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锢日出 第3章

作者:何暮楚 标签: 攻宠受 年上 HE 近代现代

夏荔装聋:“啊,突然想吃酱板鸭。”

回去还有事处理,蒋鸷不跟这丫头废话,四平八稳把人送到家门口,回到住宅正好收到方若竹消息:辛苦你送我妹回去,方便打电话不?

撂下车匙,将伞往一整面靠墙的胡桃木伞架中一插,蒋鸷边拨号边走进里屋,对面很快接通,两人毫无铺垫直奔公事,直到蒋鸷倚在桌边喝完一杯水,他才问:“下午跟行桨那边的人谈得怎么样?”

方若竹把两个多小时的商谈精炼成几句重点,而后道:“那位纪总额外提出想见你一面。”

蒋鸷戳亮桌上的平板,思索片刻,语气平淡道:“行,等我下周抽个空。”

平板解锁后重现在车上时没看完的页面,蒋鸷指尖一滑,看了一半的新闻报道返回顶部,“廿载掌舵人减持,行桨股价遭重击”的黑色标题赫然在目。

“近日,行桨集团遭遇重大变故,董事长纪向桐因交通事故伤势过重,目前无法继续掌管公司事务……”

全篇新闻稿笔墨流畅,戚缈拨拉着手机页面,却屡屡被楼下的争吵分走专注度。

他干脆中断浏览,收藏网址并将书签命名为“论文格式”,退出页面后顺便瞧了下时间,把即将响起的闹钟关掉。

房门开着,戚缈踩着棉拖无声步至外面走廊,搭着护栏从二楼循声望向一楼客厅,挑空两层的中堂设计让他轻易将楼下的争执画面收入眼底。

“爸爸还在医院里躺着,一天不醒一天就安危难料,你能不能稍微懂点事?”纪明越身上的白衬衫松了领扣,领带扯得歪扭,一张俊容尽显疲态,“纪望秋,你今年十九了,多为这个家考虑可以吗。”

“我靠,都说了我只是染个头,至于上升到这个高度吗?我没去医院看望过?难道我染回来爸爸就能病中惊坐起了?我总得继续我的生活吧?”纪望秋顶着一头睡乱的粉发抓狂,“那你呢,你彻夜不归就叫成熟了?”

“我是去嫖还是去赌了?我没猝死在办公室你就该偷笑了!”纪明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纪望秋,你自个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大步离开屋子,不多时,外面响起车子远去的声音。

纪望秋抓着睡衣下摆孤零零站在客厅中央,直到保姆试探性喊了下他的小名,他摆摆手,拖着步子朝楼上走。

才走一半,纪望秋在楼梯中段停下,抬头看向立在楼梯口的戚缈。

“小管家……”纪望秋开口,闷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戚缈盯着他微红的脸:“你发烧了。”

应该是昨天穿太少着凉了,纪望秋笑了下:“是啊,我活该的。”

戚缈没说什么,转身去拿体温计,又忙前忙后联系家庭医生、帮纪望秋向导员请假、让厨子做营养早餐,等一切安顿下来,他守在床边琢磨这会该回学校上课还是留在这里陪纪望秋时,蜷在被子里的人睁开眼:“我哥说行桨遇上了点困难。”

戚缈握紧手机,像是这样就能把偷偷放进收藏夹的网址掩在手心。

“据说现在有人愿意帮行桨渡过难关,我哥计划约对方出来见面细谈,还说要带上我,那套定制的衣服原来就是为了陪他面谈准备的。”纪望秋向戚缈倾诉着,“以往公司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顶多在举办晚宴什么的凑个乐子,也不知道这次干嘛非要捎带上我,还数落我这头发不合礼节。”

“对方是什么身份?”戚缈问。

“不知道。”纪望秋似乎也不关心,“其实我没想跟我哥吵架的,我知道他很辛苦。”

跟纪明越不太相熟,戚缈对此无法做出评价,只好保持沉默。

纪望秋挨着枕头闭上眼:“你去上课吧。”

考虑到要帮纪望秋做课堂笔记,最后戚缈还是决定回学校上课,临走前掏了掏衣兜,没忍住往里面添补了几颗椰子糖,不明缘由地,他总觉得揣着这几个糖果,心里就踏实一些。

纪望秋一连请了三天假,戚缈便形影单只地上了三天课,借着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再回去的借口,每天放学都雷打不动绕到静晖路13号等上一刻钟,但都没再遇见过那辆改装抢眼的车子。

