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182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文侪愣愣地瞧了半晌,深吸一口载满血气的风,而后拖着沾满污泥的步子回屋。

他将脑袋栽进戚檐的肩头,泄气地问:“我是来到一个新世界吗?那我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还是说现在的一切才是假的呢……”

戚檐清楚他此时并非要寻出一个答案,只不过有些混乱,于是紧紧摁住那人略有抖动的肩,说:“我戚檐是真的,你只需记住这一点。”

文侪整理心情花了估摸有五分钟,他知道那是必要的,他不后悔,他只觉可惜。所以在那之后,他更加快了翻找线索的速度。

女人的笑声与哭声在木箱子里响个没完,同雨声相搅和。

可这间卧室与外头堂屋在那之后再无需注意的线索,文侪方欲进吴琛屋里翻找,却给戚檐攥住了腕子。

“那间屋子,之前咱们不是翻过了嘛……”戚檐垂了垂眼。

“……说不准有什么新线索呢?”文侪说着,可戚檐攥着他往外时他却没挣扎。

也对。

一般没有特殊事件触发,同一个房间的线索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而第一夜,翻找房间时,他确实什么线索都没找着。

对啊。

没必要再找。

走吧。

***

山林间传来几声野狐的嗥叫,戚檐扶住一棵几乎枯死的老树,文侪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的目光沿着崎岖的村道向下,正琢磨着要如何避免碰上杀人犯。眉宇被枝叶缝间漏下的月光照着,泻出一派冷意。

可坚定的目光在下一刹动摇起来,那人使劲眨动双眼,而后拧眉回首冲文侪说:“我这眼睛越来越坏了,吴琛他铁定有夜盲症,太难受了,啥都看不清……”

“刚刚不还好好的?”文侪琢磨着,“吴琛身上病也太多了,又是夜盲又是头疼的……”

文侪见戚檐好似有些苦恼,只拍了拍他的肩,说:“不打紧啊不打紧,我还在呢……你是完全看不清?”

“倒也不是,但看啥都只模模糊糊有个影子……”戚檐伸出食指点在文侪的眉心,笑道,“瞧瞧,定位还是没问题的。”

文侪抬手拨开了戚檐的长指:“我领着你走,你别离我太远。”

戚檐高兴点了头:“咱们牵手吧?这样绝对不会走丢。”

文侪想了想,没有拒绝,只说并肩牵手太怪,一前一后走便好。

戚檐瞧着面前那张模糊的脸,笑着捋开文侪额前有些遮眼的碎发。

他当然知道文侪提出这要求才不是出于那无厘头的缘由——手都牵了,哪里还有什么前后之分?文侪不过是想找藉口挡在他身前,好在杀人犯窜出来的那一刻替他挡刀。

可戚檐还是罕见地顺了文侪的意。

他确实很喜欢文侪,文侪要他活着他便活着,要他死他也绝不会推辞,只要文侪能活着便好。可毕竟现如今文侪寄居他人身体,这儿的文侪同真正的文侪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

说到底,真正的文侪想要的是通关,那么他就理该帮文侪实现愿望。

所以,纵然文侪死在这阴梦里,虽说也叫他心痛吧,但依旧在他可接受范围内——因为他相信文侪,却并不能相信吴琛他弟。

上三局失去的记忆虽说找不回来了,可那时的自己偏偏留下个意味深长的告诫——【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当然包括了文侪。

文侪的名字位于名单之上,那么,他会是受害者亦或者杀人犯吗?

戚檐不确定,但并非全无怀疑。

跳出这即将发生的杀人案来说,这双胞胎弟弟与吴琛究竟什么关系?连接他们的特殊羁绊究竟是什么,仅仅是血缘关系吗?

应该更深才对啊……

戚檐一直试图查找能够明示暗示二人关系的线索,却是一无所获。

他捏了捏文侪的手,那人却反挣开来,转而包住他的。奈何还是他的手要大些,只又轻而易举地回握过去。到最后,文侪便也不再挣扎了。

他们七拐八绕,谨慎避开了寻常路,净拣了些长满杂草的的土道走。他俩几乎是绕到一户的大门前便进去查一家,最后也不过白白耗时而已。

在偌大的村里急走,俩人都有些喘,寒凉的空气从口中灌入肺中,冻得戚檐喉咙疼。当俩人又一次停在一间窄小的土屋前时,四面无端响起了唢呐与报丧声。

有什么人在山岭处哀叫,抽噎声被拉得很长,戚檐听出其中幽怨,只催促着文侪快些砸开锁。

他无端有些心悸,心跳与呼吸频率的同时上升叫他头晕眼花。

“咔哒——”锁开了。

“砰铛——”锁落了地。

戚檐推开门,赶忙入内,而后慌忙将门甩上了。

门被他骤然甩上,他用身子抵着门,而后蓦然听见了身后传来硬物撞击大门的巨响。

他死死堵着门,不让那东西进来。

他不能死在这,他也必须保护文侪。

保护文侪?

