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 第38章

作者:林啸也 标签: 近代现代

复习开始前他还跟余醉请过假。

一张手写的请假条,拍照发过去。

本人将于周三到周五开展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生气黄豆脸),考试期间不便联系(哭泣黄豆脸),周五晚上钓鱼见。——时刻想念你的乐乐(亲亲黄豆脸)

【大脑袋鱼】:?

【大脑袋鱼】:今天刚周一

陈乐酩不明所以:“是啊。”

下一秒一条语音甩过来。

“周三考试提前两天不见,结婚都没你这么严,我是能让你挂科吗?”

陈乐酩一怔。

硬是从他阴阳怪气的冰冷语调中品出几分甜蜜。

“所以你也会想我吗?”

他握着手机笑起来,声音清亮中透着窃喜:“没有躲你!是因为我看到你就想要亲嘴,那就背不了书啦!嘿嘿。”

十九岁的男孩儿,纯粹得像夏天窗棂下挂着的玻璃风铃,别人都羞赧的心事他很坦然地讲出来。

余醉拍了拍弟弟的头像。

我拍了拍“快乐冠军”说求求了来条狗把我的书吃掉吧【祈祷小手】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面上掠了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问弟弟:“你在哪背书呢?”

“豪华VIP区!”

陈乐酩拍照给他看,其实就是图书馆楼道里。

一到期末图书馆就人满为患,阅览室根本进不去,在教室或家里又太暖和很容易睡着,他就和室友跑来楼道里挤着,就这还是来得早才能占到一块地砖。

余醉见不得他受这种罪。

要不是看弟弟背书背得认真,他早就给院长打电话以大病初愈为由不让他参加这次考试了。

“别在那憋屈了,来酒吧。”

“嗯?”陈乐酩先是不解,而后得意,“哇哇哇!你等不及和我见面了吗!”

“哇什么,我在山上,没人和你见,小心给自己哇岔气。”

陈乐酩瞬间脸拉老长:“你都不在我去干嘛?”

“怎么,”余醉的笑声慵懒散漫,“你等不及和我见面了吗?”

陈乐酩脸蛋红红:“你怎么能拿我的话来逗我……”

“你申请专利了?”

说完恢复那股冷淡语调:“酒吧白天没人,你去我屋背书。”

快乐冠军又“哇哇哇”起来,“谢主隆恩!”一甩书包悄声溜出图书馆。

枫大和酒吧只隔着一条后巷,来去不过二十分钟。

他先拐去超市买了两个梅子饭团。

久违地想起自己第一次用自动贩卖机买饭团时,还闹了笑话。

币投进去却不给他吐饭,后来才知道贩卖机只提供给校内学生,投币之前要输入公用密码。

在他后面排队的小弟弟以为他没带够钱,就慷慨地拿出五个钢镚给他买了个梅子饭团,又给自己买了个梅子饭团。

为表感谢,陈乐酩带他去湖边忘忧亭里一起吃饭团。

弟弟的妈妈在学校干保洁,他经常过来帮妈妈扫落叶。

人长得小小一个,却戴着很大的毛线帽。

他吃饭团先吃三个边,最后再吃中间的梅子,小口小口吃得特别珍惜。

陈乐酩告诉他,想吃梅子可以买豪华加量版,放了很多梅子,但是要10个钢镚。

弟弟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笑。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5个钢镚进了自己的肚子。

从那之后他就经常遇到弟弟,两人一人一个豪华加量版饭团,去忘忧亭吃完。

他今天请弟弟吃,弟弟明天就一定要请回来。

从不仗着年纪小就心安理得地享受大人的慷慨。

但他最近忙着考试,已经好久没和弟弟见面,想着买两个饭团来忘忧亭碰碰运气。

等半天也没看到弟弟半个影子,倒是远远地过来一个保洁阿姨,抱着个红箱子打量他。

“你就是总陪闹闹玩的那个哥哥吧?”

“闹闹?喜欢戴毛线帽的男孩儿吗?他叫闹闹?可他一点都不闹啊。”

“那是现在,以前可闹腾了,他特别喜欢吃梅子饭团。”

“那就是他,我在等他。”

陈乐酩表情郑重,丝毫不因朋友是个小孩子而羞于提及。

“别等啦,来不了了。”阿姨晃晃手里的箱子,“又去化疗了,学校在组织给他捐款,但现在谁日子都不好过,捐又能捐多少呢。”

陈乐酩一下子愣住了。

“化……他生病了?什么病?需要很多钱吗?”