狭窄的老街里,那个被赋予独属编号的车位始终空着,而他的手机静悄悄的,或许那位不知姓名的男士跟不记得他们的第一面一样,也忘了思考所谓的不破坏秩序的方法。

剥了颗糖含嘴里,戚缈驱车离开,只能放任这桩人情持续性地压在心头。

周五这天没课,但由于手里有份庄教授前几天布置下来的作业,今天是上交的最后期限,戚缈还得额外跑一趟学校,意外的是纪望秋在请假的日子里也独立完成了这份作业。

“别这么看我啊小管家。”纪望秋病好后又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样子,正坐在飘窗上研究新买的电吉他,“主要是怕庄教授记仇给我哥打小报告,那我不成腹背受敌了嘛。”

“纪先生暂时应该没空管这些,”戚缈翻了翻纪望秋的作业确认没漏题,跟自己的那份叠一起塞书包里,“他有两天没回来了。”

纪望秋静了会,埋头继续给吉他贴贴纸:“我决定陪他去商谈了。”

戚缈一愣:“什么时候?”

“下周一晚上吧,估计。”

“那你……”戚缈看着纪望秋的发顶,今天没有阳光,那抹浅粉似乎变得没那么明媚,“会把头发染回来吗?”

“染个鬼。”纪望秋一副能答应他哥就很给面子的态度,“粉红也是红,就当助力他鸿运当头了。”

开车回学校的路上,戚缈脑中不断循环着纪望秋恣意任性的回答,换作他自己,大概只会唯命是从。

转而又想,他没有那样的身世,本就不必要多余做选择。

停车场跟办公楼有段距离,戚缈下车后走到半途才察觉远处的天边压了层乌云。出门前没看气象预报,今日是否降雨还未知,他抓着书包带子忖度了下,交个作业不会耽误太久,省得回车上拿伞了。

庄意泓的办公室门留了道缝,戚缈轻叩两下,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直线朝办公桌的方向走,边低头拽过背后的书包:“庄教授,我过来交作业……”

办公桌上的书籍和文件夹一向撂得比台式电脑还高,戚缈走近了才发现被遮挡在后的座位是空的,他登时收住尾音,掏出作业的手也顿在半空。

“这里。”

身后传来庄意泓带笑的提醒,戚缈回过头,对方正跷腿坐在门边的沙发上,沙发另一端穿石墨色长风衣的男人则欠身端过茶几上的杯子,如果戚缈没看错,他应该是在借喝茶的动作掩下嘴边很淡的一丝笑意。

很顾人感受的行为,戚缈却倍感难堪,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出糗都碰巧是在这个人面前。

“作业放桌面就行。”庄意泓指了指办公桌,刚好来电铃响,他摸出手机朝边上的人示意了下,接起电话就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戚缈搁下作业,指甲无意识地剐蹭两下书包带子,想了想还是挪到沙发旁。

思及面前人可能也是本校教职员,戚缈甚至带上了尊称:“先生,您怎么不联系我?”

每次都会被戚缈的措词惊诧到,蒋鸷看着他一身卫衣牛仔裤、书包背得端正十足好好学生的打扮,视线从戚缈捧着的手机移到他神情恳切的脸上,问:“你一直在等我电话?”

第4章

没发觉自己表达的失当,戚缈语速飞快道:“那晚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你……”

半掩的门忽被人从外推开,庄意泓结束通话回来,戚缈及时住嘴,没说完的“是不是忘掉了我欠的停车费”就那样哽在喉间不上不下,憋得他直难受。

迅速抽离放在蒋鸷脸上的目光,又后退一大步,戚缈拉开与蒋鸷之间的距离,确保庄意泓不会疑惑他们为何会认识,进而随口问起原因并牵连到纪望秋身上,以眼线的身份向纪望秋他哥打小报告——

站在自家小少爷的角度,戚缈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足够妥帖,幸而庄意泓也没起任何疑心,冲他抬抬下巴:“还有事吗?”

戚缈面色如常:“我连带纪望秋的作业也一块交了。”

“他的病好点没有?”

“应该下周就能回来上课。”戚缈说,“庄教授,我先回去了。”

办公室门阖上的声音很轻,庄意泓随手拿起桌上的两份作业翻了翻:“你把我学生怎么了。”

“一些正经的私事。”蒋鸷给自己添茶,口吻平淡道,“为人师表,思想别那么龌龊。”

“别告诉我是他单方面对你有意思。”

蒋鸷掀起一眼:“看得出庄教授行为解读能力的薄弱了。”

“我看也是。”庄意泓笑笑,清楚蒋鸷绝不在不想深入的话题上多费口舌,“戚缈这人好像只爱搞学业,别的学生差一分及格我都不会心慈手软,倒是他的高分我打得不假思索。”

“给分这么吝啬,不会连纪总的弟弟也不放过吧。”

“这叫严格。”庄意泓纠正,“说起来,你跟我师弟聊过没有?”

