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不醒 第51章

作者:林啸也 标签: 近代现代

余醉闻言只想笑:“我起不来。”

“没事,我去叫你嘛。”

顺便还能表现一番!在追求对象面前树立一个坚韧自律的形象,想想都觉得骄傲。

带着这样的美好幻想,他高昂着下巴和余醉挥手道别,走进余醉给他安排的房间。

然后前脚进卧室,后脚就晕在了床上。

真的是晕,直愣愣地晕,腿刚沾到床边就一头栽了下去。

由于入睡速度太快,导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一小时后,余醉从隔壁房间冲完澡出来,就看到弟弟四仰八叉地裹着被子,鞋子都没脱,伴着悠扬的海浪睡得鼾声如雷。

他有点鼻炎,白天吹了风晚上睡觉就会打呼。

吃晚饭时余醉特意哄着他喝了一碗姜汤,但并没起效。

再可爱的人打起呼来也像个威猛大汉,不知道的以为谁把拖拉机开床上来了。

余醉轻手轻脚走进去,拉开床边的遮光帘,见天边太阳还没冒头,就没着急叫弟弟起床。

他在床边坐下,看弟弟睡觉。

拿出手机录他打呼的声音,想着下次失眠时当ASMR.

凌晨四五点这个时间段最安静,周遭一切都静悄悄。

余醉坐得笔直端正,眼帘半垂,目光灼灼地钉在弟弟脸上。

看他打呼,看他梦呓,看他时不时皱起又舒展的眉毛,看他睡得红扑扑的脸颊,那意味着弟弟的胸腔里有一颗仍然鲜活跳动的心脏。

他很喜欢看弟弟睡觉,能这样什么都不干地看上一整晚。

实际上他也真这么干过。

自从那个失而复得的大雪夜之后,他再没睡过一个整觉,一闭上眼就看到弟弟被飞机残骸切割成一滩碎块在海面上飘。

于是打开家里的监控看弟弟睡觉就成了他失眠时的保留节目。

有时还会直接回家坐在弟弟床边近距离看。

所以陈乐酩第一次给“哥哥”录视频时哭诉的那些委屈他都知道。

每次做噩梦都是他哄的,每次出汗都是他擦的,每次哭着喊哥哥都是他轻声应的。

除了刚把人抢救回来的那一个月之外,他一步都没离开过陈乐酩身边,不敢,也不舍得。

灰蓝色的舷窗透进来一条裂光。

太阳快升起了。

余醉伸手抚开弟弟脸上的碎发。

陈乐酩被头发搔得有些痒,皱着鼻子嘟囔两声,突然抓住他的手,压在脸下枕着。

“哥……我不想起床……”

余醉一僵,指尖轻微地颤动两下:“你说什么?”

睡在掌心的人不作声,蹭蹭他的手,呼哈呼哈睡得更香。

应该是在做梦。

陈乐酩很少做梦,他从小到大做梦的次数余醉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除开幼时被抛弃的那几场噩梦之外,他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做梦,就是睡前做了亏心事。

比如中午抱着哥哥的外套睡觉,结果睡太暖和了不小心尿床给尿湿了,还没脸和哥哥说,硬是把那外套裹在身上用他火炉一样的体温捂干了。

最关键的是之后余醉还穿了那件外套出门,回来就把外套丢在沙发上说一身狗味,见陈乐酩的小眼珠滴溜溜地四处乱转,把他揪过来一闻——狗就在这儿。

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把弟弟抓过来揍屁股:“湿的东西你往身上裹,也不怕着凉?两边耳朵中间夹的东西是长着好看的吗?”

陈乐酩还反嘴:“那确实长得挺好看啊……”

第一道裂光撕开夜幕的口子,从舷窗往外看去,海天交际处慢慢孵化出一枚流心蛋黄。

余醉掐住陈乐酩的鼻子:“起来,不是要看日出?”

陈乐酩耍赖,拍开他的手,一头扎进被子里。

“不看了,不要起……”

就知道他会是这副德行,余醉拿出杀手锏:“你们早上有数学小测。”

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变得痛苦万分:“我讨厌数学,我不要小测……”

“那我替你去?到时候被同学笑话别又来找我闹。”

说完这句话,余醉在心里默数:五四三二……

一还没数到,就见一头卷毛倏地从被子里蹿出来,大喊着“我的小测!”坐直身子。

睁眼就看到一张朝思暮想的帅脸,他眨巴下眼睛,又眨巴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在做梦,扑过去在余醉唇角狠狠亲了一口:“早上好!”

