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 第83章

作者:花半拆 标签: 强强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无限流 近代现代

如此显而易见的风险,他为何就不能想一想?急急急!究竟在急什么呢?!

戚檐闷了一肚子气,也不敢再睡,又铁了心要同文侪拉开距离。仔细思忖后,他将垫子挪到了门边,想着一会儿好给他开门。

***

文侪这头倒还算是顺利,一路避过了那些在教室里翻找的僵尸爷,灵活窜进了广播站里头。只是这广播站是路标上的名字,这儿早给重新题了名,写作【孕堂】。

文侪单瞧见那么个匾,便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对于饱受传统文化浸染的他来说,西方那套血腥暴力都不够叫他寒毛直竖,唯有中式的,能叫他吓得拔腿不得。

而那些个抓皮挠骨的中式恐惧精华,一个是成亲,一个是生儿育女。

喜庆,神圣,恐惧,乍一看八竿子打不着,可拢在一块儿,那就是赤|裸|裸的中式邪门恐怖。

好在心底抵触归抵触,只要时间一刻不停转,他便一刻不知何谓优哉游哉。

那广播站本身就是四面红墙,偏还要贴满花潦黄符,贴就罢了,中央还要贴个红剪纸的“囍”。

真不知道是谁家要赶着在贴黄符镇鬼时办喜事。

这广播站的门锁已经被砸坏了,只能用椅子之类的杂物勉强顶着。

上头的灯管更在嗞地一声后成了个彻底的塑料管,奈何这阴梦没有早晚概念,不论时间早晚,外头皆是如出一辙的黑夜。如今关了门,没有窗子,走廊的光线投不进来,好一阵子文侪在里头走动都如瞎子摸黑。

所幸他摸了半晌后,终于摸到了桌上台灯的按钮。啪地一声响,光明来了,他的眼睛也差些闪花了。

“啧。”文侪抱怨一声,便强睁了那对眼前晃白线的眼睛,扯着线,将那盏摆在桌上的小台灯拿着到处走。

然而他将那灯往里头一拿,一照,便笑了——他妈的,还不如不给他灯呢。

房间深处的墙上,是各类凶杀受害者的死亡惨状:人给劈作两半的,身体里各类器官向外横流的,躯干扭曲如麻花的……

他一面觉得反胃得发紧,一面不肯放过一个细节,只能将那些照片翻来覆去地查看。

看到最后看得他生理不适,弓腰喘口气时觑见了塞在一堆白纸广播稿中的土黄纸。

他原以为抽出来又要瞧着什么悚人秘闻,谁料仅仅是一张记了《渭止市2005年五大离奇案件》的纸。

【①西南林场伐木工上吊自杀案 ②登山俱乐部管理人员集体自杀案 ③海滨救生员跳海自杀案 ④大学网球社部员纵火自焚案 ⑤黄腾中学学生课间服药自杀案。】

“离奇案件么?”文侪摩挲着那粗粗黄纸,“单从那人的自杀过程来看倒还算不上是离奇呢……”

他将那黄纸翻了个面,确定那上头没有什么凹凸字痕后才不甘地放下。

“呼……没事没事……”他移目那墙上挂的值班表,“让老子看看,哪个神经病把广播站布置成这么个鬼样子……”

指尖在纸上滑动,后来摁上个名字——【文侪】。

“……”

再下一个,【戚檐】。

“……”

那名字拧了他的眉,他却还故作轻松地在自个儿本子上做了做笔记:

【孙煜与戚檐原主的羁绊①:同为广播站播音员。】

在他把笔帽盖上的那一刹,忽而听见柜子底下传来一声异响。他伸手进去一掏,得了个装得很满的玻璃瓶子。

又是满当当的血水,他原以为里头估摸着又像上回委托那般装了个残肢,可当他把眼睛怼上前去,却看得一团扭曲蠕动的肉块。

那玩意似乎是有鼻子有眼的,可是怎么会有东西眼睛和鼻子长在身体两端呢?