庄意泓和纪明越只相差两岁,读大学时是同门师兄弟,这次纪明越刚接任他爹的位置就要面对行桨出现的大难题,还是玩风投的蒋鸷在饭局时随口谈及行桨创立几十年来面临的鲜见低潮,庄意泓才冒出为双方搭桥的想法。

“还没,这几天腾不出时间。”说着这话的蒋鸷姿态悠闲地捏着茶杯转了转,“约了下周见,不过执锐很少谈这么成熟的上市企业,也不知道能不能入纪总的眼。”

窗外天色骤暗,紧跟着一记不远不近的闷雷,蒋鸷不久留了,拍了下庄意泓的后肩起身:“有空再聊,去改你得意门生的作业吧。”

“才坐了多久,怀疑你是故意上门来糟蹋我茶叶的。”

蒋鸷拿过一旁的伞,毫无留恋道:“以防到饭点又害你破费请我吃食堂。”

这场雨早有预兆,却仍是来得很急,仅仅滚了道雷声,楼道窗户就迅速被细密的雨水冲刷掉外景的轮廓。

蒋鸷推开办公楼主入口的大门,还没看清雨势,先注意到檐廊下背对大门站立的人影,两手抄着卫衣口袋没做别的事,像是在认真地等谁。

随即门开时与室内对流的风指引他回头,四目相对间,戚缈直了直腰板,将含在舌尖还没融化的椰子糖顶到腮帮,想想不太合适,又嘎嘣一下咬碎。

密雨不算吵闹,那一声在安静的檐廊下便显得格外清脆,蒋鸷主动开了话茬:“没带伞?”

但他记得戚缈走的时候分明还没下雨。

“不是。”戚缈本意是表示自己候在这里并非因为这场雨,这没什么好掩饰的,于是嘴也跟着如实说了,“我在等你。”

又来了。

蒋鸷在日常社交中接触过太多说话爱迂回曲折的,也不乏直来直往的,就没碰见过戚缈这种不加修饰直白了当却反而摸不清他脑筋何种构造的,因为与此类撩拨话语相应的各种情绪在戚缈眼中皆不存在。

只有浓郁的椰子糖味盖过雨水的气息,在空气中显得分外独特,上次蒋鸷还以为是戚缈身上的香水味,眼下才知晓是源于牌子不明的糖果。

“吃完再说,别呛着。”蒋鸷也在檐廊上站定,右手搭着伞柄,“我不赶时间。”

再一次暗暗感谢对方的体谅,戚缈透过雨帘望向停靠在楼前广场另一端的车子,抓紧时间把咬碎的糖硬咽下去,然后转过头:“我该还你停车费了。”

雨景实在没什么观赏性,蒋鸷便侧目看:“记这么牢。”

戚缈说:“拖欠着心里不舒服。”

“担心我无本生利?”

戚缈没往这茬想,但蒋鸷无心一提,他还真分神思考了下,他手握的一笔钱大都是纪家给的,为的是方便纪望秋的各方面零碎开支,假设要向蒋鸷支付什么,的确有种假公济私的罪恶感。

看他沉默,蒋鸷移开眼,指腹抚摸着金属伞柄上的纹路:“你身上有什么可以给我的?”

“……”戚缈低头打量一番自己脖子以下的区域,找不出值钱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已经适应戚缈的说话方式,蒋鸷平静道:“还有糖么。”

戚缈一怔,抽出兜里的右手摊开,掌心躺了团攥皱的糖纸。

常备在身上的椰子糖难得供不应求,戚缈显然有些无措:“没了……”

“那没办法了,”蒋鸷很轻地笑了声,“先欠着吧。”

雨势渐弱,在戚缈回想着车上的储物盒里是否还囤有椰子糖时,蒋鸷已上前一步撑开伞,转头看他一眼:“要不要进来。”

也是这时候戚缈才注意到握在蒋鸷手中的黑伞跟上次的不是同一把,这把伞柄的金属部分是一条嘴巴大张的眼镜王蛇,而刚才蒋鸷和他说话的过程中,似乎一直在轻抚着这颗金色的蛇头。

兴许是对蛇这种生物的长期抗拒,戚缈滞后地对眼前的人产生了一丝畏惧心理,尽管蒋鸷在他面前一向维持着极有修养的绅士形象。

被蒋鸷注视着,戚缈抬手将卫衣帽子兜到脑袋上:“不用了,我这样就可以。”

又摘下书包抱进怀里:“有空的话,一定要联系我。”

戚缈说完就闷头奔进雨中,跑得很快,几乎感受不到雨滴落在身上的力道,但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后,还是能明显看出浅色的卫衣洇湿了一大片。

挨着座椅大口喘息足有半分钟,等心率平复下来,戚缈松开书包,脱掉卫衣铺在副驾,发动引擎后拧开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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