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垂天青
会议大厅——
霍桑德坐在椅子上摆谱:“所以呢,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谈?”
这间会议大厅自建成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拥挤过,大概是因为来的不止有一些举足轻重的高层,还有高层们带进来的保镖团——这还是被霍总长削减后的结果。
对付这么一个单枪匹马的纯种, 用得着你们这么如临大敌?
真是丢人显眼!
但这也是没办法, 红塔计划最开始实行的那个绝对保密机制,不仅普通民众收不到消息, 就连除了参入其中的国家机构之外,一视同仁的保密、隔绝。
有不少活了大半辈子准备光荣退休的, 突如其来说是要接受个这么前沿的世界观有些难也实属正常。
闻烛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反问道:“你想让我以什么身份来?”
“一个高级纯种?”霍桑德意有所指,“还是死而复生的闻烛先生?不过以你现在的样子,谁能承认你之前的身份, 闻烛?”
“认什么认!这不是摆明了说这么大一个纯种混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却连一个发现的人都没有吗?动摇军心!不妥!”
“我赞同, 咱们现在这个局面,为了维持社会稳定,连裴青山这种情况都推出去了, 现在告诉民众裴长官的爱人是个纯种诡物?这不是好笑吗?”
“喂,我说, 你们真的信这个纯种话吗?”还有人幽幽道,“不会是修格斯派来的暗桩吧?我们难不成真的还要跟诡物商讨什么合作事项?这业务也太广了吧?”
霍桑德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老子亲眼跟的, 你在质疑谁?”
“霍总长,我对您可没意见。”年轻人嗤道,“顾全大局罢了。”
“贵机构的凝聚力简直让我瞠目结舌。”其实光看闻烛这个人模狗样的气质, 不愧是做过大学教授的,在这场争论里面,看起来竟然比某些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要更像人不少,“你们竟然能拿这么一个领导班子去跟修格斯拼, 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吧。”
“……”
这一定是嘲讽吧。
“我没什么耐心。”闻烛敲了敲桌面,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坐在方桌最里面的人形怪物缓缓道,“各位还是先说说自己的优势吧,凭什么能让我跟你们合作?”
“……”年轻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简直是倒反天罡!
气氛陷入凝涩,闻烛扫视了一圈,熟悉的微笑摆在了脸上:“没人说话?那我就点人了——那边那位说我是暗桩的,对,你来。”
年轻人被这双金黄色的眼睛一扫,顿了好一下,半天才悻悻道:“到底是我们求着你合作还是你要跟我们合作?”
闻烛倒是很乐意跟他们梳理一下现在的局势:“裴青山失控之后,前线节节败退吧?修格斯很强?他很擅长控制群体,是不是从没见过那么多纯种打组合战?”
霍桑德看了他一眼,
不是,这人不是才醒吗?这也知道?
说到这,年轻人有些沉默,语焉不详:“还成吧……”
霍桑德索性直接认了:“他的确是红塔计划成立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诡物。”
“是,当年杀他一次也确实让我受了点皮外伤。”闻烛煞有其事的点头。
“……”
霍桑德觉得这俩人其实能凑到一块去有时候也不是完全难以预料,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不谈合作也正合我意,正好我也没什么想跟你们合作的事情。”闻烛点头,“不过裴青山我要带走。”
“你带走他干什么?”霍桑德语气怪异。
“你说呢?”闻烛反问,“谁不知道我跟他睡七年了?”
“不行!他是人类指挥官,他有自己的指责!”
“他有什么职责?”闻烛咄咄逼人,“你们凭什么让他顶在一线,又把他当狗一样圈养?想让他替你们这群人承担职责,解决自己高官厚禄的后顾之忧,又怕他、惧他、忌惮他?你自己觉得好不好笑?”
那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只道:“他不会跟你走的!”
对啊,裴青山是人,他是北斗局指挥官,他可绝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跟一个诡物走的!
“是吗?”闻烛勾唇,“现在可说不准。”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随即又道:“他现在处于失控状态,无差别攻击看到的生物,还保留了较高的智商,却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难以控制——你认为你凭什么能把这样一个……带走?”
他说话很委婉,但是闻烛不爱听。
空气中流动着的无形气流似乎瞬间染上了冰冷的寒气,霜纹宛如蜘蛛网一样密布在四周的墙壁上,发出“嘎吱”的脆响。
“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来人!”
冰刺拔地而起,精准的擦着在场高层的皮肤刺了出来,宛如荆棘牢笼一样把人卡在了里面。
“现在你看看,我凭什么?”
霍桑德都被他这一下给惊动了,咬牙切齿道:“闻烛,这可是安全院!”
这和直接向他们发出挑衅有什么区别?
外边反应也很快,廖鑫副官带着人就冲进来了。
他看到这场面,脸色十分微妙:“怎么了?”
“你看不出来这是怎么了吗!”
“诡物攻击安全院总部!你们还不给我拿下!”
