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204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粮仓里只有一处火光,那火光微弱到甚至不如那充斥粮仓腐臭味来得更叫文侪印象深刻。

“谁家粮仓这味儿呐……”文侪嘟囔着,打算去把那盏油灯掏来。

哪知他小跑着过去会直直撞见个血口大张的死人?!

那人一身大红喜服,舌头吐著,上翻的眼睛烂了一半,火星子就那么在男人口腔中一摇一摇,将他的上腭灼得黑糊糊。

文侪怒极反笑:“这是真不想我拿灯。”

话音方落,又闻那尸体旁边的谷堆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文侪经了适才那么一遭,眼下只觉得万物可爱,毫不犹豫便蹲去那足够埋人的谷堆旁边,抬手刨了起来。

他边忙活手上的,边想:刚才那玩意儿不会是薛有山吧?

由于见了太多怪东西,刨到一只鞋的时候他没在意,刨到一颗脑袋时他也没理,可当那脑袋忽而睁眼冲他尖叫起来的时候,他给惊得蓦然向后倒。

——给个打着灯笼的人扶住了。

“我们亲爱的又遇到什么坏东西了?”

文侪轻轻拍了拍戚檐搭在他肩头的手,意思是谢谢,随即站起身来说:“刚刚太暗了,一时间没认出来人——那凤梅怎么在这儿?”

戚檐闻言也看过去,只见那凤梅抖掉身上的谷子,站起身来。她衣着打扮同早晨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会儿手上握了一把刀。那人两只漂亮的大眼这会儿皱得起了褶子,放大的瞳孔之中尽是惊恐。

文侪扭头瞥了瞥那嘴里含烛的尸体,说:“那人胸前有刀伤。”

“你杀的?”戚檐冲那凤梅行去一步,开门见山。

凤梅牙齿打颤,先是含着泪疯子一般摇头,继而又愣了一阵。第一颗泪珠自她眼里掉落之际,她点了头,语无伦次:“哥,杀、杀了,我亲哥死了。”

“那儿躺着的是你亲哥?”

她又是一点头,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新婚夜给妹妹杀了……这哥也真是……”文侪感慨罢,考虑到在阴梦里讨好活人有一定必要,便轻声细语地问她,“凤小姐,你别哭,我们不同别人说,你就告诉我们,你为何杀你哥,好不好?”

凤梅环臂抱紧自个儿,说:“我、我不知!我不知!他就是死了!!!”

“那你们家那门亲事可不是作废了?新娘子可真是可怜……”戚檐说。

凤梅听及此处,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之后问她话,她也再不答。

***

这粮仓紧挨薛家老宅大门,厚重的大门开合时,粮仓的地面也会跟着震动。粮仓墙修得薄,在里头待着,宅外过路人赶驴的吆喝声也听得格外清楚。

照常来说,这深更半夜时候的乡村应是静得叫人寂寞的,昨夜这宅子便如给人抽了魂的老头似的,恹恹无力,不曾想今天会反常的热闹。

起先单能听见几个仆从嘈嘈低语,没过一会儿脚步声雨点似的闹起来,薛母的嗓子开始发力,门前登时就显得喧嚷了。十余盏煤油灯一照,不光宅门前明晃晃的,连粮仓里都亮了起来。

文侪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外头动静,零星听着几个散词,譬如“外头”,又譬如“关死”。

“听不太清吧?”戚檐一只手挽住文侪的肩,也不顾那凤梅的目光,颇为亲昵地贴着文侪的耳朵说。

“听不清。”文侪压根没心思管戚檐在做什么,“不知薛家人这大半夜的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这样啊……”戚檐点点头,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结霜的窗户,还不等文侪反应,唰啦一声便将那窗子给拉开了。

文侪给他那动作吓得一激灵,噌地便蹲下身去,只怕叫薛家人瞅见他这个“鬼上身”的待嫁新媳妇正和他们家二少厮混。

眼见那薛母往这头来了,戚檐一只手扶窗,一只手却摸在那稍屏呼吸的文侪发顶,低声笑说:“好乖好乖。”

卷发被戚檐揉得乱了,文侪也没敢吱声,单瞧着戚檐在薛母停在窗前的那一刹歪了身子,将文侪藏身那一侧堵了个严实。那凤梅大概也瞧出来了,于是也慢腾腾走到窗边,冲薛母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

“嗳,阿檐,这么晚了,怎么带着小梅在粮仓里呢?”

