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黄粉
捏着筷子的手紧紧攥着，面对突如其来的温柔，杨眉有点无所适从。
“哥，是今天要赶我走吗？”杨眉局促地问。
宋何生给杨眉夹了一个素包子，闻言手上动作一滞，他声音艰涩：“不是。”
“那就好……”杨眉松了一口气，那脸上的庆幸不舍都被宋何生捕捉在眼底。
接了一通电话，宋何生五脏六腑都是胀的，他什么都吃不下，余光看着杨眉。
杨眉正小口喝着花生露，发现桌上有一小盘扒好的松子，先是惊喜，而后偷偷看了几眼却不敢吃，咬着嘴里的包子，腮帮子鼓起来，咀嚼得很慢。
那对透亮的烟波蓝眼眸被雨水洗过，里面又起了一层大雾，灰蒙蒙的。
宋何生下颚线绷得很紧，偏开头才能喘口气。
察觉到宋何生的视线，杨眉抬眸看过去：“哥，你怎么不吃饭，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说……你给我下毒啦。”
杨眉笑嘻嘻的，宋何生却笑不出来。
刚才那通电话，宋何生还想多问几句关于杨眉的事，张辽却不愿意。
聊了半天只知道杨眉和家里闹得非常不愉快，为了来伊春是半夜翻墙跑的。
至于具体是怎么样的不愉快，又为什么翻墙才能跑，张辽都没有说。但宋何生也知道那时候杨眉不会太好过。
吃过早饭，宋何生让杨眉去东屋等着一会给他上药。
今天天气好，他把两人的被子褥子都晒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回东屋的时候杨眉正抱着平板电脑趴在炕上。
“哥，你忙完啦，我有东西要交给你，你有时间看一下嘛？”杨眉撑起上半个身子开口道。
“边上药边看。”宋何生拿着消肿的药膏坐上来了。
杨眉哦了哦，乖乖把裤子脱了。
刚要趴下就被宋何生揽入臂弯，背对着宋何生被抱在，两条大腿跟上次在市场看到的林蛙一样，被分得很开。
杨眉被臊得呼吸都紊乱了。
“还好我柔韧性很好，哥，我还会劈叉，你看不看……哎呦，疼！”
刚说完，宋何生的手就沾着药膏过来了，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杨眉哼哼唧唧，侧身靠在宋何生怀里。
他委屈巴巴地问：“哥这样弄我，我还怎么给你看视频啊？”
“能看，我听着呢，你说吧。”宋何生脑子还乱着，语气却已经温柔了许多。
点进相册，杨眉打开其中一个视频。
“哥，这里是我这段时间测评的所有产品，有榛子，山核桃，人参……”
“还有还有，蓝莓干，黄花菜，这些都是天然的，还有不少加工后的我觉得也不错，全都在这个文件里，视频都剪辑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宋何生手上动作停了，沉声问。
“我回北京呀，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妈都想我了吗，在这里烦你太久也不好。”杨眉扣着手指，想着反正也待不了多久，就再撒一个谎吧。
宋何生脸色梆硬，整个人都笼在一层阴影中，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那双冷锐的眼变得看向杨眉，沉默中手指加到了两根。
“啊！哥，轻点……”杨眉带着哭腔哼了一声，紧紧抓着宋何生胸口的布料。
“我说过的话，你就只记住这个，是吗？”宋何生声音暗哑，在微微颤抖。
杨眉粗喘着倒在宋何生肩膀上，怔了瞬说：“哥说的我都记得。”
那你就应该记得我对你说过这是我的气话，记得我说过的不要再骗我。当然这些话宋何生没有说出来。
“疼还爽成这样？”宋何生弹了一下小白鸟，杨眉难为情地抬不起头。
“杨眉，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对我说的话只有这些？”
杨眉有些莫名，茫然地抬头看人，回想了一下：“哥，我以后要是还回来拍视频可能会遇到你，你别烦我。”
宋何生神色更阴郁了，像是暴风雨的前兆。
他看着杨眉那忐忑的表情，张了张嘴，“你……”
当心疼把理智淹没，宋何生就知道自己输了。可一开口，想起的是自己被杨眉骗到别人床上那一天。
他在想，或许杨眉那天真的不知道姜黎导演会给他下药。可是利用也是假的吗。
自己竟然在为杨眉找理由开脱。他真的疯了。
到最后，宋何生只说了一句：“哪天走，我送你。”
杨眉背了车次，没有露馅。
就算送他也不会看出什么，他确实买了这趟车次去哈尔滨的票，到时候从哈尔滨转车去满洲里也是一样的。
“哥，我去仓库里拍个视频！文件晚点发给你，你可以先看看视频。”杨眉怕自己再聊下去露出破绽，提上裤子从炕上跳下去跑了。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四方格的窗上贴着蛇年窗花，外面晾衣绳折射着的金色，一晃一晃像是水稻下涌动的波光。
上面晒的花花绿绿的被子是一个个稻田，随着风在游荡，带着松子和水稻的香气。
宋何生红了眼，呼吸困难，喉咙里哽着什么，他掩面前看到杨眉平板最后一个未命名的视频。
