
像是平行驶来的两辆列车,在某个焦点忽然转变方向,相交在一起。
发生了一起重大不可逆事故。
“我……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去你家睡觉?”岑道州忽然问。
按照以前,喻挽桑想都不用想就会答应。可是这一回他却犹豫了。
有些端倪,他或许已经察觉到,只是每次等他主动去验证时,这些端倪又会像胆怯的触手一样,缩回去。
“好啊,”喻挽桑坦然地说,目光也坦然地对上岑道州的目光。
岑道州败下阵来,他没有喻挽桑那般坦然。他早就变得不够纯粹,他欣喜于喻挽桑在他身上的每一个触碰瞬间,每一次说话,每一次见面,而这些在喻挽桑看来,就只是平常的小事而已。
文艺汇演会选出一二三等奖,获奖的班级会有加分。高一一班出了两个节目,全班合唱获得了年级二等奖,岑道州的单人钢琴表演获得了一等奖。
当地电视台的文艺生活频道对这次活动做了报道,岑妈妈特别高兴。她把电视节目录下来,一来客人,她就把电视放一遍,夸一夸自己儿子。
岑家最显眼的位置,永远摆着岑道州从小到大获得过的奖杯和奖状。岑道州把妈妈的欣喜看在眼里,所以也从来没有提起自己想要学习小提琴的事情。
他回到家,躺在沙发上,他一想到等一下可以到哥哥家里去睡觉,就觉得很开心。他拿了耳机,把下午张泽帮他录的《月光奏鸣曲》live版听了一遍。背景声音很杂。
他在嘈杂的音乐声中陷入沉思。
他的目标是月亮,一直都是,他必须要击中月亮的心脏,一击致命。他只有一次机会。
岑道州在自己家里吃了晚饭。他拿了自己明天上学需要的书包,就往喻家走。岑妈妈叫住他:“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岑道州把书包甩到肩膀上:“找哥哥。”
岑妈妈了然:“路上注意点,别摔了。下午刚下过雨,现在路上还是滑的。你要不要把你的小兔子带上吗?我怕你在鱼鱼床上睡不着。”
岑道州一直都有认床的毛病,这毛病长大了也不见得好。之前他和爸妈出去住过一次五星级酒店,就因为他忘记了带从小到大陪着他的那只兔子,他几乎是一夜没睡。
随着年龄的长大,他越来越讨厌那只兔子。它就好像是牵绊着自己的一条绳索,也像是一种他自己培养起来的瘾症。
一离开就会因此而感到痛苦。
大多数小孩子都有阿贝贝情节,对陪伴自己的玩偶特别有感情。只是他的阿贝贝情节格外严重。或许是在成长期间,他错过了最好的戒断阿贝贝的时机,因此才把这个习惯一直保留下来。
“不带了,”岑道州说,“我在他家睡,不用兔子。”
岑妈妈这才想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上回岑道州出去住酒店,连着两天没睡个整觉,把她心疼坏了,因此才一直记得儿子的兔子很重要,却忘记了自己儿子跟着鱼鱼睡觉,一直都没有用过兔子。
“用不用让你爸送你过去?”岑妈妈问。
“不用,我走了。”岑道州风风火火地往外跑。
岑妈妈再一次感慨:“要是鱼鱼是女孩儿该多好,知根知底的,咱家儿子肯定喜欢。”
岑爸爸又闷不吭声地把今天电视台有关岑道州的直播报道看了一遍,看完后他恰巧听到自己媳妇儿说这话,他说:“就算人家鱼鱼是男孩子,咱们儿子也不见得就不喜欢。现在同性婚姻都合法了,你怕什么?”
岑妈妈还是担心:“合法是一回事,能不能被社会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四桥那边闹得这么严重,前两天还有人因为反对同性婚姻合法的法案,被推到河里了。要是州州真的喜欢男孩子,那以后他们的日子怕是得难过得很。”
“你操这么多的心干什么?儿子的事情他自己做主,出了错他自己负责。”
“话是这样说,他是我儿子,我能不为他多考虑吗?”