“我刚忙着和小宝玩呢,没吃晚饭,饿了来找点干粮吃。”戚檐一面说,一面将刚刚顺手从门边那小锅里拿出的红薯在薛母面前晃了晃,拨了皮便无所谓地吃起来,“好甜。”

薛母见状也没再盯着戚檐瞧,自然没看见戚檐将红薯掰作两半,另一半递进了文侪手里。

“妈,这大晚上的咋这么热闹?这个点了,都不去拜神啦?”戚檐瞧见文侪小口咀嚼的模样,觉得可爱,又照着脑袋搓了一把,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大家忙什么呢?”

“嗐!咱家要关门喽!日后不轻易放人进来了。”薛母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

“哦?小梅她这段日子就住在咱们家啊?”戚檐将脑袋伸出窗去,“咱家是为了什么要关门?”

薛母好似很难启齿似的,嘟嘟囔囔好一会才终于叹着气说:“近来世道不太平,你是不知道最近村里人都在说些啥呀!土匪!都说是有土匪劫财呢!除此之外……”

“此外?”

“唉……”薛母压低声,凑在戚檐和凤梅边上说,“那文小子今个儿不是被方大爷给打了么?大爷说他那体质是天生的,就是容易招鬼……妈也是怕他跑出去晃悠,又给沾上什么脏东西……”

蹲着的文侪先笑起来,而后戚檐和凤梅也跟着笑起来。

大概都觉得荒唐。

“好主意。”戚檐耸了耸肩,冲那大敞的门努了努嘴,“不是要关上么?怎么大半夜的还敞着?请土匪入宅么?”

“哎呦,阿檐!甭乱说!”薛母嗔怪一声,忽然又笑起来,“不是早和你说了么?你大哥他呀——”

“今晚就回来啦!”

寒风吹得枯叶簌簌响,戚檐瞅见门前仆从皆屏息瞧着门外,一道瘦长影很快稳稳地打在了薛家老宅的石头地上,被寒凉月色映得发青。

第183章

那瘦影在门前停了停,才往里边迈步,步声极轻——正是薛家大少薛有山。

那人含着点笑进来,鼻梁上挂着副镜框被磨得很细的眼镜,身披一袭象牙白长衫,式样极素净,被宅前灯笼光打了半晌,才显现出几道暗纹。

他进门后先冲薛母问了声好,眼神在戚檐身上停了会儿,便迅速转往他地。他将围过来的人仔细扫了几轮,这才问:“妈,阿侪在哪儿呢?”

薛母还以为文侪现如今仍在屋里养伤,怕方大爷打人一事要惹那儿子不快,忙挤了点眼泪,说:“他能在哪儿?自然是和亲家母住着!你这小没良心的,你二弟就在这儿呢,你也不知问个好。”

薛有山摇着头,只把手上有些沉的礼物递给下人,随即搀住了他妈。他扶那薛母回屋时,恰从粮仓前行过,他淡淡瞥了戚檐一眼,纵见他妈已哭出眼泪来也仍旧没唤戚檐一声,仅仅冲凤梅点了个头。

“哎呦,这大少的脾气真不是盖的。”戚檐笑起来。

凤梅嘟囔说:“这时候了,还有谁管他的脾气呐?”

说罢看向文侪:“脾气再坏,他不还是得嫁?”

文侪不能理解凤梅眼里浓重的同情意味,稍稍一动身要起来,这才发觉双腿已蹲麻了,便皱着眉敲腿,随口问道:“他长啥样?”

戚檐忽而煞有介事地往仓库外头瞥了好些眼,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屈腰抓住文侪的肩说:“没有我好看。”

文侪:“……”

戚檐又说:“真的。要我说连方美都比不上。”

文侪深吸一口气,说:“问你他长啥样,我路上见着也好打个招呼!”

戚檐想了一想,答道:“脸蛋记不清了,你也别管,总之穿了白色长衫,在夜里应该顶好认。”

那凤梅还在这儿,文侪也不好过分挑刺,以免给她留个坏印象,因此只能皮笑肉不笑。几秒过后,便听外头薛母一声高呼:“阿檐,小梅,小宝,阿美!用饭咯!快快过来!”

凤梅愣一愣,问戚檐:“他怎么不一块儿去?”

戚檐耸耸肩:“我家的规矩就是这样。”

***

那顿家宴戚檐吃得极不痛快。

薛有山是个少言寡语的,一场饭吃下来,任是薛母费尽心思要找共同话题,那长子也像是把嘴巴缝上似的,问到最后才挑拣几个敷衍答了。

薛母伤了心,却不敢坏了薛有山的兴致,索性憋着没表现出来,叫戚檐看来也觉得憋屈。

要说有啥解闷的,自然要数碗筷方收下去,薛无平和方美俩小鬼头便拿自个儿蹩脚的英文把他大哥一顿好骂,除此之外还揉了雪球砸他。

戚檐彼时正真情实意地给他们鼓掌,不曾想那薛母忽而张口笑道:“阿檐,你屋里今儿才清理好又给弄得一塌糊涂……你和有山兄弟俩都好久没见了,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今儿咋那么生分呢?”

