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凉生
第40章
十二月,圣诞节前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让整座城市的人们都十分震惊的事件。
市里,四桥那边往市政中心走的路上,爆发了大规模游行。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和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的两个派别,在路上发生了大规模的斗殴事件。
这场斗殴的结果是,造成了十四人死亡,四十余人受伤。
圣诞节那天早晨,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伤亡惨重的斗殴事件。
据记者报道,死亡的那十四人,都是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的人。他们有的被挖掉了耳朵,有的被推下了大桥,有的人失去了眼睛。他们全部签订了器官捐赠协议书,死亡后的所有可用器官将捐赠出来。
“这也太可怕了,果然即便是同性婚姻合法了,同性结婚这件事还是不可行。”文桦说。
“我昨天从那边路过,桥堵了。所有人都围在桥两边,没有人敢进去。那群人太可怕了。”周照昨天帮他妈去买菜,回去路上要经过四桥,他站在桥边,腿都发抖,“跟单方面的屠杀没有区别,支持者始终是少数。而那些站出来反对法案的人,基本又都是很激进的人。”
第2节 课间,学校取消了跑操的环节。学生被集合到操场上。
就连平常不用参加任何活动的高三生,这回也都被叫了出来。
校长在台上讲话,警告所有学生不得参加任何无组织聚集的游行活动。另外为了安全起见,也不准在外面表现出自己赞同或者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意见。
校长说完这些话后,大家就地解散。回到班级里,班主任再次复述了一下这件事的严重性。
可是学生的天性就是,你越不让我干什么,我就越要干什么。圣诞节的晚上,姜其柯问他们要不要去四桥看看。
文桦不敢。张泽被管束了回家时间。周照倒是很想去看看。至于岑道州,现在去哪儿都有司机跟着,他想都别想单独出门。
“你们真的不想去看看?我有个叔叔参加了那天的游行,我叔叔支持同性婚姻合法,他跟我说只要站在队伍外面,不要凑得太近,就不会有人打你。”姜其柯说。
他想要去看看,就想去看一眼。至少,他是希望同性婚姻合法的。他看了眼文桦,和文桦的目光片刻地相交。
他立马挪开,说:“去看一眼呗,反正今天圣诞节,我们化妆成圣诞老人去。谁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不去,我真的害怕。听说四桥现在还有尸体没有打捞到。你要去就自己去吧。”张泽害怕。
别说他们害怕,就连要经过四桥来学校上班的老师都害怕。万一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激进分子,那就完了。
姜其柯心一横:“既然你们都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文桦看着他,欲言又止。
当天晚上八点多,姜其柯在只有他们六个人的群聊里发来了现场返图。
四桥上的人确实很多。有不少同性情侣挤在上面,有人在散步,有人手里拿着贴有标语的横幅。气温已经到了零下,到了晚上八点半,已经开始下雪。
岑道州点开姜其柯的照片,发现姜其柯一个人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站在镜头里。那是谁给姜其柯拍照的?
他点开姜其柯的头像,私聊他:【你一个人去的?】
姜其柯过了会儿才回复,似乎在忙:【和文桦一起来的。】
岑道州:【他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跟你过去了?】
姜其柯:【他看我一个人过来,不放心呗。这里还挺安全的,还有彩灯,已经有警方管控了这里,还没有人敢闹事。】
岑道州:【那多无聊,不就跟逛街没什么区别了。】
姜其柯:【有人在喊口号,还有人在发宣传单和彩虹旗,还有组织在发避.孕.套哈哈哈哈,挺热闹的,要不你带着你哥过来看看?】
岑道州是想要去的,却也有点害怕。他姑姑是当地的新闻记者,那天四桥的新闻恰好是她在跑。姑姑报导完四桥的新闻后,就生了一场大病,今天还在医院里。
妈妈说,姑姑是被吓到了。
“妈咪?”岑道州在卧室里给姜其柯发消息,妈妈就进来了,“你还没有睡觉吗?”