岑道州没有听到自己爸妈的对话。他跑得很快。在快到喻家时,却故意慢下来,调整好呼吸。
到喻家门口,喻妈妈见了他,特别欣喜。喻妈妈站在院子里朝楼上喊:“鱼鱼,州州来找你了。”
紧接着屋子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岑道州进门,换了鞋,走上前去。书包顺利被喻挽桑接过去。他们一块儿上楼。
喻挽桑先洗完澡,正在吹头发。他刚才扫了一下论坛,发现岑道州在文艺汇演上的表演视频已经被人截了图。 一中的公众号上,头图就是选的喻挽桑弹奏钢琴的照片。
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画面很唯美,构图也很有意思。演奏钢琴的岑道州像一个小王子,漂亮而优雅。喻挽桑点开照片,长按了保存。
“哥哥,我的睡衣没拿,你能帮我拿一下吗?在我的书包里。”浴室传来岑道州的声音。
喻挽桑去拿书包里的睡衣,手上的动作把那本蓝色的素描本带了出来。素描本倒在地上,扉页摊开。
上面画的是熟睡中的喻挽桑。
画上的背景是在学校教室,或许是他们还在一中的初中部读书那会儿。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脸上的光影就变得明亮而柔和。喻挽桑往后翻,每一页的素描纸上,都是他。
什么时候起,他就已经开始被岑道州这么温柔地注视着了?
“哥哥?你找到了吗?”岑道州在浴室里问他,“你别想着偷看我的本子,你说过不会偷看的,谁偷看谁是小狗。”
喻挽桑看着眼前摊开的素描本,艰难地抉择了一下。
小狗就小狗吧,反正他以前也当过社畜和牛马,没比狗好到哪里去。
他把素描本阖上,放到岑道州的书包里。再把睡衣给他送过去。
岑道州大大方方地打开浴室门,让他进来:“我脑袋上有泡泡,看不见,你帮我放到架子上行吗?”
喻挽桑依言进去。他瞥到了岑道州的身体,和他想象中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岑道州比他稍微高一点,肩膀稍微宽一点,然后……那个地方稍微大一点。他看了两眼,就被岑道州捉住了目光。
“哥,你是不是在心里跟我比大小?我跟姜其柯还有周照、张泽他们几个都 比过了,他们都没有我的大。”岑道州骄傲地说。
浴室内的气温很高。
岑道州亲眼看着喻挽桑的耳朵红了。他凑近一步,挡住了浴室门,装作要去拿喻挽桑背后架子上的睡衣,朝喻挽桑伸出手。
他忍不住动了下喉结,忍住将手伸向喻挽桑的冲动:“哥你让让,我拿不到睡衣了。”
喻挽桑后知后觉地让开一步,岑道州带着热气的手蹭着他的耳朵擦过去,喻挽桑转身,沉默着快步离开浴室。
岑道州抱着自己的睡衣,突然脸色爆红,他蹲下来,只觉得一股热流往下腹冲,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到地上的某个东西。叹了一口气。
哥哥的反应真的很有趣呢。
他只有一次机会, 所以他会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喻挽桑出了浴室,去外面的阳台吹风,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恨不得拍自己的脸两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到走廊上清净一会儿,怕岑道州从浴室里出来后,他还没有从那种尴尬的劲儿里缓过来。
他听到爸爸在和岑道州的父亲讲电话。
喻爸爸说:“是,这事儿多亏了先生你……我也没想到阿风能这样坑我……好歹是亲戚一场,判刑能判少点就判少点吧……我明白,还好当初先生您拉了我一把……公司一切都好……孩子们?小少爷和鱼鱼都睡了……感情是很好……亲家?算了吧……哈哈鱼鱼是男孩儿,这事儿哪儿成……同性婚姻这事儿说不准,前两天那群人闹得多厉害,说不准到年底,这法案就要作废了。”
喻挽桑听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的卧室。
看来上辈子,爸爸被害得差点坐牢,公司也倒闭了的事儿,真的跟岑道州的父亲没有关系。正相反的是,当年帮助爸爸的人,是岑叔叔。
而爸爸后来不愿意见岑叔叔,估计也是因为愧疚,爸爸的性格实在是太傲了。这是喻挽桑猜测的,毕竟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又没有发生,他也找不到证据。
等他回到卧室,岑道州已经出来。他拿了吹风机,正在吹头发。
“怎么不在浴室里吹好再出来?”喻挽桑走过去,习惯性地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浴室里闷。”因为想要见你。
“待会儿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喻挽桑的手指落在岑道州的发梢间,岑道州的头发看起来卷而蓬松,好像很软一样,但摸起来很硬,发根偏硬。
“什么忙?”