文侪?

文侪呢?!

戚檐骤然醒神,他扫视着窄屋,却是空空如也,独他一人倚着门。

在他的身后,一门之隔,他听见了几声有气无力的“救命”。

那声音实在太过微弱,以至于他根本无法辨认是否是文侪的声音。

“嘎吱嘎吱——”

有什么东西在咀嚼着骨肉。

文侪在外面?!

他被什么东西咬了?!!

戚檐赫然将大门拽开,却只觑见了地上一道拖拽出的长长血痕。

是文侪?

被拖走的是文侪吗?!

是他将门堵死,把文侪害死了?

他若是快些开门,能救得了他吗?!

能吗?!!!

“给个准话啊……”

戚檐仰头任雨水将他的面容浇湿,一段模糊不清的回忆像是晕开的水墨慢慢褪了水,凝作了一个清晰的墨点。

他总是抓不到。

总是错过。

***

2017年夏天,他们高二待升高三。

暑热,蝉鸣像是在树深处炸开一般聒噪,薄汗黏在颈后,风吹不干。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高二年级三个火箭班的共同体育课,班里同学大都藉机早退,跑食堂去了,独戚檐他自个跑体育部拿学生卡换了篮球,要回班找段礼他们打球去。

昨儿他爸又冲他妈动了手,他拦架时腿上挨了那畜生几脚,今日已成了大片的淤青。昨夜他一点没抵抗——他在纵容着那畜生,等伤重得足够把他爸送进局子那日的到来。

虽然一切都在计画当中,他却也难以避免心烦意乱,便打算借运动来分散注意力。

谁料他回到班里,那寻常趴桌上补觉的段礼却不知怎么没了踪影。

“人呢……”戚檐把球转着玩,倚着讲台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着人,最后忍无可忍从教室出去,这才看见那同一人有说有笑走来的段礼。

旁边人个子不算高,他起初一心盯着段礼看,只带着点怨恼喊了声:“喂!说了一块儿打球的,你跑哪儿去了?”

段礼说:“帮隔壁班同学搬复习数据。”

戚檐虽是惯常笑着,却还是啧了声:“隔壁班哪个神能请动你?别的班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他那话明显扎的是段礼,可语气里还是冒了刺,明显是在责怪隔壁班那人拿自个儿班的事麻烦别班人。

“对不起。”那隔壁班的开了口,“我不知你同他约好了。”

戚檐心一咯噔,闻声这才垂眼去看那人。

——文侪。

他像是很不好意思,只遮挡着搬书时手臂上压出的红痕。

“你小子语气客气些。”段礼推了戚檐一把,“是我自个儿说要帮忙,你不知道阿侪他最喜欢逞强了吗?”

文侪只是笑着拿手肘撞了撞段礼:“瞎说。”

戚檐觉得有些别扭,问段礼:“你什么时候和文侪关系这么好了。”

他没意识到,他张嘴询问段礼时,眼睛一直盯着文侪。

蝉仍在啼鸣不休,余光中尽是草木的葱绿。

“开学初那会儿这家夥总一个人忙活,在办公室常遇见就熟起来了。”段礼说,“怎么?怕我把他抢走了吗?我同他再熟也比不过你啊,你们不是从高一就很熟了嘛?”

文侪礼貌地笑着,视线不自觉地垂在戚檐那灰扑扑的布鞋上,说:“都别杵在这儿了,你们打球去吧,我回教室再打扫打扫。”

段礼打了个呵欠,说:“成,我去教室里穿护膝。”

他走了,留下戚文俩人站在无人的空走廊上。

文侪那双浅瞳子总算从地上挪开,他盯住戚檐,平静地说:“再讨厌我,下次也掩饰掩饰,省的给你我惹上麻烦。”

讨厌?他讨厌文侪吗?

戚檐一下答不上话,踟蹰半晌反倒失笑,殊不知那声笑在文侪听来有多讽刺,他问文侪:“你讨厌我吗?”

蝉鸣越发地吵,甚至盖过了楼下高一的齐读声。

文侪深吸了口气,冷漠地反问他:“你觉得我会喜欢讨厌我的人吗?”

文侪不想同他再聊,说罢转身就走。戚檐在后头不禁跟了几步,末了却没有再追上前去,他似乎确信自个儿不大能赶上,更为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追上去后该说什么。

他仅仅是立在原地想,慢慢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