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烧栗子
盛礼望着程富强若有所思。
程泽看不下去了,扯开程富强的手:“盛哥忙着呢,你别拉他。”
盛礼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笑:“也好,那就叨扰了。”
“盛哥。”程泽不解地看向盛礼,不明白为什么程富强面子,而且他也不愿意让盛哥知道自己父亲是彻头彻尾的渣滓。
盛礼安慰程泽:“没事,挺有意思的。”
程泽:“……”
有意思在哪?
三岁一代沟,五岁一鸿沟,古人诚不欺我。
闻言程富强喜上眉梢,弓腰请盛礼到二楼坐,又嘱咐程泽:“好好陪盛教授聊天,菜一会儿就好!”说着竟然撂下两人独自下搂了。
程泽感到奇怪,按理说程富强舍不得放弃跟盛哥攀交情的大好时机,但他怎么走了?
阿泽。”盛礼打量四周,问道:“程睿呢?”
盛礼一说话,程泽便断了思路,随口道:“可能出去玩了吧。”
等饭做好,所有人上桌才看见睿睿,程富强拉着睿睿进来,睿睿头戴帽子,神情恹恹没有往日活泼,程泽问:“怎么了?是不是小树欺负你了?”
睿睿摇头,小嘴巴紧闭不说话。
程富强拍拍睿睿的脑袋,让他到一旁,自己则笑着吆喝盛礼让他务必坐主位,盛礼没有拒绝。
程泽冷眼旁观程富强和李洁的殷勤,心想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这顿饭对程泽来说味同嚼蜡,程富强和李洁两口子唱的戏他没心思听,遂打算逗睿睿玩,但睿睿吃饭还带着帽子,看不清小脸,问话也不答,十分古怪,程泽心中一寒,莫不是程富强打睿睿了?
思及此,程泽连忙问睿睿:“心情不好吗?是不是爸爸打你了?”
睿睿摇摇头。
程泽急了:“睿睿不要害怕,要是他打你了,你尽管和哥哥说,哥哥给你做主!”
睿睿还是不说话,只埋头吃东西。
程泽再也坐不住,筷子一扔,冲程富强怒吼:“这个禽兽!睿睿还那么小他怎么忍心打他?”
声音震得程富强端酒杯的手一抖,酒洒在裤子上,他顾不上擦拭,忙道:“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睿睿了?睿睿又不像你,他听话着呢。”
呵呵。
程泽一听更来火,“你没打他他不说话?你没打他他戴帽子干什么?”
李洁站起来拦程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泽推开李洁,质问道:“你是睿睿的妈妈,难道眼睁睁看着睿睿被欺负?你不是很喜欢睿睿吗,怎么还帮程富强这个人渣说话!”
盛礼知道程泽是为小时候的自己打抱不平,便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
程富强隐秘一笑,面上却露出着急神色:“程泽你不要血口喷人,睿睿不说话是由原因的,他戴帽子是因为......”
“因为要遮盖伤口!”程泽指着程富强的鼻子大骂:“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李洁忽然扑到睿睿身旁,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掀开睿睿的帽子:“是因为,因为......”
程泽惊呆了,半晌才道:“睿睿你的头发呢?”
程富强喝了一杯酒,将杯子重重拍到桌子上,叹气道:“程泽,你知道为什么非要你回家过年吗?”
“因为睿睿想见我。”
“没错。”程富强点点头:“其实睿睿生病了。”
轰的一声,程泽只觉耳边惊雷炸响,他跌坐在椅子里,“什么叫睿睿生病了?”
李洁泣不成声:“我可怜的睿睿,他还那么小,我这个当妈的...”李洁放声大哭:“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程泽脑中一片空白,不可能!睿睿明明很健康,几天不见怎么就生病了?
“睿睿,你告诉哥哥,这是骗人的,对不对?”
睿睿歪着头看程泽:“哥哥,没事的,睿睿不疼。”
程泽彻底呆住。
程富强又倒了一杯酒,苦涩道:“程泽,你是知道的,我和你后妈不容易,睿睿生下来身体就弱,我和你妈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睿睿拉扯胖点,没想到......”
“唉,这种事怎么就摊到我头上来了!”
程泽木然地看着睿睿,仍是不敢相信前几天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小孩变成这样,程泽颤颤巍巍伸出手,摸睿睿的光头,鼻头发酸:“医生怎么说?”
睿睿还小,不能死。
“医生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没钱治!”程富强苦涩道。
李洁抱着睿睿朝程泽哭:“程泽,我们也没办法......”
程泽紧皱眉头:“什么叫没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睿睿去,去,”程泽换了个词,“难道任由病情发展吗,不行就把超市卖了。”
程富强不同意:“你说的轻巧,卖了我们一家人住哪?卖了我们连口饭都吃不上,就算睿睿好了以后还得饿死。”
程泽不说话了。
程富强继续道:“我知道我大儿子有本事,聪明又善良,靠着自己考进H大,又结识像盛教授这样的人,我大儿子实在太优秀了,程泽,爸爸知道以前亏欠你,也亏欠你妈,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要朝前看,这不,爸这不是不酗酒也不打人了?以后爸爸一定多关心你,所以你就帮帮你弟弟吧?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程泽心里堵得慌,硬邦邦道:“我只是个学生,怎么帮?”
程富强朝盛礼看去:“这不是有人能帮吗?”
程泽顺着视线望去,见盛礼正定定盯着自己看,心中悲凉万分,最难堪最丑陋的一面还是被盛哥看见了。
盛礼目光温柔而坚定:“阿泽,你怎么想?”