“一点小忙,用不了多少时间,我想要确认一件事。”喻挽桑诚恳地说。
二十分钟后,岑道州已经把自己今天整理在重难点本子上的题目拿出来,让喻挽桑挨个帮他讲了一遍。
喻挽桑的优秀就在于,他知道哪里是岑道州薄弱的的地方。所以他基本只需要讲一遍,岑道州就懂了。
卧室的大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他们两个人都上了床。
呼吸声夹杂着被子织物的声音,就像虫翅在秋天拍打过草丛的声音一样孱弱。
“岑道州,你能不能抱我一下?”喻挽桑坐着,和岑道州面对面。
岑道州露出不解的表情,尽管不解,他还是伸手去抱了喻挽桑:“这样吗?”
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呼吸也仿佛黏在了一起。
角落里的红色玩具小汽车一动不动,窗外的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呜呜作响。窗纱被吹动着,掩盖了许多繁杂的思绪。
喻挽桑往后挣脱,离开了岑道州的怀抱。心脏的位置表现得很活跃。他好像才是既定轨道的那辆列车,却因为一些不确定的因素,而中途脱轨。
他貌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既定的方向。
岑道州没有进一步靠近他:“哥哥,你还想要我抱你吗?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喻挽桑摇摇头,他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他起身要往床外面走,因为他一直是习惯睡在外面的。他撑着起来的时候,腰忽然被岑道州把住了,他的腰一软,突然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岑道州身上。
“我——抱歉——”喻挽桑撑着要起来,却接连几次都没有能够撑起来,因为岑道州的手一直在他腰上,用力地掐着。
他的膝盖和岑道州的大腿间一直在摩擦。岑道州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在他耳边说:“哥哥,你别动了。我有点怕。”
岑道州的身体一僵。他感受到了岑道州身体的反应。
两个人身体的热度都不算正常,暖黄色的床头灯照出两个人红着的脸和耳朵。
喻挽桑从岑道州的手上挣扎着起来,坐到床边,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去厕所弄吧。”
岑道州点点头,掀开被子,起身去了厕所。
厕所的隔音很好,喻挽桑连水声都听不到,也更加听不到夹杂在水声中那几声孱弱的低语。岑道州此时嘴里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在对喻挽桑的亵渎。
最终这晚上,两个人谁也没有睡好。
喻挽桑对从岑道州的试探,得出的结果却让他自己害怕。他对岑道州有想法?他喜欢岑道州?喻挽桑不知道他该怎么办,这和他既定的目标差了太多。
而岑道州被喻挽桑的试探折腾得睡不着,他不敢想,喻挽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也不知道喻挽桑究竟猜到了多少。
如果没有他的纠缠,以后哥哥大概会和一个很好的人结婚,不管那个人是男生,亦或是女生,哥哥会对那个人很好。好到让他都嫉妒。哥哥的笑容不再是他的专属,哥哥身边最亲密的位置也不是他的。
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可就是这些显而易见的结果,让岑道州心里很闷,闷得他无法呼吸了。
半夜,喻挽桑转过身,对着岑道州。黑夜浓稠如黑墨,实在看不出任何东西。饶是岑道州在他眼前,他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很小声的呼吸声。
他闭上眼,努力入睡,却没看见那双在黑暗中同样睁开着,看向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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