薛母拐七拐八说了一大通,才入正题:“今儿你兄弟俩就一块对付一夜啊!”

戚檐觉得可笑,原以为那薛有山会当即否定,谁料那人啥话也没说,只是把身上雪拍了个干净,随后点了头。

***

薛有山把礼品分完,末了将自己的包袱往婚房拿。戚檐无声地跟在他身后,打算趁那人睡后自个儿动手去把那包袱给仔细翻一遭。

戚檐原还想进屋后同他套个近乎的,岂料那薛有山回屋后便吹灯往榻上躺,说:“别瞎看,睡。”

戚檐假心假意地笑上两声,便跟着躺去了床沿。

约莫俩小时后,他猜想那大少该睡了,便试探着往后头翻了个身,谁料一霎撞进那人瞪得滴溜圆的双眼,俩眼球皆看不得白了,尽是狰狞的血丝。

那薛有山眼也不眨,仅仅一字一顿地说:“戚檐,你要是胆敢对阿侪出手,我便要拿刀捅死你,你明白吗?”

戚檐遭了那人威胁,只觉得新奇且好笑,谁料还没回敬点什么,薛有山那放在床侧架子上的包袱忽而解开来,如给耗子啄破的米袋一般往外吐东西。

起初月光很弱,戚檐啥也看不清,后来有人打着灯笼自廊前走过,那红光将地上纸片一照,映亮了地上的东西——尽是文侪的画像,铅笔的,钢笔的,毛笔的。除此之外还有好些装着各种头发、纽扣之类东西的封袋,每一封袋外都贴着个写有“文侪”二字的贴纸。

哈,多沉重狂放的爱……

这阴梦里能不能多一些像裴宁那样内敛的爱?

***

虽说明日戚檐便能顺理成章地住回自个儿的屋子,但文侪仍旧觉着提前去踩点更好些,省得下人将屋中线索也一并收拾了去。

听戚檐说,他近来没能搬回自己那屋是因为那俩顽童往他屋里扔了一堆虫,连床褥都给八腿大蜘蛛搭了窝,占了地盘,但他先前路过那屋时匆匆瞥过一眼,那被缛凸起来小丘似的,应是藏了点什么。

文侪其实至今还很困惑薛无平作为薛家小儿子,缘何如此讨厌他两个哥哥,适才也没在迎接的人群里瞅见薛无平。若是薛有山和戚檐原身存在什么作风问题的话,至今也没瞅见除那俩活宝外的人对他俩有什么意见。

就连那脾气火辣的凤梅,也并不似方美和薛无平那般张口就骂,其中渊源还得仔细问问。

这薛家老宅里大概是真的有鬼,一条路走起来时而长时而短,分明上一眼戚檐的房门还是远方一个点,他再往前一步,便已停在了那间屋的门前。

文侪并没在屋前驻足太久,瞅了眼四周见没人便迅速窜入里头。他将手中拎着的煤油灯往屋中一照,先瞅见满地的虫尸。他倒是对此不甚在意,踩住那些黑黢黢的死虫便直往内屋去。

他目的很明确——他要先翻床。因是不知道晚些时候会不会冒出什么鬼东西,只有先把那床上东西瞧清楚了心底才能踏实。

煤油灯被文侪随手往床边茶案上一搁,他便钻进了那张月洞门罩式红木架子床。

第一眼,他瞧见那床金褥子与红被子,感慨一嘴那配色和龙纹很衬那二少的太子脾气。第二眼,他看见了戚檐说的那只占床的粗腿大蜘蛛,也没多想,抓了那东西的一条腿便给它扔下床去。

在床的角落里的确有处鼓包,不算太明显,应是被压在床褥底下。他将手伸过去往里摸,从蛛网中把那东西给掏了出来。

——是一本画册。

文侪盘腿倚墙,以保证他能第一时间瞧见外头来人。他先仔细确认了画册署名是戚檐的名字,这才把画册在膝上摊开。

被薛家二少藏着掖着的画册的第一页仅仅是一人模糊的背影,由于用墨太重,无法分辨出那人的性别。文侪又翻一页,这回看清了是个男人,只是那二少画技感人,画的人物除了有鼻子有眼以外看不出具体的五官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