程泽犹豫,肯定不能让盛哥趟自家浑水,自己手里还有钱,但是程富强就是一个吸血鬼,要是自己真给了以后估计没完没了,但要是不给,难道眼睁睁看着睿睿死吗?
程富强一直在观察程泽脸色,见他面露犹豫之色隐晦朝李洁使眼色,李洁接收到,又抽抽噎噎哭起来,睿睿看见妈妈哭了,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妈妈不哭,睿睿会很听话的,妈妈哭得睿睿好难受。”
程泽低垂着头思考。
程富强眼珠一转:“程泽,这钱就当爸爸借你的!就当我借的还不成吗?”
程泽冷笑:“借?说是借你们还得起吗?到时候恐怕翻脸不认人吧。”
“你这孩子!”程富强瞪眼:“你还是不是程家人?一家人就该相互帮助,现在你弟弟有难,你这个做哥哥的理应帮衬,睿睿喊了你那么多年的哥哥难不成是白喊的?”
程富强说得生气,程泽简直读书读傻了,读的一点感情都没有,读成了一个冷血动物!又不是让他掏钱,是让盛家掏钱,反正盛家有钱拿出来一点又怎么了?程泽简直是死脑经,胳膊肘往外拐。
李洁往油锅添柴火:“程泽,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认我这个妈,但睿睿是无辜的啊,你就可怜可怜他吧,他还那么小都没读小学呢,这件事对你来说又不难,你就帮帮睿睿吧。”
“是啊程泽,你就帮帮你弟弟,以后他会感激你的。”程富强附和道。
程泽终于动了,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喝得太急,酒液顺着下巴流到衣领。
啪嗒。
程泽重重放下酒瓶,声音太大,惊得睿睿哇的一声,哭了,程泽歉意朝他一笑,睿睿冲他眨眨眼,程泽一怔,随后怒道:“程富强,你当我很好骗?”
“什么意思?”
程泽赤红着眼,指了指程富强,又指了指李洁:“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骗我,你们真不怕遭报应!”
程富强勉强笑道:“胡说,这种事我怎么敢扯谎!”
“用不着骗我,你们的手段太低级,骗局太糙,意图太明显。”程泽拉过睿睿,弯下腰道:“睿睿,游戏结束了,你演得很好是第一名。”
“真的吗?”睿睿立马不哭了,欢快跑到程富强面前:“爸爸,爸爸,我是第一名,第一名!我是最佳男主角!”
程富强阴沉着脸,对李洁道:“你带睿睿出去。”
李洁嗅到暴风雨的味道,连忙抱着睿睿走了。
程泽也对盛礼道:“盛哥你先出去。”
盛礼朝程泽点点头,起身走了。
客厅只剩下父子俩。
程泽审视着程富强,忽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好陌生,他真是自己的父亲吗?天底下会有这样糟糕的父亲吗?
程富强也在看程泽,越看心火越大,怒意汹涌,程泽简直不像程家的种,一看就是被他妈带坏了!
“程富强。”程泽冷声道:“说吧,你到底什么目的。”
“老子的名字也是你喊的?你还有没有规矩?”程富强拍桌而起:“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有什么资格瞪着我?老子是你爹!你反了天了!”
“废话不说,钱,我就要钱。”程富强无赖道:“你去问盛家要,最少两百万,睿睿上学要用。”
程泽气笑,真想把他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垃圾:“两百万?好大的口气,盛家欠你的吗凭什么给你两百万?我不去。”
“好哇。”程富强厉声道:“你不问盛家要那我就问你要,两百万,你抓紧时间给我。”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程泽挺着胸膛道。
程富强:“你少给老子耍横,就凭我是你爹,就凭你是我生的,你就该给我钱,这是传了几千年的真理。”
“我是我妈生的。”程泽淡淡道:“如果有得选,我才不要你做我爹。”
程富强气道胸口剧烈起伏:“你还有没有王法?你的名字可在族谱上写着呢,少不知好歹!还有,别提你妈,就是因为你妈我受了多少嘲笑和白眼,放着好好的地不种,偏要跑到城里去当人家的保姆,低三下四伺候有钱人,我呸!真是给程家丢脸,我打她都嫌轻!”
愤怒直达顶点。
程泽恶虎一样扑向程富强,一头撞向程富强的肚子:“你少放屁,你才是最贱的人,你打老婆还有理了!你嫌弃我妈那你还花我妈挣回来的钱!还用我妈的钱去赌?你简直不是人!”
程富强撞到桌子,一阵噼哩哗啦声,汤汤水水洒了一地,程富强踩中菜叶子没站稳,啪嗒倒在地上,他怒不可遏,只觉自己的父权遭到挑衅:“小兔崽子,你敢打老子?”
程泽居高临下俯视程富强,“你不是我爸,我没有你这样的爸,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这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异常流畅,仿佛在心中默念过许多次,但声音太小,太颤,程泽捏紧拳头,大声朝程富强喊道:“我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程泽只觉覆在脖子上二十年的隐形枷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断了。
一瞬间,灵魂都轻了。
因环境影响,程泽骨子里是有一点大男子主义的,遵循所谓的‘规矩’,认为父亲如高山般巍峨,他的拳头,他的言语,他的冷漠,他的暴戾都是坚不可摧,无法撼动,但现在程泽发现,程富强是什么高山啊,不过是个小石块,硌脚而已。
程富强呆愣愣望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不像他,像淑芳多一点,他不喜欢,但再不喜欢也是他的种,以后要给他养老,抬棺材摔盆的。
儿子是自己的所有物,生下来就该属于自己,程泽怎么敢说出断绝父子关系这种话?
“□□崽子。”程富强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道:“还是没打够,打够就听话了,打得你跪地求饶就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真是没教养,你妈没教好你,今天当爹的好好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