岑妈妈心疼地看着他:“你姑姑跟我说,你昨天和她讲,你想要去四桥那边看看。”
岑道州低着头,他确实是想要去看,却也知道家里人不可能让他去。
“如果你想要去,我让你喻叔叔开车带你过去。你爸身边还有两个保镖,等一下我让你把把他们叫来家里,把你送过去。”岑妈妈说。
岑道州诧异地看着她:“妈咪,你为什么会同意我去?我同学的家里人大多数都是反对派,我想你和爸爸或许也是,我不敢和你们说,我赞成同性婚姻合法化。”
“我说过,妈妈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你爸爸也是。不管别人反对或者支持,你能够做出你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就是最好的。爸爸和妈妈只会害怕你因此受到伤害,其他的,爸爸妈妈都不怕,也都不在乎。”岑妈妈说。
岑道州眼眶渐渐湿润,他试着张了张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要去看一看,我想要知道,走这条路,会有多苦。不管多苦多难,我都要走下去。”
岑妈妈没有问他原因,但岑妈妈已经猜到了。
晚上九点,岑道州换了厚实一点的羽绒服,他戴着帽子和口罩,被保镖和喻爸爸接走。他进车里,发现喻挽桑也在。喻挽桑穿的衣服和他的差不多,都是深色系,帽子和口罩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
“哥哥,你也要出去吗?”岑道州问。
喻挽桑点点头:“晚上闲得无聊,出去逛逛。”
喻爸爸轻笑,也不戳破孩子的谎话。他晚上快到九点,接到岑先生的电话。岑先生说小少爷晚上想要去四桥那边看看,让他开车带小少爷过去。小少爷的安全问题肯定是在第一位,喻爸爸当场就不同意。
他说四桥那边太危险了,就算现在管控住了,万一有不怀好意的人记住了岑道州的长相,事后再来报复呢?
岑先生说给岑道州配了两个特警部队里退休下来的专业保镖,他才稍微安心一点。
他刚打算出门,就被在楼梯上偷听的儿子给听见了。自己平常那个只对学习感兴趣的儿子,居然早就穿好了衣服,让自己把他捎上,还说小少爷一个人过去逛,会很孤单。
难道他和保镖都是死的?不算人?
喻爸爸想拆穿自己儿子的瞎话,却又舍不得。
车开到四桥,已经快到十点钟了。四桥上却还有许多人。路灯笼罩着坚守岗位的特警部队,还有在四桥上度过圣诞节的同性或异性情侣们。烟花在桥畔被点燃,一簇一簇的烟花,照亮江边的这座城市。
岑道州下了车,走在喻挽桑旁边。姜其柯从人群中走过来,文桦跟在他后面。
“你不是说你不来吗?”姜其柯朝着他俩挤眉弄眼,“挺好玩儿的是不是?我还买了一桶爆米花,桥那边还有卖棉花糖、烤红薯、糖葫芦和炒栗子的,还有卖热狗的,你们要是饿了冷了,就去买点儿吃。”
他们一直在这里逛,到晚上十一点左右,烟花没有了。有人在喊口号,有人在发传单,大家一起唱圣诞歌。有个大叔带着一沓彩虹贴纸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买来贴在脸上或者衣服上。
姜其柯买了好几张,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张。
岑道州试着叫了一下喻挽桑,喻挽桑回过头。雪挂在岑道州的发梢上,覆盖上一层小小的长长的白色细线似的东西,就好像某种白色菌类的细长肢体,仿佛很柔软一般。
“哥哥,你能给我贴在脸上吗?”岑道州摘下口罩,把侧脸送过去。
喻挽桑拿着贴纸,小心地撕开,贴在了岑道州的侧脸上:“你戴着口罩,贴纸贴在脸上,别人也看不见,贴了也没用,还不如贴在口罩上。还能表明你的立场。”
岑道州把口罩扯上去,把几乎整张脸都遮住了,他的声音透着愉悦:“谁说别人看不见。我贴在脸上,哥哥你帮我贴的时候不就看见了吗?回家的车上,你也能看得见,不是吗?”
他顿了顿,牵着喻挽桑的手讲:“我只给你看。”
喻挽桑把脸别开。这种若有似无的柔软的试探,喻挽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招架不住,可每当他想要去证实,岑道州又会把这些试探收回去。就仿佛这些试探只是他们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一些互动而已。
从四桥回家的路上,岑道州累极了,倒在喻挽桑的肩膀上睡着。喻挽桑护着他的脑袋,自己也不敢真的睡着。
喻爸爸从后视镜看见了,悄悄地把车里的暖气往上调了点儿,又把车里的车载音乐和导航都关掉。
圣诞节那晚的事情,他们四个人谁都没有说出去。就好像是他们四个人的秘密,他们没有人商量过要不要说出去,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密。
高一的上半学期是过得最快的时期。他们每天在学校里重复简单的事情,每天烦恼着回家的作业,以及隔壁班谁和谁走得近在暧昧,还有老师之间的恋爱八卦。
到快高考的那段时间,约莫是五月中下旬,岑道州比喻挽桑还着急。他特意让妈妈联系了辅导高考生的专家,让专家老师到喻家给喻挽桑上课。
老师上课,他也认真地旁听,做好笔记。
那一副认真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仿佛马上要高考的人是他一样。
喻挽桑高考的压力不大,他原本是有保送名额的,只是保送的方向不是他喜欢的医学系,而是物理系。最终他放弃了清北大学的保送名额。
“愣什么愣?”岑道州戳了戳喻挽桑的胳膊,“哥哥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我都急死了,你万一要是没考好复读怎么办?你万一高考生病怎么办?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我好急。”
岑道州的着急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哥哥,你一定要考上清北大学的医学部,就算没有考上,也不要考到别的省份去。我周末还想要找你玩,我还有两年时间才能上大学,我真的好气,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样跳级。”
喻挽桑握住岑道州的手,语气带笑:“你问我这么多问题,要求我要办的事情这么多,我该怎么回答你呢?”
