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Beta狩猎指南 第84章

作者:人类文明轰炸机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ABO 追爱火葬场 近代现代

他转过头,不想多说一句话,还是咬着恨恨的音:“我给了你答案,答案不是你想要的,你何苦一遍遍问,问出另一个答案。”

说完他要离开,又一僵,温静思在他身后,伸手拂去了手臂上的香灰,说:“你想要他的记忆一直停在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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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会诊室拖出来接近傍晚十点,云层深而厚重,将有一场大雨。瞿清雨百无聊赖在值班室站了会儿,面带不愉地检索自己的笔记本。他不放心地来回看,试图抠字眼找到不能见人的东西。

还好没有。

就说肯定没有什么。

瞿清雨被突然进来看值班表的护士吓了一跳,方诺文进来喝茶,盯着他看了半天:“你大惊小怪什么?”

方诺文是绝不承认自己进来闹出的动静太大,他俩刚做了同一台手术,方医生单方面认为他们的友谊得到突飞猛进的变化,靠近道:“你还写日记?”

“不是日记,是笔记。”瞿清雨纠正。

方诺文“噢”了声,他单纯以朋友的视角审视对方,上上下下好几眼,不自然地打听:“你为什么要请那么久的假?”

他清了清嗓子:“我随便一问,你可以不回答。”

瞿清雨:“……哈。”

他整个人趴在桌面,姿势不舒服换了半天,心不在焉地看一眼毫无动静的通讯器:“噢,不想说。”

方诺文:“不说算了。”

他有个荒谬的想法,瞿清雨不说话,荒谬的想法越发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方医生自以为隐蔽地压低嗓音,讲出最不可能的答案:“你要备孕?”

端着杯水路过的唐陪圆大惊失色:“什么?!你要——”

“……”

瞿清雨额头青筋直跳,面无表情:“我有时候很想把你们的脑子解剖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方诺文抹了把汗,正色:“不是就不是,不要人身攻击。”

在这样短暂的安宁中,瞿清雨趴着睡了一会儿,有一秒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刺耳的通讯响起时他三魂六魄霎时落地。

张载一边朝回赶一边交代事情来龙去脉,语句简短:“八九年前,前指挥官萧庸战死,上校消失过一段时间,最后一次出现在南部军事基地的机甲停泊坪上,操练了最后一批空降兵。之后的三天,或者七天,我们没人见过他。执政官在他身上装了定位,他在往医院的方向去,我刚对他解释了他的戒指,猜他是去找你,千万别让他——”离开。

瞿清雨安静两秒:“他在我这儿。”

面前的Alpha披着寒潮冷气,看自己的眼神陌生。

“你是我九年后的伴侣。”

Alpha军官坐在值班室装水的烟灰缸前,抽完一整根烟,平静地消化、接受,然后说:“离婚。”

刹那空气凝固。

上校留下这么一句话,公事公办朝他点头,“剩下的事和张载联系。”

保持通话并未挂断的张载:“……”

赫琮山情绪稳定地碾灭烟头:“再见。”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大战过后分身乏术的时候,没搞清面前这个到底是Beta还是Omega,这不重要。他坐在等候室里观察了十分钟对方睡觉的模样,认为这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上校无意有伴侣,摘了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放在桌面,一句话不说转身离开。

瞿清雨立刻起身往外追,刚起来那一秒腰部神经扯痛,他跌坐回去,一把抓住那枚银色戒指。

医院急诊人多,一晃眼功夫Alpha军官消失在人群中。

“不在南部军事基地。”

雨水瓢泼,张载抹了把脸,无奈:“什么地方都没有。”

外面都是人,找了整整一圈后筋疲力尽。瞿清雨真是要被气笑了,倚靠在执政官府邸外面一根柱子边看金鱼。

“锦鲤。”

萧提扔了鱼饲料下去,淡淡:“人从你那儿消失。”

瞿清雨直接:“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没说。”

萧提把鱼饲料递给他:“别喂太多,撑死我的鱼。”

他说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回头看一眼。”

瞿清雨立刻回头。

接天雨幕中剩下黑与白强烈撞击的灵堂,那座沉重棺椁突兀地放置在大厅中。

留下那口空棺的原因不是萧庸。

萧提站在雨中,裤脚被泥泞打湿。

——是发现有人将它当作安全屋。

棺重千斤。

外部机关在靠近装棺者头部的地方。

黑暗从里面漫出来。

瞿清雨有半秒怀疑萧提在骗他,毕竟他们相互不怀好意,他十分之愿意把执政官骗进棺材里待半个钟,想必对方同样。

在他光脚踩进棺材那一秒,一只手猝不及防握住他的脚踝,将他用力往下扯。

“哐当!”

