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隙的马
刘山帮他们登记好,然后把一到六年级的课表给他们,说:“你们下午来上课,有什么问题来问我。”
七个人接过课表,一到四年级的上课时间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一点半,下午两点到四点;五六年级下午多上两节,到五点半。
每个人下午都有两三节课。
刘山扫了几眼他们,说:“没得问题准备一哈,马上下课,先让校长和书记带你们认识一哈五六年级的娃娃。”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书记是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他们比起刘山很欢迎七人,把他们分成两组分别带进班里介绍。
比校长书记更欢迎七人的,是这些学生们。
一个班大概二三十个孩子,挤在小小的教室里,墙皮脱落,课桌是老旧的木桌,地上灰扑扑的,讲台上只有一个不大的正方形黑板。
学生们早知道七个人在村里,但每次嘉宾出现都是身边跟了许多人,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看几眼。
没想到这次,七个人居然要成为老师。
他们欢欣鼓舞,笑得灿烂无比,甚至拍起桌子,校长阻止了好几次才消停。
高嘉璈看着他们的笑脸,心情雀跃起来,音乐是最能和孩子交流的手段,他已经连怎么教都想好了。
“什么?没有电子琴,没有鼓,连最基本的三角铁都没有?”第二天,高嘉璈站在刘山面前质问道。
“等等,”刘山说,“三角铁有。”然后拿出一个铁的三角尺,“这个?”
高嘉璈:……
上课时间到,高嘉璈紧急调整了教学方法,收拾好心情,踏进四年级的教室。
六年级一个班只有二十一个学生,看着像三年级的,很瘦小,脸黑红黑红的,全都好奇地看着高嘉璈。
高嘉璈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的音乐老师,你们可以叫我小嘉老师。”
孩子们齐刷刷地叫了一声:“小嘉老师好!”
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高嘉璈不自觉挺起腰杆,正要说话,见一个男孩举起手。
“小嘉老师,”男孩站起身,闪着光的眸子看向高嘉璈,“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
“哦~”其他孩子纷纷附和起来。
高嘉璈让他坐下,笑说:“谢谢你,我也觉得自己很帅。”
孩子们哈哈大笑,很给面子。
没有电子白板,没有钢琴,高嘉璈只能给他们清唱了一首《长江之歌》,底下学生们安静地听完,有人举手,问长 江在哪里?
高嘉璈指着门外的大山,说:“我们山脚的金江,就是长江的上游。”
孩子们更高兴了,吵着要学这首歌。
考虑到他们可能不能识谱,于是高嘉璈让他们顺着座位一个一个站起来,他唱一句,学生学一句。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个男生,高嘉璈教完第一句后,他脸红起来,扭捏着跟着唱了一遍。
音调不是很准,拍子也不对,但孩子嘛,高兴就好。高嘉璈带头给男孩鼓掌,男孩开心极了。
有第一个人打头,后面的孩子不在怯懦,跟着唱起来。
高嘉璈本科时给D市一个小学也上过音乐课,他弹着教室里配的钢琴,让孩子们起来唱。那里的孩子从小学钢琴声乐,每一个都唱得很好。
但今天高嘉璈发现,这些山区里没有写过钢琴声乐的孩子,居然唱的和D市孩子们差不多。
轮到最后一个女孩时,她一站起来,班里发出激动地喊声。
有学生告诉高嘉璈,她是整个学校唱歌最好听的人。
女孩的脸红得像苹果,绞着手。
高嘉璈抬手止住孩子们的讨论声,对女孩道:“别紧张,来,跟我唱:我们赞美长江,你是无穷的源泉;我们依恋长江,你有母亲的心怀。”
女孩抬眼看了高嘉璈一眼,很快移开视线,低下头,轻声唱了起来。
像百灵鸟,像蝉鸣,像溪水击打在岩石上,像破开云雾的阳光。
别说其他学生,音乐出身的高嘉璈也听呆了。
毕竟是美声歌曲,女孩在发声稍有缺陷,但节奏、音准、音色都是一等一的。歌声有一种抓人的魔力,让人没办法不去仔细听。
她唱完,班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随着掌声,这节课也结束了。
课间,高嘉璈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抬起头,浅笑着说:“陶莺。”
高嘉璈说:“很配你。”
下节课是刘山的语文,刘山抱着书和高嘉璈擦肩而过,连寒暄都没有,一进班里,原本乌泱乱叫的声音也低了几分。
高嘉璈看着他周身都是上班的怨气,耸了耸肩,脚步一转,像教导主任一样顺着几个教室外的走廊踱步。
楼下的小操场上,白子慎正带着二年级的孩子上体育课;旁边五年级的教室里,是梅盛在上数学。
高嘉璈停下脚步,靠着墙,从窗户朝里面看去。
梅盛讲课很认真,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今早干完农活,专门回去换了一套衬衫西裤,穿戴正式地来上课。
下午的阳光从阳光打到讲台上,把梅盛白衬衫下的肌肉勾勒得若隐若现,他手臂上沾了粉笔灰,却不觉得脏乱,反倒显得更像个老师。
看见窗外的高嘉璈,梅盛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讲课。
但等听懂他讲什么时,高嘉璈惊呆了。
“函数就像一台自动贩卖机,你按某个按钮,输入x,机器会给你对应的饮料,也就是输出y。比如函数f(x) = 2x:输入3,输出6;输入5,输出10。
那么反函数,就是“反过来”的函数,把这台机器倒过来用:你拿着饮料,输入y,反函数告诉你当初按的是哪个按钮,也就是输出原来的x。
比如f(x) = 2x的反函数是f(y) = y/2:那么输入6,反函数输出3;输入10,反函数输出5。
那么假设我们把反函数记作f(y),反函数就是撤销原函数的操作,让y变回x。并且原函数必须是一一对应的,这个函数才可以存在,比如f(x)=x没有反函数,因为4可以来自2或-2,无法唯一确定。
总之,反函数就是原函数的逆向操作,把输出变回输入。就像“撤销”键,或者解密密码的过程。大家懂了吗?”