岑道州说:“一件一件来回答。”
“好,”喻挽桑不疾不徐地说:“我刚才愣神,是在想你以后高考,我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或许会比现在的你更紧张。第二个问题,我现在不是不紧张,是因为我知道有在乎我的人在替我紧张,我就安心了很多。第三个问题,如果我没有考好,复读了,正好可以陪你再读一年高中,我觉得还不错。第三个问题,高考生病我无法预测到。如同上一个问题一样,如果没有考好,复读再陪你一年,我觉得值得。最后一个要求,我答应你,我会留在本地。”
一桩桩,一件件,岑道州问的事情,在喻挽桑这里,全都有着落。
老师刚走没多久。书房里点着喻妈妈喜欢的香薰。喻挽桑温柔地许诺着他一桩桩的小事,缓解他的焦虑。
岑道州握紧喻挽桑的手,哥哥的手掌那么温暖,从指间传来的温度那么让人眷恋。他急切地将喻挽桑拥入怀里,紧紧地抱住,这个人是他的,从出生到现在,再到未来,这个人身上成长的每一步都需要打上他的标记。
“哥哥,如果我说我喜欢男生,你会不会讨厌我?”岑道州忐忑不安地询问。他更想要直白地询问,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讨厌我。
可他只有一次机会,唯一机会,他不敢浪费在这里。
喻挽桑状似疑惑地说:“我还以为你上次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你已经向我和你爸妈他们都出柜了。”
“上次?”岑道州不解。
“上回四桥,圣诞夜,你坚持要去四桥参加游行。我们大家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了。”喻挽桑声音平和地说,生怕自己措辞不对,伤害到岑道州的心,“男生喜欢男生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很多人活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抑或是其他性取向。但你现在就能明白,说明你已经遇到了让你心动的人,而那个人是男生。”
岑道州的心仿佛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注视着喻挽桑,哥哥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和他的是一样的,洗发露的味道也是一样的,就连衣服上的熏香也是一样的。那哥哥会不会和他一样,也是喜欢男生的呢?
对啊,哥哥对沈夏有过好感的,这说明哥哥至少对男性不反感。这样,他至少还有机会的。
喻挽桑继续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幸运的。”
岑道州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没有忍住,在喻挽桑的左边脸颊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他吻下去才发觉不对。他们已经长大,不适合这种侧脸吻的礼仪了。
喻挽桑却好像并没有发觉不合适一样。
岑道州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失落,哥哥仿佛完全笃定自己不会喜欢他。
岑道州笑着说:“是good luck kiss ,祝你一切顺利,心想事成。”
喻挽桑敛了笑容。心想事成吗?他或许早就无法心想事成了,他早就已经偏离了自己既定的目标,在通往错误目的地的路上越走越远。而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并不想就此为止,也不想及时止损。
他很好奇,这样将错就错下去,会得出一个怎样的命题?
高考前一天,岑道州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出门,打算去最近很有名的圣水寺,给喻挽桑求护身符。
“州州,你这么早出门要做什么?你哥明天就要高考了,你今天不跟着他当小尾巴了?”岑妈妈拿了公文包,检查一下,正要出门,却看见自己儿子早就在院子里了。
岑道州背着书包,身上穿了件短袖和长款牛仔裤,挺随意的,也不像是要出去约会的样子。
“去圣水寺。”岑道州说,“妈咪你正好捎我一程。”
岑妈妈拿了钥匙打开车门:“去圣水寺干什么?”
“去求一个保佑学习成绩步步高升,考中状元的护身符。”岑道州说。
“你这孩子——”岑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小到大就这样,州州心里就只装着鱼鱼。她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事,如果鱼鱼不喜欢男生,那州州又该怎么办?
“妈咪,我要考清北大学的医学系,哥哥想要学临床,我也想要学。我知道你们想要我管理公司,我可能做不到的。”岑道州愧疚地说。
岑道州从小到大,除了读公立学校的事儿跟他们闹过外,其他的事儿都很听话。这一次,岑道州想要学医。她和丈夫都希望岑道州能够学管理,毕竟家里的公司,迟早得要人来接手。
“那就做你自己想要做的,只要你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你能够为这个选择负责任,妈妈和爸爸都会支持你。”岑妈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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