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掐指一算
这天,程秉又听见了他们在课上聊天。
他的座位在两人的后面,不过鉴于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不小,因此也听得十分清楚。
“舟舟,你是不是要过生日啦。”
“是呀是呀,我妈妈说那天会给我订一个超级大的蛋糕。”
“哇——真好!我也想吃!”
漂亮美丽的蛋糕,对小朋友来说,总是有着非常强大的吸引力。
蒋舟大方笑地说:“好呀好呀,欢迎你来我家玩哦!”
两个小萝卜丁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叽叽咕咕,咕咕叽叽,兴奋得不行,甚至已经在探讨那天玩什么游戏了。
“……诶对了,程秉不是和你家在一个小区吗,那天他也在吗?”许自在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他以为自己很小声,但其实嗓门很大,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已经第N次朝他们投来了警告的视线,而这俩小萝卜丁头根本没注意到。
这句话也轻飘飘地落进了程秉的耳朵里。
他看见蒋舟下意识扭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不自然地在半空中交汇,似乎只是一个意外,因为彼此都很快的挪开了视线。
程秉的目光看向讲台上的黑板,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是两道计算题。
只是不知道为何读起来有点晦涩,像什么外星文字在黑板上乱爬。
蒋舟神色冷淡地转回头,程秉听见他无所谓地说:“哦,他不在。”
“啊,为什么?我看你们俩之前关系很好啊,不是好朋友吗。”
“我和他不是朋友。别提他了。”
“好吧。”
两人又换了个别的话题聊天。
然后被忍无可忍的数学老师叫上去做题了。
两个完蛋玩意儿一边做题一边挤眉弄眼地对视一边笑,乐得嘎嘎嘎的,把班上大半部分同学都逗笑了,最后题都没做完就被数学老师叫到外面去站着罚岗。
程秉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一切。
直到老师点他的名字叫他上去解题。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题解出来的。
只记得他偶然看向门外,阳光晒到教学口的门口,看见蒋舟和许自在被罚站了还不老实,两个人又凑在一起说小话。
蒋舟总是和谁都能看起来关系很好。
他们被罚站后收敛了一点,但又没完全收敛。
数学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这两个不安分的小孩儿,顿时头痛不已,出门让他们在教室外面一头一尾站着。
程秉这才继续把板书写完。
下午放学,程秉来到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他的笔用完了,打算买几支新的。
他们门口的文具店,说是文具店,但其实什么都卖,各种不太健康的小零食,小玩具,带着哄骗性质的抽奖卡册,还有一些发卡头绳之类的生活用品。
有两个小女孩捏着一个发卡聊天。
“这个发卡好可爱。”
“啊呀,这个发卡要十块。”
十块对于那个时候的小学生来说,可谓是天价了。
程秉选笔的时候,余光瞥到一眼。
是个草莓发卡。
做工很精致,在Z城这种小地方,可以说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精致。
大概有小朋友两根手指那么大,鸭嘴夹,上面的草莓红彤彤圆胖胖,卡通形状,可爱喜人。
不知怎的,程秉一下想起来了蒋舟手里那颗,被他打掉落在地上的草莓。
被别人糟蹋心意是会伤心的。
打坏了别人的东西,应该是要赔的。
那两个小女孩最后还是没有买那个发卡,而程秉那天大概被魔鬼控制了。
他鬼使神差地买下来了。
还在蒋舟过生日当天,特意找到一个谁也没有发现的空档,把这颗草莓“赔”了回去。
但那天蒋舟吃坏了肚子,家里乱作一团,钱栩云忙着带蒋舟去医院,蒋征忙着把家里的小朋友一个一个送回家。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颗悄悄出现的草莓。
这样也好。
程秉心想,他和蒋舟本来就不要当朋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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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硬的白炽灯光下,蒋舟的眉目依旧是柔和的,眼睛里带着细微笑意,说:“不和我做朋友比较好的话,那你又为什么想要来道歉?”
程秉顿了一秒,说:“我没……”
蒋舟立马说:“那你现在道。”
“……”程秉还是说,“对不起。”
蒋舟嗯哼一声:“那你又为什么想要来道歉?”
程秉沉默地看着他。
蒋舟捏着手里的发卡,晃啊,晃啊,晃:“还送我个女孩子的发卡。”
程秉终于承认:“是我做得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蒋舟皱起眉毛:“你就承认其实你想和我做朋友能怎么?是嘴巴会烂掉吗?”
程秉没说话。
蒋舟眉眼弯弯,翘着尾巴,有点小得意,自顾自地点头说:“我人这么好,想和我交朋友简直是人之常情嘛。”
对,所以蒋舟身边一百零八个朋友都不止,走在校园里每隔两分钟就能遇到熟人和他打招呼,真要论资排辈,程秉不知道要排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谁想和你交朋友。”程秉用很低的声音说。
蒋舟立刻眉毛一竖,脸一垮:“你再嘴硬一个看看?”
程秉又不吭声了。
蒋舟琢磨琢磨,总觉得好像还有哪里不太对劲,他老感觉程秉应该还藏了点什么没说。
于是他好奇地问程秉:“除了这些,还有吗?”
当然还有。
程秉低眸看他,看了很久。
却一直无言,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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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过了一段时间。
程秉和蒋舟依然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直到——
一场意外出现。
程秉那天下课后值日,回家得比平时更晚。
回去的时候,他看见蒋舟正蹲在门口哭,呜呜咽咽的,好可怜的样子。
察觉到有人过来,蒋舟连忙从膝盖里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哭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目光朝程秉投来。
他脸都哭得通红,晶莹的泪水在脸颊上闪烁,程秉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哭得这么伤心过,脚步不由一顿。
看见是程秉,他扬起来的眉梢耷拉下去,露失望的表情,然后又重新把脸埋在腿上,还望门里面挪了挪,避开程秉的视线,继续哭。
没有丝毫要搭理他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有程秉在,蒋舟克制了自己的哭声,变得很小,微弱地哽咽着,更像什么受伤的小动物了。
程秉抿了下嘴唇,背着书包,沉默地走到自己门前。
他的动作比平时迟缓,也比平时慢,慢慢摸出钥匙,放到钥匙孔上。
蒋舟恰好在此时,很重地吸了下鼻子。
程秉转门锁的动作一滞。
他们住在楼道的尽头,旁边就是一闪打开的窗户,今天天气不错,暖橘色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到他们的脚下,无数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整个楼道内很安静,只有他们的动静,这声抽泣过后,一切好像都停止了。
两秒过后,程秉的手从门把上滑落,垂在身侧。
他转过身,朝对面的蒋舟走过去,蹲下,低声问他:“为什么哭?”
第38章
小小的蒋舟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像只被人硬生生从窝里揪出来后回不去的可怜小猫。
听到程秉的声音,他从腿面上抬起一只通红湿润的眼睛,悄悄瞅了一眼。
然后又把眼睛埋了回去,身子往里一转。
是一副拒绝和程秉交流说话的姿态。
换做平时,程秉早就冷着脸走了。
但他今天竟然出奇地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