猛一下亲上来又猛一下离开,亲到后还得意洋洋地笑,像那种很冒失的小狗。

卷毛擦过鼻尖有些痒,余醉侧头勾了下唇,冷冰冰命令:“来看日出。”

“嗷。”

陈乐酩还没醒完全,懵懵地把自己从被子卷里往外扯。

“刚醒别掀被子,小心着凉。”余醉站起身。

“那我怎么看——”

话没说完,身体被迫向后倒去。

是余醉将他推到床上,抖开被子裹住他,然后一手板着他肩膀一手托着他的背,左滚一下右滚一下,滚成一条猫卷。

陈乐酩双手双脚全被捆住,就一个睡成瞎鸡窝的卷毛头露在外面,酷似要被抬去给皇上侍寝的妃子,还是没准备好的那种。

“你不会就打算让我这样看日出吧?”他试图抗议,“一点都不浪漫!”

余醉充耳不闻,把他抱到窗边。

小床旁就是一面直径半米的圆形舷窗,余醉坐在床上,让弟弟窝在怀里。

陈乐酩一开始还想挣扎,很快就被吸引走注意力,在余醉怀里顾涌两下找到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呆呆地望向窗外。

晴天的迷路海是一池打翻的苹果汁,脉脉浮动,粼粼波光,清透见底的绿色由浅极深地被朝霞浸染,直至海天一线处,长出一条群山般静谧的孤岛,孤岛背靠漫天橙光,升起一颗硕大的火球。

“卧槽,海上的日出怎么美成这样……”

除了那两个字,没有什么更能表达陈乐酩此刻的心情。

余醉却不以为然。

这样的日出他和弟弟从小看到大,早已稀松平常,不过弟弟没了这部分记忆,那就帮他补回来。

陈乐酩看日出,他看陈乐酩。

那一双清凌凌的猫眼变成了透明的玻璃珠,黑沉中是一点金,太阳从他眼中初升。

“我要收回刚才的话。”

陈乐酩转过头来,在他眼中看到自己,“这样也很浪漫,超级浪漫。”

他们在一条大游轮的小房间里,海鸥和小鱼在旁边飞来游去,窗外是美得不可思议的日出和宁静的深海,身旁是抱着自己的心仪的爱人。

他要把今天定为<陈乐酩幸福日>!

“我想做一件事。”他仰头宣告。

余醉失笑,低头正色道:“请做。”

“你先说你会不会生气?”

“在你眼里我很容易生气吗?”

“没有啊,是小汪哥说,你很少生气,但一旦生气绝对会动手。。”

“他瞎说的,以后不会了。”

“以后就改了吗?”

以后就不说了,因为汪阳已经被他宰了。

“所以呢?你很怕我打你?”余醉伸手卡住他的下巴。

陈乐酩说不是,眼睛却左右乱转计划逃跑路线。

余醉嗤笑,捂住他的眼睛。

“别看了,我真生气了不可能让你跑掉,趴下挨打是你的最佳选择。”

陈乐酩耳尖泛红,悄悄吞咽一下:“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就不用犹豫了?”

余醉想问犹豫什么,话还没出口,一只毛脑袋倏地撞过来。

用力很大,但真正落在人身上的冲劲儿却很小。

余醉以为他想干的事就是撞自己一跟头,无奈敛眉,顺势放松身体假装被他撞到床上。

陈乐酩心满意足地压上去,嘿嘿偷笑。

余醉一句“满足了?”含在嘴边即将脱口,一阵刺痛猝不及防在胸口炸开。

尖锐的、濡湿的感觉在两侧胸骨中间的位置向四周蔓延。

并不锋利的虎牙用力没入皮肤,咬住,叼起,在齿间轻轻磨的同时,会用舌尖舔舔。

余醉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陈乐酩在给他吸草莓。

小狗撒尿圈地盘,那猫呢?咬个牙印?

不过自己养的这只猫似乎不太会咬,嘬半天了一点疼都没感觉到。

现在嘲笑他肯定会气成个河豚,余醉只好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敞开胸口任他弄,一条手臂搂着他,一条手臂压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看着早看腻了的日出。

终于,陈乐酩松开嘴巴发出“啵”地一声。

余醉的胸沟里留下个微微泛红的、圆得出奇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