台下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满满一黑板x和y,他们没睡着不是因为梅盛讲得引人入胜,而是因为从没见过这些概念。
高嘉璈眯起眼看了看他这一黑板要解决的数学题,居然只是:
商品打8折后价格是80元,原价是多少?
“那么我们再回到这个题,”梅盛敲了敲黑板,拿起粉笔,“我们先列出原函数,折后价y = 0.8x,设x是原价。那么反函数求原价就应该是x = y / 0.8。代入y = 80,得x = 80 / 0.8 = 100元。”
高嘉璈原本会这个题的,被梅盛这么一讲,也不太清楚了。
看着学生们面面相觑的表情,高嘉璈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普通人。
他离开窗子,往下走到三楼时,听见顾留也在上数学课,忙跑到后门偷听了一下。
顾留在讲应用题:“如果用25除以3,是不是很难除尽?我们换一种思维,看题:阳阳3分钟做25道口算,15分钟能做几道?那15分钟是3分钟的几倍?”
学生:“五倍。”
顾留:“太棒了,那阳阳25分钟内,是不是做了五倍3分钟内的题?接下来怎么做?”
学生:“25乘以5。”
高嘉璈默默走开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很明显顾留才是正常的教学方法。
晚上吃饭的时候,梅盛心情不太好,面上看不出来,但气压很低。
而恰好,顾留正在一旁称赞着学生多聪明、多可爱、多好教,其他嘉宾也谈论,认为孩子们普遍很成熟。
周晓文吃了口菜,问对面的梅盛:“梅总,你今天教的学生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吗?”
梅盛摇头,没说话。
直到饭局结束,各回各家的路上,高嘉璈才把梅盛拉到一边。
梅盛低着头,说:“你听到我今天上课了,我是不是很失败?”
高嘉璈拍了拍他,“没有,挺好的,就是,可能稍微深奥了一点。”
梅盛说:“反函数不深奥。”他不是装,语气中是真觉得反函数不深奥。
高嘉璈深吸一口气,心想梅盛这也会那也会,待人接物都一副熟练的派头,怎么讲课讲成这样,难道他小学数学老师会给他讲反函数、微积分吗?
思考片刻,他说:“城里的教学质量和村里肯定不一样,要不这样,你明早去旁听一节那个书记的数学课,找找感觉?”
梅盛同意了,心情也稍微舒展了些,问高嘉璈:“你今天的课上得怎么样?”
高嘉璈表达了他对于村里孩子们音感的震惊。
梅盛笑笑,说:“没什么奇怪的,他们从小就要去放羊,放羊时无聊,对着大山大河唱两句是时有的,久而久之,大家都会唱一点。”
“有一个女孩,特别突出,她的歌声非常好听非常特殊,在娱乐圈不说少见,根本没有。”
“哦?是谁?”
高嘉璈才要答,忽听身后一声清脆的呼唤。
“小嘉老师。”
他转头,是陶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陶莺见梅盛也在,她今天没见过梅盛,有点不敢靠近。
高嘉璈察觉,介绍道:“没关系陶莺,这是梅老师,明天会给你们上数学课的。”
陶莺朝梅盛点了下头,跑到高嘉璈身边。
高嘉璈见她提着菜篮,问:“那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吗?”
“没,”陶莺摇摇头,“我娘让我把菜收了,最近雨季,下雨容易把菜泡烂。小嘉老师,你们吃了吗?”
高嘉璈说:“吃了,刚吃完。”
陶莺点点头,沉默下来。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梅盛也看出来,和高嘉璈对视一眼,说:“我走那条路回去,明天见。”
高嘉璈和他再见,等梅盛的身影消失,他看向陶莺,问:“你有心事?”
陶莺踌躇着,没说话。
“没关系,可以和我说说。”
“我……小嘉老师,你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吗?”
高嘉璈点头:“没错,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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