他正惊惶,只听里头的肉块婴孩发出一声尖细微弱的呼唤:

“爸……爸……”

爸?

他脑子里有如石子落水一般叫眼前东西打出圈圈波纹。

孕堂,孕堂!

文侪脊背发凉,门却哐啷一声响,下一刹遽然叫人推开来。

来人正是郭钦——那在童彻口中,生了僵尸孩子的男人。

第73章

郭钦瞅见文侪,单从牙缝里挤了“嘁”一声。

他左手握了把颇威风的铁鎯头,锤鈎上沾的黑血未经处理,被微弱的灯光一打,泛起了暗紫色的光泽。

可他分明被暖光照着,面色却有些发青,以至于打眼瞧去,皮肤上好似生了一层薄薄的灰茧。他动动手指,那覆盖全身的青灰痕迹便蠕虫一般跟着扭动,而后在二人良久的沉默中,缓慢地归于寂静。

“你在看什么?”

郭钦忽然开口,一双细眼紧盯着文侪手中玻璃罐,其中充斥的感情比起困惑,更多的是死水一般的平静,然而即便如此,他手背鼓凸的筋脉还是暴露了他全身血液流动速度正在加快的事实。

“你比我更清楚。”文侪猛然将那罐子握着砸在木桌上,砰咚一声响后,有什么东西咿咿呀呀地哭叫起来。

文侪扬着脑袋,半眯的眼似扎了根的胡杨般一动不动。他当然是在虚张声势,可他凝视着郭钦的眼神太过坚定,竟叫那人忽地错生出一种面前人高深莫测之感。

“好吧。”郭钦耸耸肩,“看在咱俩同桌一场,我实话告诉你,我今儿非要了那恶心玩意的命不可。”

“你自便。”

那玩意被文侪拿在手里显然没可能触发什么剧情,因而文侪将那东西送走得很干脆。

郭钦大抵也没想到文侪会乖乖把那玩意让给他,这会儿方闻言,嘴角便遏制不住地抽搐起来,他兴奋得腿脚发软,几乎是趔趔趄趄地摔到那柜子前的。

“这玩意怎么来的?”文侪插缝问一句。

郭钦没有解答他的困惑。

“哈哈哈我的亲骨肉……掏空脏腑割下的肉瘤……阎王审我罪,无常勾我魂……”

郭钦不知怎么笑起来,他握了罐子的铁盖,旋即将里头东西一股脑都倒在了地上。

倏忽间,孕堂里阴风肆起,婴啼于刹那直窜上天花板。可那不知是爹是娘的男人,却在同时目眦欲裂,他狠命瞪大的双眼活像两只烧红的铁球。

眼底粗血丝在他眨动眼皮的片刻又生出无数条细窄的分支,密密麻麻,有如什么东西在迅速分裂。

高举至头顶的铁鎯头在文侪往门边退一步时,被那男人用他平生最大的力气砸了下去,那本就生得畸形的僵尸幼崽一刹烂作了扭动的肉块。

——其实那鬼东西本来也就是用那郭钦的肉块缝补而成的,大抵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返璞归真了。

纵然面前景象血腥又叫人反胃,文侪还是见缝插针地分心思忖起来,那僵尸崽同他们这几日碰见的清装僵尸存在着不小差别,最为明显之处在于,当他受伤时,从体内流出的是鲜红的血。

赤色的,快速流动的,新生儿的血。

“哐铛——”

郭钦扔下铁鎯头回过身,涨得通红的脸在文侪眼底一点点褪去血色,直至变作了死人一般的惨白。他用沾满脏污的手指扶了扶眼镜,语气既古怪又坚决。

“喂!我杀他不算什么!你懂吧?我盘算了无数个日夜,今儿才得以杀了这怪物,杀了他和我浪费的时间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你懂吧?”