点开后，不是什么介绍土特产的视频，而是杨眉抱着吉他指弹的视频，吉他的调子很熟悉，是他唱过的那首《他不懂》。
最后放下吉他，杨眉停止录制前，倾身笑着说：“哥，你以后一定要挣大钱，过得比我好。”
看着镜头里那张明媚含泪的笑脸，恍惚回到八年前那个尘土飞扬的高中，杨眉每次下课都被同学围在圈子里，那时是得意灿烂的笑。
那样帅气外向的杨眉，学校里没有谁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玩。
顺着窗户看出去，杨眉一头棕发顺直地垂在肩上，闪身藏进晾衣绳上的被子中间，只露出小腿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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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眉站在一床被子下，想起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从一个被子钻到另一个被子下，和杨子平玩捉迷藏。
他想起那个夏天陪在他被子里追逐的杨子平，还有坐在门槛上的蒋巧曼。
拨开一个被子，又钻进另外一个下面。
唯一不同的时候以后没人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杨眉走得很慢，像是在留念这里的一切。
直到要从最后一床被子钻出来的时候，低头时杨眉看到一双熟悉的鞋。
杨眉惊愕地抬头看去，看到宋何生站在自己面前，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怎么了吗，哥？”杨眉问。
冷风吹过树杈，发出扑朔声响。
终究是宋何生先开口：“刚才我接了张辽的电话，杨眉，你家里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你相信了？”
“为什么不信？”
“如果是我故意把手机落下，故意和张辽计划好这样骗你呢？”杨眉怔怔问着，眼泪已经蓄满眼眶。
阳光在两人停驻了一会儿，影子移动。
“那就骗吧。”宋何生喉结一滚，声音散在风里，震耳欲聋。
杨眉看着宋何生那认真的表情，瞳孔一震，强忍的眼泪就那么从眼泪滑落，砸下来。
他那些不敢，那些胆怯，在一刻都灰飞烟尽。
“哥，我没有家了。”杨眉小声说着，哽咽道。
记忆是那一把扒好的松子，是冬天早上醒来已经放在被窝里捂热的外衣，是随时随地放在他口袋里的红钞票。
以前是杨子平给他，后来宋何生给他。
可惜现在，这些都不再属于他。
杨眉终于忍不住嚎出来：“我没有家了，哥，没人要我，你也不要我了……”
杨眉的字字句句都戳在人心窝上，宋何生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酸了眼眶，一把将杨眉揽入怀里，紧紧抱着，脸上克制的冷静终于被自己打碎。
“杨眉，我给你一个家，别怕，别怕……”宋何生哑声说着，抱着杨眉，像是要把人嵌入他的骨肉里。
怀里的人崩溃哭着，宋何生轻拍他的背，却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只有接受杨眉的委屈，纵容他的发泄。
杨眉做错了就做错了，想来伤害就来伤害他吧。只要不是伤害自己，怎样都好。
骗就骗了，反正他除了一颗不值钱的心，什么都没有。
第90章 手上的疤哪来的
我给你一个家……
几个字在杨眉脑海中反复，满腔热意涌上来，杨眉想就算宋何生只是同情，这一个瞬间也足够他用一生去记住了。
院子墙头矮，隔壁大娘探头过来：“小杨啊，这咋滴了，摔了啊？”
“想、想看的电影，票卖光了，没事大娘……”杨眉随口胡诌。
“今天卖光了，明天再让何生陪你去呗，这有啥，别哭了嗷孩子。”
东北人太热情，杨眉都有些招架不住，鹌鹑似的缩进宋何生怀里，刚才豪放的大哭改成小声啜泣。
“没事，大家知道你爱哭，不丢人。”宋何生笑了下，心里跟着难受，也在意不到别人，眼里只有杨眉一个人。
他伸手去擦杨眉的眼泪，手太粗糙，摸两下，杨眉的脸就都红了。
杨眉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戳着人胸口：“宋何生，你刚才说的话，是因为同情我吗。”
“我的同情心还没有那么泛滥。”宋何生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蹙眉说。
“那哥就是愿意要我了？不会赶我走了吗！”
“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再走了。”宋何生帮人把哭湿的发丝别在耳后，语气肯定。
杨眉却仍盯着宋何生看，不满似的：“还有呢。”
“房子住几年我们就去镇上或是市区，地方都随你定，之前攒的钱我都给了黄玉梅，之后我重新攒钱给我们买新房。”宋何生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