拿下什么就拿下,他们能拿下吗就拿下!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廖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把皮球踢给了霍桑德:“总长,发生什么事了?”
气氛极度焦灼,双方都蓄势待发。
霍桑德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余光突然扫到默默跟在后边的一个身影,声调几乎要破音:“草,你怎么又出来了?谁把你放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这才投向了跟着北斗局一行人混进来的裴青山,他丝毫没有“越狱”的意识,好整以暇的靠在门边。
这下这群人更是如坐针毡了。
一个煞神还够吗?又来一个!
偏偏还有看不清局势的傻蛋:“裴长官来的正好,北斗局还不快些把这个猖狂的诡物抓起来!”
其他人惊愕的视线齐齐扫向他,就连那个年轻人的脸上都是一言难尽:“裴青山失控没通知你还是他们两个结婚没通知你?”
尽出洋相!
“把谁抓起来?”裴青山却似乎听进了他的话,缓缓走到闻烛身后,捏着他背上的白骨,勾唇道,“把你啊?”
他突然又话音幽幽一转:“这么坏?你要杀了他吗?”
裴青山的视线落到了男人的脸上,那根本不像是人类的一双眼睛,除了暴戾和冷漠,什么也看不到。
似乎闻烛只要点头,他就会动手。
机械环的警报跟在座各位的心脏跳动频率都快卡上拍子了,这位在北斗局干了很多年所向披靡又忠心耿耿的老大,此刻却比闻烛这个人形怪物看起来更加诡魅。
“简直是、简直是……”老家伙怒发冲冠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哎呦喂,我真服了。”霍桑德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他面部肌肉几乎已经麻木了,“各位,少说两句吧,没看到就算闻烛把你们都弄死,裴青山也只会在旁边鼓掌吗?”
“以为他现在还是那个能让你们在家里高枕无忧就听到捷报的冤大头了?”
“你们敢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在座的各位都没责任吗?”霍桑德的话掷地有声,“前几年有人称他叫什么?战争兵器!那他妈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北斗局开支都被削减成什么样了?”
“好不容易成个家,又被你们这个逼着那个要挟,把人家同床共枕七年的鸳鸯硬生生的拆散开了——翟横的事情还没把你们扇醒吗?”
霍桑德看这群搅混水的人不爽很久了,几句话把在座的说得每一个脸上有好脸色的,心底才爽了。
霍总长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把这群人训得跟鹌鹑一样,确实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看向闻烛,语气缓和了下来:“但话又说回来了,裴青山再怎么说也是在人类社会正常长大的,你觉得等他清醒过来了,会对同族的灾难袖手旁观吗?”
“关我什么事?”闻烛冷硬不吃。
霍桑德继续:“修格斯打着你的名头为非作歹,你也很不爽吧?”
这句话确实是说到闻烛的心坎上了,这位如今单枪匹马就敢来闯安全院的诡物,再怎么说之前也是个雄霸一方的王座,
如今被一个手下败将拿着鸡毛当令箭。
闻烛的视线逐渐落在他的身上,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陷入死局的谈判,在霍总长的起死回生之下,终于能够继续推行了下去。
“看清楚了,我不是裴青山。不管是人还是诡物,我一个都看不上,也都不会手下留情。”最后,那双非人的蛇瞳就在长桌的尽头静静的看着他们,“你惹烦我了,我就杀了你。他们看我不顺眼,我就杀了他们。我没有裴青山那么好的脾气,懂了吗?”
谁都知道,他说到做到。
会议结束后,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位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越狱的长官大人,竟然塞不回去了。
“长官,不行的。”廖鑫第四次重复,“闻先生不同意跟您一个房间。”
“为什么?”裴青山似乎有些不明所以,随即语气又阴沉了下来,“因为我不是‘裴青山’?”
“……因为闻先生说,他刚醒,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不接受剧烈运动。”廖鑫面色灰败的转述道,“而且现在是敏感时期,他得集中精神。”
“我又不会拉着他跑步。”
裴青山不明所以,混沌的脑子只学会了硬闯。
廖鑫又拦不住他,两眼一闭就当做没看见——反正话他是传到了。
裴青山是个什么德行,想必闻教授一定比他清楚!
被硬闯的时候,闻烛刚刚洗完澡出来,
他想事情想得入迷,鼻尖骤然捕捉到了一股熟悉又格外令人生厌的气息,但那几乎转瞬即逝,闻烛还没仔细抓住,就已经被一个高壮的身影从后面环住了。
“你身上什么味道?”闻烛伸手压着裴青山的脑袋,没嗅出个所以然来,“你见过谁了?”
“嗯?”裴青山好似毫无察觉。
是错觉吗?
闻烛总觉得,那像是一股子熔岩的味道,冲鼻的恶臭。
当然现在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裴青山失控认不清任何人之后并没有给闻教授带来他所期待的私人空间,反而变本加厉的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