“说是脑袋里长了个瘤子,恶性的,光第一期化疗就把家底掏光了。”

陈乐酩还是呆愣着,手中饭团捏得很紧。

他想起他刚出院的那段时间,在学校里过得尤其艰难。

人生地不熟,和室友也不亲,劳拉很久才来一次,哥哥更是从不露面。

他吃饭上课都是一个人,慢慢地就开始讨厌人多的地方,别人三五成群越发显得他形单影只。

最孤单的时候,是弟弟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不吵不闹也不讲话,就乖乖吃饭团。

有时会摸路过的小猫小狗,有时会不舍地看着他笑。

只有一次弟弟主动问他:“哥哥,上大学开心吗?”

陈乐酩心想一点都不开心,但不想打破弟弟的憧憬:“等你上了就知道了。”

闹闹指指自己戴毛线帽的脑袋。

“里面有东西,妈妈说等不到上大学了。”

陈乐酩听不懂,再问他却不说了,依旧每天来忘忧亭,等他一起吃饭团。

“医药费还差多少?”

募捐箱上有二维码,陈乐酩拿手机扫了两万块进去,口袋里的几张零钱也掏出来放在箱子里。

他说是个少爷,但生活并不奢靡。

每个月哥哥给规定的生活费就五千,吃喝玩乐的花销全算在里面,多的是前两天上课给的奖励。

阿姨也不知道还差多少,只说化疗就是个无底洞,边对他连声道谢,边掏出个小毛线帽。

闹闹戴的帽子的缩小版,就手指肚那么大。

“那孩子自己做的,千叮咛万嘱咐,让我送给一个卷毛头哥哥。”

卷毛头哥哥接过毛线帽,捏在手里一句话都没说。

去酒吧的路上忽然下雨了。

枫岛的冬天总是阴晴不定,雨雪交加是常态,就像一只脾气不好的刺猬,那种冷落在人身上刺得皮肤和骨头都生疼。

陈乐酩以前还觉得有几分浪漫,此刻却只觉失落。

低着的头直到进酒吧也没抬起来。

余醉确实不在店里,但有几个服务生在擦擦洗洗。

吧台后边,汪阳和调酒师正在聊着什么,看到他蔫头耷脑地走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汪阳手一撑灵活地跃过吧台,弯腰凑到他面前。

“怎么了小少爷?路上被狗撵啦?”

陈乐酩这才抬起头来,眉眼弯弯,一看就是假笑,说没怎么。

“咔——”吧台后传来冷脆的一声。

陈乐酩的视线被吸引过去,看到调酒师在砍冰。

调酒师叫秦文,三十岁,五官干净,高高瘦瘦,与工作时一身衬衫马甲的禁欲气质截然不同,他私下里居然套着件洗到发白的棉麻背心,看上去就像那种无法满足老婆的古板又老实的男人。

可汪阳朝他耳边一吹气,他又会仓惶得连刀都拿不稳。

二十厘米的长方冰块,未经处理,每个切面都崎岖不平,白得雾蒙蒙。

陈乐酩就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刀柄,游刃有余地向下一斩,冰屑翻飞的同时一道笔直的切面呈现出来,露出晶莹剔透的内里,非常解压。

“哇!好厉害!”

陈乐酩嘴张得像个充电口。

“要不要吃刨冰?让他给你砍一碗。”

汪阳倚着吧台,一手拿酒一手横搭着秦文的肩,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齐腰长发披在肩后,美艳又凌厉的长相,有一股阴柔的力量感。

陈乐酩还挺讲礼貌:“会不会太麻烦?”

秦文一笑:“去拿个碗。”

“好!”他颠颠儿地跑去后厨拿了只小碗回来,双手捧着让秦文给砍冰,眼睛瞪得亮晶晶。

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遇到再难过的事也只失落一小会儿,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

秦文带着点逗他的意思,把一块冰在手里玩得飞转,斜切竖砍,咔咔声干脆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