巨大撞击,棺盖沉闷地合上。

心脏惊跳。

密闭空间中,黑暗八足虫一样从脚底爬往全身。瞿清雨感到窒息的恐惧,他无法呼吸,不得不靠身边的Alpha更近汲取温度。那温度杯水车薪,他听见胸腔里加重的绝望的喘息。他非常、非常惧怕黑暗,他知道这不正常,黑暗中有狗吠,枪响和衣料摩擦的一切声音。半分钟,他背后的衣料全部汗湿。

开不了口,根本说不出话。周边一片浓墨乌云,让他以为自己是个瞎子。瞎子没有一丁点儿安全感,四面八方是可怕的没有回声的寂静。

他想将自己揉进对方胸膛里,他自己无法承担这样的黑暗。他的右手在光滑冰凉的棺木中摸索,以为摸索出很远的距离,事实上只微弱而僵硬地动了动。过去很久,身边人突然低了头,妥协似地叹息一声。

“怕黑还跟进来?”赫琮山明知故问。

大汗淋漓。

人在封闭狭窄的环黑暗中会有一种茫然的情绪,睁眼和不睁眼没有任何区别,看不见后听觉无意识放大,声源靠近的瞬间肺里重新注入空气。瞿清雨剧烈地喘息,他只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声,脱力地承认:“我很怕黑,赫琮山。”

他情绪并不那么外露,可能是吓到了,又很快说:“不过担心你在里面。”

事实是下定决心踩进来前一刻,他突兀地想起那个Alpha少年,对他说“愿望不是玩游戏,是有人陪”。

赫琮山顿了顿,又听见他逻辑不清地说:“但我不是怕狗,我不喜欢狗。”

不喜欢和害怕是有区别的,他这么认为。

赫琮山静了静。

他能感受到抓住自己胳膊的人用了力气,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用力,五指抓得他骨缝隐隐作痛。起初是手臂,后来蔓延至心口。

上校以一种死人般的口吻转移话题:“指甲太长了。”

“以前都是你剪。”

听起来是假话,多半是假话。

赫琮山心底评价。

“你不喜欢我?”

突然身边人对他说,用沙哑又求知的语调。

赫琮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上校的烦躁更甚于任何人,他不明白一觉醒来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自己不熟悉的模样,他的计划中没有伴侣这一条,他再三确认过。他正在反省回忆自己人生二十五年每一次对这件事下决心的场景,以此确认初心不改。

实在没有说谎的必要:“没有。”

赫琮山再次重申:“没有。”

瞿清雨抬手遮住眼睛,笑了声说:“那你不要我。”

这回换做上校沉默。

太黑了,黑暗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瞿清雨冷不丁说出和“指甲太长”一样的话:“这棺材太宽了。”

“双人棺。”赫琮山终于有句能接上的话。

两个人躺绰绰有余。

瞿清雨再靠近他,回到原本的话题:“为什么不要我。”

他是有点执着,外加不讲道理。

上校深呼吸,提醒:“我失忆了。”

这下被找到破绽,瞿清雨很快说:“之前不是这样。”

之前是什么样赫琮山不想知道了,他离自己太近,很明显在发抖。上校皱了皱眉,说:“这么害怕?”

瞿清雨很轻地说:“没有骗你,真的怕黑。”

他不仅发抖还在止不住地冷颤,尽力地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蜷缩。后来实在是抖得厉害,说话也成问题,把脸深深地埋进自己胸口,贴着心脏跳动的地方,疲惫地呼吸,不再说一句话。

赫琮山只觉得胸口枕着一团会呼吸的沉重的云,搅得他心乱。

他差点就要伸手抱人,手放到一半,收回来。

光是抵御黑暗就要用光所有力气,手脚冰凉发软。摸不见看不着得黑暗让自己变成一个小小的,再小不过的孩子。那孩子身量不高,穿得单薄,踩着摇摇晃晃木梯上通气口,皎洁月光从横栏的缝隙中漏出来,也漏在瘦削指尖。

抱我一下,抱我一下。

我一个人,太黑了,没有人。

赫琮山听见身边的Beta青年不安地说:“抱我……抱我。”

他身量在Beta中不算瘦弱,但在Alpha身边再怎么伸直摊平也就那么长,骨架握在手里什么地方都细,手腕纤细四肢纤细,拢在怀里轻得像一张脆弱纸片,那么薄,轻轻一撞就要散架。

牙齿在打颤。

有什么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赫琮山再不能理智思考了,伸出手。

几乎是在他手臂环绕住对方的第一时间,对方牢牢缠了上来,他害怕得极了,企图把自己藏起来,或者找点什么,救救自己。Alpha的夜视能力卓绝,从赫琮山的角度对方简直漂亮又脆弱,记忆中,至少目前的记忆中他在自己面前没有这样的时候,上校依稀在混乱记忆重找到模糊的印象:他一直独立,很少示弱。排山倒海的情绪压上胸口,叫他有两秒也失去呼吸自主权。

瞿清雨仍然在发抖,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漫长的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