文侪听着他那狗屁不通的话,乖巧地点头,心底想着:这话落点不对啊,那样岂非他花了好长时间计画杀人,也可以说杀人和他浪费的时间相比,屁也不算?

文侪瞥见那郭钦的眼镜,在短短一瞬想起了戚檐,可最终占据他脑海的仍旧是没完没了的疑问。

郭钦割肉孕子代表了什么?那僵尸孩子喻指什么?郭钦杀子又意味着什么?

“割肉”可以代指的东西太多了,是令人痛彻心扉的人事?还是说,仅是指从自身剥离的,具体的实物或者精神类的东西?

而分明是割肉为子,偏要冠冕堂皇地称作孕子的理由又是什么?

文侪思索着,蓦地察觉那孕堂中悄然无声。余光觑见郭钦正定定瞧着他,还沾着死婴血的铁鎯头不知何时又被那人握在了手中。

文侪不禁咽了口唾沫,他手中的铁棍显然难敌那粗鎯头。然而他站稳了脚跟,甩去手上虚汗,从从容容地看向了郭钦鬼上身一般的狞笑,开口说:

“这游戏只允许我们以‘文明’的方式竞争,简而言之,我们只能借僵尸之手间接害死对方,不能直接动手杀人。——你没忘吧?”

“嘻嘻嘻——”

他听见郭钦喉咙深处传来几声女人尖细的笑声。

不……

比起从郭钦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冒出来,那女人的声音更像是从他的头顶上载来的。

文侪的眸子正快速移动着搜索声音来处,恰这时,有一滴殷红血滴在了郭钦的眼镜上,糊住了他的眼。

文侪缓缓抬起脑袋,先看见一小撮稀疏的毛发,然后是……

“啊——!!!”

身后遽然伸来一只大掌冲文侪眼前一晃。

“大家夥都在呢?!”戚檐往前几步,隔开文侪和郭钦,没瞧文侪一眼,自顾自开口说,“最好别看。”

“理由。”文侪问。

“恶心够不够?”戚檐没回头。

“上头趴着的东西六只眼,三只嘴,牙长在唇上,手脚加一块大概十余条。脸是烂的,头是秃的,单一缕头发从最左边的眼睛里长出来,那眼睛眨一下,眼皮就像是蟾蜍两腮一样往外鼓。”

“……你别说了。”文侪捂了嘴。

可文侪没福气看,那郭钦倒是仰头大饱眼福了一遭。

他匍匐于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外跑。那戚檐也不甘示弱,拎着文侪的校服外套便给丢出去了。

文侪叫他半推半扯地摔地上,倒也不发怒,只拍拍两膝站起来,急急去关了广播室的门。

之后他俩便趁着那郭钦将尸群引走的时机,一路狂奔回了那间小储物室。

然而在那之后,戚檐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再不理人。

任是文侪说了多少话,那戚檐都浑似没听着,起初他还以为,是因自个儿离戚檐太远,于是专程挨近了些。然而他方在戚檐身旁落座,那人便斜眼过去,起身,坐到另一个角落,一气呵成。

文侪便以为戚檐是火气没褪,还在同他怄气,便说:“刚才我语气重,我错了,但你也并非完全没错,为了这委托快些解决,你别再闹脾气了!”

文侪已先行低头示好,戚檐却冷笑一声,又要走。

“哈、妈的……”文侪自嘲似的笑了声。

“喂,戚檐——你!!!”随着文侪忍无可忍的厉声一道而来的,是他的一双手。

松垮耷拉着的校服领子被人猛地揪住,文侪不断推搡着戚檐,叫他无可避免地一边趔趄着一边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后背直直撞上了墙壁,除此之外还有朝他左脸挥来的一拳。可比起成年男子并不算小的力道带来的难耐疼痛,戚檐很快发觉自个儿已然享受起了刹那间那人给予他的痛苦。

爱也好,恨也罢,同情也好,痛苦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